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野火烧不尽
大灵山上下来了一批佛学院的学生,大和尚告诉我都是能说会写的人才;起初大和尚准备让我负责教务的,还说准备办佛学院,问我学僧们几个人住一起。我当即回答说两个人住一起。大和尚问我理由,我说孩子小,两个孩子在一起好些。我是怕孩子们心理还不算成熟,一个人住会孤单,不要出事情,两人可以照顾。大和尚认为一个人住容易着魔。我当时还不知道着魔的确切含义。但是,两个人住,我和大和尚还是达成了共识。
后来,大灵山上下来的同学都是来自同一个佛学院,有一个法师提出来,管理佛学院的法师一定要是佛学院出来的,才好。我想后来我没有参与佛学院的管理,大概大和尚是基于这个方面考虑的。但是,寒石寺佛学院,也有南京佛学院和北京佛学院的法师参与教学和管理的。大和尚是基于博采众长考虑的。
但是,佛学院的法师还是偏于说教,而缺乏务实性的,我认为。有一次,就是杂志刚刚创刊,召开创刊号编辑会议,众多佛学院的法师也参加讨论,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人说法不一,对每一篇文章都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最后大和尚征求我的意见。我本来是组好稿子的,被他们一说也乱了方寸,打乱了我的思路;毕竟编辑工作还是一个个性十分强的活,各人的思路和见解不一。
我把需要修改的稿子分给了会议上说得最头头是道的法师,逐篇落实给他们。最后,他们也无法下手,半天之后,就又回到了我的办公桌上;可见,他们也是不想多事。文字工作不是说说的,有时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
我还发现,每位法师的见解常常有矛盾,而发生辩论和争执,他们对于辩论毫无顾忌。我真是佩服他们敢于讲真话,扯得下面子。我是自叹不如的,望尘莫及。他们心无挂碍,而我还是生活在红尘里,顾忌较多。我奉行沉默是金的为人处世之道,而又要力求尽力做好事情,不得罪任何人。
寒石寺佛学院的雏形是培训班,当初是客堂代为负责的。就是晚餐之后,所有僧人参加寺院的培训班。请了语文、书法、佛学和历史,大概就这几门课的老师,都是苏州教育学院等苏州社会大学的教授来授课的。一课时给几十元钱。
当初我们听得还是很认真的,觉得学到东西了。僧人中各人基础也不一样,有大专的,也有初高中的,甚至还有小学文盲的。年龄有七八十岁的,也有十七八岁的,可谓参差不齐。这个培训班可谓少见多怪了,僧人培训班,都是一色的僧人。
来授课的老师讲话也有所顾忌,记得有位王老师是教大学语文的,来讲课也摸不到底,到客堂报到的时候,知客师告诉他:“僧人们听听的,学不好又不好开除他。”意思是教授讲讲算了,不要太认真,对学生。这下老师心里有数了,对于这些方外学生该怎么拿捏了。
我是听到教授在课上发过牢骚,说要是在大学里,我要修理他们的。在上课提问有些僧人,回答时,牛头不对马嘴,啼笑皆非。老师还是强压住了怒火。
这些情况,表现在后来法师在佛学院的授课上,也是有突出的表现。第一届佛学院期中考试,有的法师教的科目,所有学生考试成绩都挂红灯笼,挂科,不及格。而有的法师教的科目,就成绩很好。教务长和院长都认为挂科的法师教课能力有问题。而这位法师鸣冤叫屈,说他教课十分认真的。教务长一再批评他方法上有问题,要改正,下次。可是这位法师急了,举出了好多法师泄露考试题的行为,就是在临考前辅导的时候,有意把考题做重点辅导,才让学生考出了较为理想的成绩;并且拿出了辅导题和试卷题,相互对照;其相似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这能考不好吗?并且就此在教务会上予以揭发。可是又有什么用?佛学院的教学主要是培养学僧的僧格的,就是要把一个红尘中的青少年培养成为具有僧人性格、品性的僧人。重点是去除其世俗习气,至于学习成绩是其次的考虑。只是作为对一个新僧品性考核的参考而已,不是占十分重要的位置。
其结果只能不了了之,后来那位法师走人了。这就是为人处世没有奉行中道的典型,老实人做事情太认真、较劲。不了解行情吧。
后来,我这个责任编辑负责一本杂志,大和尚也调整了工作安排;基本上我一个人全权负责。正所谓人多嘴杂,还好。
但是,也不太平,时有麻烦找到我;我要不实言相告,要不以静制动,或者不了了之,据理力争。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反正,十多年了,我负责这本杂志,见的事情多了。
后来,在寒石寺佛学院开学典礼前,寺院的佛学培训班也宣布结业,我还得了一等奖奖学金,在掌声中拿到了大和尚颁发给我的红包:800元人民币。这可是当时一个月的单费。
说实话,我能拿到这份奖学金,离不开大灵山下来的法师们的帮助。因为这些法师和我一个办公室,我们也相互熟悉了。其中考试科目有一门是印光大师文钞的科目,是一位法师有意提醒过我的,一些考题。再说,我是高中文科毕业,对这些讲解基本不会有什么障碍的,我能领会一些大师的思想菁华。
后来,我给他们每人买了一把电剪,和尚一个月都要剪一两次头的。
后来,有一次,和一位法师去采写调查报告,因为新区佛教协会要开会。在回来的时候,过了寺院中午饭的时间,一位法师提议去饭店搞点好吃的。就这次出了点小事情。
大和尚找到我,是当天下午。说有人反映上来,我吃荤。
我想,我就是中午和那位法师一起吃饭的。我吃了番茄炒蛋。他也吃了韭菜炒青椒啊?可是我没有把这些反吿给大和尚。我想去饭店是他提出的,饭菜钱也是我付的,算我请客的。他还反过来吿我黑状?其行径可恶吧?
