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火焰，从两只手相碰之处迸发而出。
以理想为燃料的火焰。
以现实为燃料的火焰。
如同那剧烈的氧化反应般。
爆炸中，琉璃被爆风吹飞了老远。
魔法师双脚离地，身形向后闪烁着，理想之手如同挂钩般支撑着他的身体。
“其实我该感谢你呢。”
虽然距离遥远，但路易斯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你的那份懦弱使我驻足于此，停滞不前。”
“——！”
“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本不该为这些无聊的事情而烦心。爱情，友情？这些东西在我的计划面前什么都不是。但正是因为你，让我回想起了过去的种种……”
“过去——不是都被我们舍弃了么？”
“是啊……都舍弃了，都不存在了，因此也没有任何意义所在。这也是你选择忘记，将我视作另一个人格的原因吧？”
“不是这样的。”
“怎么，到现在还要否定么？”
“不该忘记……我不该忘记过去——这是一种逃避。”
“逃避？你一直不就是这样，在闯了祸后装作无辜，装作不知道，装作忘记了——”
“什么！？”
“嗳，这样倒也没错。对于你这种懦夫来说，这确是合理的行为。”
因为，这是我们的宿命。
脑海中浮现的景象逐渐清晰。
第三使徒——小丑掉落的面具之下——
我们是被嫌恶之人，被诅咒之人。
就连血液也是肮脏的，我们代表了这个世界，世界也代表了我们。
一切的不公，一切的痛苦。
温暖的日常生活，亲情和友情的牵绊，男女之间的爱情。
在人把人如同蚂蚁般碾碎的世界面前，在用金钱和名誉能够粉碎一切美好的世界面前。
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都是脆弱无比的。
因此——我带上了面具，不愿去面对你们。
安雅，莉莉丝，珍妮——
即使我如此卑微，如此自私，但是——
我不愿看着你们被这个残酷的世界所吞噬。
所以，就由我来实现这个计划，创造奇迹的计划……
琉璃看见了。
第三使徒，小丑的面具背后。
是一张与路易斯——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可回想的痛苦，不愿接受的真实。
在这样的怒吼中，琉璃奔跑着，再次冲向路易斯。
现实之手如同武器般拖在后面，在这一片白色中，拉着美丽而炫目的尾焰。
理想之手向前甩出了完美的弧度——
魔法师的长袍荡起，双足腾空。
少年怒吼着，现实之手如同雏鹰伸张的羽翼。
脆弱，却坚定无比。
再一次碰撞。
魔法师的袍子被烧烂大半，狼狈不堪地撑坐在地。
琉璃的身体被理想之火包裹，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肉，烧伤带来的剧痛中他向后飞去，重重摔在地上，滚落——
靠在了柔软的东西上，粘稠的液体。
不是自己的血。
“安……雅？”
蓝衣女孩身旁，有什么东西刺眼而夺目。
银色的，冠冕状发饰。
“！？”
清脆的响声，现实之手触碰到了冠冕。
白色的空间震动着，落下了点点白屑，如同下雪般开始崩溃。
冠冕状发饰被现实之力还原。
那小小的，造型如同麦比乌斯之环的银戒。
“不要忘记理想。”
没错，魔法师路易斯……他并不是我抛弃的过去，而是我的理想。
与之相对的，在触碰到理想的刹那，涌入的现实与真相。
白色的空间飘散了，留下了红色的底色。
眼前晃过红色的树杈，电弧般交错的魔法阵——
意识逐渐恢复，琉璃试图做出动作。
但是，不行。肢体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纠缠着，滑腻而紧锢。
四周逐渐清晰。
无数乳白色的人形，将死不活的人体。
他们纠缠着，蠕动着，被魔法阵和树杈固定在树冠上。
琉璃是他们中的一员。
“没错，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
路易斯的声音传来了。
“那些我们所经历的，都是在此沉睡中你的梦而已。”
“可是，这里是哪？”
“你不止一次看到过吧，罗布泊爆坑下的红色巨树……也就是根部，为理想之花提供养料的根部。”
“那它们……又是什么？”琉璃看着四周那些“同伴”。
“不是它们呐……”
“什么？”
“它们，就是我们……路易斯。”
“————！！！”
“这便是你要寻找的全部答案，我们的计划，【M】理论的片鳞半爪。”
“【M】理论到底是什么？”
“【M】代表【Magic】，即为魔法的本意。不同于魔术，炼金术或科学之类的新生理论，名为奇迹的力量。”
奇迹。
这便是路易斯无数次强调的概念。
亦如违背了热力学定律的永动机一般。
不付出任何代价便能获得的胜利。
不经历任何痛苦也能享受的幸福。
对需要帮助的人们，对痛苦中祈祷的生命伸出援手，告诉他们奇迹是存在的。
无论是生活上的纠纷，家族内的矛盾，社会里的不公，国家间的战争——
能将这些全部化解，给予孩子们糖果和笑容。
并非逃避痛苦，而是从根本上消除痛苦。
并非忤逆规则，而是从根本上改变规则。
“但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琉璃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任何事物都是相对存在的。冷与热，光与暗，幸福与悲伤，战争与和平。
世界就如太极上的阴阳鱼一般相生相克——如果没有失败，成功又是什么呢？失去了任何一端都会使另一端变得毫无意义。”
“并不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
“魔法并不等同于唯心论。承认事物的客观存在，并强化意识的作用，这才是魔法的真谛。”
“我不明白……”
“相对的事物并非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的。就如磁单极子——仅带有N极或S极单一磁极的磁性物质。这种物质虽然尚未被发现，却有理论上存在的可能。
亦如白天和黑夜。人类感受着昼夜变化，并对此适应——但是我们可以不断地追随阳光，前往那极昼之地，创造永远不会迎来黑夜的世界。”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以我们为养料的根茎，那盛开的理想之花……”
“是啊……一定能结出奇迹的果实。”
“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事情尚未解决。”
啪——！
破碎的空间，逐渐打开的门。
红色的崩塌中，黑色的空间如同镜面般出现。
琉璃站起身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路易斯。
纵然自己现在一丝不挂，布满伤痕。
纵然自己只是庞大计划中一个可笑的木偶。
可是，我们彼此努力。
为了奇迹而努力。
现实是理想的土壤。
理想又创造了现实。
我们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就如太极图上的阴阳鱼那般。
伸出右手。
伸出左手。
这样的现实，
那样的理想。
我所触碰到的你，虽然只是构想出来的幻象。
但却并不虚假。
“一起去找珍妮吧。”
右手和左手，搭在了一起。
前往【最后一层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