忽然手臂一紧,朱允炆只觉身子已经悬在了半空,抬头看时,却见杨靖牢牢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放开朕,朕要去找吉儿。”
杨靖却哪里肯放,用力一提,便将朱允炆拉了上来。
忽听得悬崖之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叫道:“皇上,杨靖、公子,你们下来。”
竟然是吉儿的声音。
朱允炆道:“杨靖,你们听到了么?”
杨靖道:“听到了,好像是吉儿姑娘的声音。”
朱允炆大喜过望,“吉儿她还活着,她还活着。”不禁热泪盈眶。
箫羽飞身扑在悬崖边上,隐隐约约看见吉儿淡绿色的貂皮大衣在崖壁上,她竟然是站在悬崖峭壁之上。
“公子,这里有个洞,你们快来。”
箫羽本正疑惑,听得吉儿说崖壁上有个洞,茅塞顿开,喜道:“皇上,吉儿他们在崖壁上的洞中,咱们快快下去。”
杨靖见燕军越来越近,对箫羽点了一下头,分别拉着朱允炆和安子一前一后跃下崖去。
但见白雪皑皑间,崖壁上果然有一黑洞,杨靖双足在崖壁上一踩,借力跃入了洞中。与此同时,箫羽也带着安子飞身进来。
满天飞雪,很快将崖顶上的足迹掩盖了,燕王大军快步走过,发出嚓嚓嚓的踏雪之声。
杨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松开了朱允炆手臂,脚上一软靠在了石壁上,他不敢想一旦皇上被擒,自己这个大内总管那是万死也不能赎其罪了。
朱允炆惊魂未定,眼见洞中光线虽然昏暗,但吉儿温柔可人的笑脸便在自己面前。朱允炆张开双臂,将吉儿紧紧的抱在了怀中,一刹那间,他知道,这个小丫头便是他深爱的,想要与她相拥而死却永不遗憾的人。
“皇上,吉儿好怕。”
“吉儿。”朱允炆紧紧抱着吉儿,悲戚心痛。此时此刻的他真的后悔了,后悔为何要放了朱棣,如果方赫带来的是朱棣的人头,或者说自己一道令下杀了朱棣,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自己死了不要紧,却怎能害了吉儿呢?朱允炆啊朱允炆,难怪奕离说你妇人之仁,当断不断。朕错了,朕犯了不可挽回的错。想到这里,顿觉喉头一甜,一口咸咸的腥味涌了上来。朱允炆用手在捂住口鼻,硬生生把那口鲜血咽回到肚里去了,他不能让吉儿看见他吐血,更不能让吉儿担心他。
李益见二人卿卿我我,心中好生不是滋味,一人坐到洞口,看着那对刻着“不离、不弃”的铜坠子发呆,痴痴傻笑:什么不离不弃,义父与他的妻子不正是戴着这对铜坠子分离了十年才终于团聚的么,没有两年好时光,便又天人永隔了,而我与吉儿……李益皱紧了眉头,长叹一声,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不日突出重围,李益一行护送朱允炆回到了京城。
京城城门之外,李益道:“各位,在下便送你们送到这里吧。”转身看向吉儿:“吉儿。”
吉儿想到这一路上李益对自己无微不致的照顾还和在江南时一样,但吉儿知道,李益变了,不再是那个整日里嘻嘻哈哈瞎胡闹的小子了,他成熟稳重了许多,话也少了许多。
“鲤鱼,你变了,好像突然间长大了一样。”
李益微笑道:“人总在不停的成长,经过了一些事,特别让人伤心的事之后,人就会成长一些,吉儿,其实你也变了,你也成熟了许多,懂事了许多。吉儿,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成长的么?”
吉儿低头不语。
李益道:“是你,是你让我改变了,是你让我长大了。吉儿,还记得这个吗?”从衣领里拿出那只铜坠子,说道:“一直以为这对铜坠是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却不曾想注定要天各一方。”
吉儿伸手摸出自己的坠子来,心中顿生几许悲愁:“哥,对不起?”
“我不是你哥,我只是你的义兄。吉儿,无论你叫我哥哥还是义兄,或者像以前一样,叫我鲤鱼,我的立场都不会改变。”
“鲤鱼……”
李益微微一笑:“我喜欢听你叫我鲤鱼,吉儿,我走了,我要去做一条自由自在的鲤鱼去,以前的种种,都是小鲤鱼美好的回忆。”
吉儿仍垂着头,想着当初李益整天叫着自己媳妇儿、整天围着自己转的情景,一转眼已是物是人非了!
李益继续说道:“你既选择跟那小皇帝在一起,我唯有祝福你了,以后一切小心,保重!”
吉儿狠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已不知道疼了,看着李益离开的背影,吉儿悲从中来,叫道:“鲤鱼,你也要保重,一切小心。”
回宫第二日,朱允炆便收到了紧急军情,燕王率领大军四面突围军营,近十万大军尽数死伤,溃不成军,更重要的是,柳承飞柳将军身中十余箭,壮烈地战死沙场!
几天后,浑身伤痕累累的柳承飞遗休被运回了京城,朱允炆下旨厚葬柳承飞。上官红凌伤心欲绝,多日水米不进。
这个时候的朱允炆才明白了自己对朱棣的仁慈换回的是什么,如果不是自己事先逃回京城,想必自己也同柳承飞一样死于乱箭之中了。
这晚朱允炆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想着第二次捉到朱棣时,祁风便曾在这张书桌上写过两个大字——“杀燕”,而现在,第三次放了朱棣没料到换来的竞是朱棣致命的反击。
与此同时,李景隆带领的大军攻到了北平城下,却万万没有料到,朱棣之子朱高炽早已指挥士兵将大桶大桶的冷水往城池上浇,第二日便在城墙外、城墙上上形成了一场巨大的冰块,整座北平城像一座用冰雕塑而成的冰城。
李景隆一是无法攻城,二是不少士兵被冻死于城池之外,李景隆怕朱高炽会反戈一击,无奈之下,只好退兵回到几十里外的郑村坝驻扎,想等待时机再度攻城。
但朱棣却派出了一支非常强悍的军队,偷袭李景隆驻扎在郑村坝的大军。李景隆率领几十万大军奋力拼杀,真可谓狼嘶马喧,哀鸿遍野,白皑皑的雪地染成了鲜红。李景隆丢下军队连夜潜逃。
从耿炳文兵败到柳家军大挫,再到此时李景隆弃军而逃,此时朝中早已兵力不足,军心更加涣散,可用的良将更是少之又少,朱允炆提笔在纸上大大的写了“悔恨”两个字,想着“杀燕”二字,多么鲜明的对比呀,多么讽刺的两个字,朱允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几近崩溃。
忽听得房门咯吱一声响,吉儿端着参茶进来,劝朱允炆早早休息。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朱允炆心都碎了,他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爱而害了她呢。
“吉儿,明日一早你便离开皇宫吧。”
吉儿不懂,怔怔的看着朱允炆。
朱允炆大声叫道:“小安子。”
小安子闻声进来,给皇上请了安。朱允炆道:“小安子,你速去取一百万两银票来。”
小安子应了,转身便要出去。
吉儿叫住了安子,反问朱允炆道:“皇上取一百万两银票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