看来,对于这些佛学院出来的高人,我还是得敬而远之的。
后来,我发现,他们的水平也一般般。写个请示、报告什么的,也不知道怎么下手。这是从和我一个办公室的另外一位共事的佛学院的毕业生那里,我亲眼所见的。但是,他们保密工作很是高手,达到了瞒天过海的效果。举个例子吧,和我共住十多年,并且同在一个办公室工作的一位法师,我一直认为他童真出家,著名的佛学院毕业。后来,我来到了现在住的这座寺院,缺人时,通过出家群qq聊天,把一位佛学院打算中途退学的小法师介绍到这里来常住,这里佛事多,一个月能做到三五千块钱单金的。后来听这座寺院的僧值说,那位我介绍的小法师是和我共事十多年的莫莫法师的儿子。我大为惊讶,完全出乎意料。
后来,在一次文化论坛,我和莫莫法师的同学同住一个宿舍,打听起这个事情,确是事实。我也是第一次听这位法师说,以前在我没有追问之前,他从未提起过。看来,佛学院毕业的法师,忌口很值得学习。正如大和尚训导我说,“你吃这碗饭,俗家的事情不能提,不要破坏我的道风!”
我说我又不是做了和尚才生孩子的,又不犯法。大和尚说“是的,但是在寺院不能提俗家的事情。”到此,我才心领神会,对俗家的事情。
我也渐渐觉得有危机感,寺院各个寮口(部门)都安排和充实了佛学院毕业的法师进来了。大和尚说愿意的话,可以送我去大灵山佛学院去。我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去学什么。我的心里话是我三十好几了,在这里还一个月千把块钱的,去佛学院拿几百块钱一个月,我家怎么生活啊?
但是,我自己决定想办法去解决这个生存危机。我上网了解到,参加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是又一个学习的机会。这个学历是无需脱岗的,花钱少,而且学历国家承认的,教内外承认。可是,是要化精力去学的,是能学到真才实学的。
就这样,我化了四年多时间,通过了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大专自学考试,总共14门课程,我一一通过。其间的辛苦和艰辛可谓一言难尽啊。
就是这段时间,我头上出现了白发,至今再也不可能转黑了。
我每天给自己规定了看多少页书,做多少辅导作业。常常是一觉醒来,书还抓在手上,我半依在床头,醒来我继续往下看书。我常常是睡眠严重不足,头经常是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脑力严重透支。可是,还得站着上早晚殿,完成日常的编辑工作。
书是季刊,要准时出的;可是自学考试的科目,也是在全国规定的时间开考,考试不通过,还得再在第二年重新过关考试。一错过就是下一年。可是14门科目啊,处处浸透了我辛苦的心血。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年轻的时候,吃点苦,也是对自身能力的挑战。
我终于通过了;并且以后继续通过了江南大学的汉语言文学新闻传播专业的本科专业的考试,拿到了本科学历。
这是我感到欣慰的。
也可以告慰我早逝的母亲的亡魂。我尽力了,虽然事情并未能尽如人意,但是也算是问心无愧。
我母亲说过,“我们家世代为农,没有什么靠山,就是要饭,我也要供你上学,想你将来能有点出息。”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考上了高中,家里人多劳少,生活都难以维继;我看着母亲攥紧的双拳,母亲的话语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字字掷地有声;母亲手无寸铁,拼着吃苦耐劳的身子骨把我们四个儿女拉扯成人,这就是天下草民的伟大!正是天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鲜绿的野草,妆点了祖国江山,大江南北才一片春色满园关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