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珙亲王求见。”门口王宝贵扯着尖细的嗓子叫。
今天的天气刚刚好,昨天下了一夜的雨,风吹树动,掉一串串水珠,沙沙的砸在地上,阳光跳过高高的宫墙,照在融和殿外大坛的兰花上,细雨润物无声,俏兰映阳有情。
一片花坛映向殿内,金蟒黑袍立于中央,出神地望着门外的兰花坛,没有通报,远远的听见甫珺沉稳的脚步声。
“皇上。”
看见甫珺走进来,他恭身行礼。
“甫玥,有什么情况吗?”
他转身坐在了黄塌上,指了指塌旁的靠椅,甫玥会意的坐在上面,从袖子里拿出三个灿黄色绸布包着的东西。
“三哥,大皇舅已经诚服,交出征东军符,三皇舅交出了讨南军符,四皇舅交出了伐北军符,只剩下……二皇舅的征西军符。”
他看着甫玥将三个布包一一打开,三个半身虎符终于放在了他眼前,他抬手轻轻抚摸着流云般曲线的虎符,嘴角扬起幽幽的笑容,忽然一掌拍在几案角上,豁地站起来,怒喝道:“征西军!又是征西军,别惹火了朕,当心朕裁了征西军!”
甫玥亦站起来。
“皇上息怒,征西军也不是没有突破口,有一个人可以为我们所用。”
“谁?”
“琼亲王甫璞。”
浓浓的夜色笼着祥宁宫,四处静悄悄的,偶尔有水滴滴落的声音,树影婆娑,月色让环境更加清冷。
帷帐外大丫头璎姿斜趴在桌子上,璎娈刚刚来替换她,她担心太后的病情,没有回房。
恍惚间门开了,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见璎娑和璎嬖轻轻走进来,她疲累的抬抬眼皮,抬手捏了捏太阳穴。
“大姐,太后今天还没醒过吗?”
璎娑走过来关切的问,璎嬖轻轻撩开帷帐向里看了看,也走向桌旁,璎姿失望的叹口气,皱眉地摇头,璎嬖握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大姐,你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回去眯一会吧,这里我和三姐看着。”
璎姿低眉摇摇头,明亮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不仅是她,太后有名的四大婢女近日都消瘦了一大圈。
“三妹,四妹,太后对我们四姐妹都有救命之恩,这些年来,除了对苏娘,对我们是最好的,现在太后这个样子,叫我怎么睡的踏实?”随后,门又一次开了,璎娈带着一个人轻轻踏进来,待这三人看清来人后,迅速站起,跪地。
“奴婢参见慕容太妃。”
“起来吧,不必拘礼。”
只见这位太妃神态秀丽,与华贵的柳太后是两个类型的模样,虽已年近四十,但姿容仍透露着风韵。
当年尚文帝出游秦淮名地,与花魁慕容凤结识,不惜千金买她一笑,回宫后不顾重臣阻拦,硬是将出自烟花之地的慕容凤招纳进宫,立为册妃,虽然出身卑贱,但凭着尚文帝多年的宠爱,慕容凤总算能平静的生活,直至尚文帝驾崩。
并且她为人和善,与下人的关系甚好,生下甫琪后,慕容家族平步青云,尚文帝驾崩后,按规矩,移居慈林苑。
“这么晚了,太妃怎么还没睡?”
璎姿起身,站在太妃身侧,太妃转步走到床边,透过纱帐望见塌上熟睡的面孔。
“我刚刚听到消息,晚上睡不着,就过来瞧瞧,怎么,还总是这个样子吗?”
璎姿苦着一张脸,恭敬的答:“回太妃,已经四天了,太后就是不能清醒,太医也弄不清楚到底什么回事。”
听罢,太妃伤感的叹口气,转身道:“一一,把东西拿来。”
太妃的大丫头一一拿进一个布包,交到璎嬖手上。
“这里面是从我家乡拿回来的几样东西,百年老参,熊胆,虎骨和鹿茸,应该对太后的病有帮助。”
面前的四个人整齐的跪在地上。
“谢太妃,劳太妃费心了。”
今天一大早,琼亲王被甫珺下召紧急请回宫,伊夏隐约猜到甫珺召甫璞的目的。
四位总将已经有三位上缴了虎符,并暗中互相通了气儿,现在只剩下征西军的虎符仍在柳爵爷手上。
现在沧都城内时局已定,太后病倒,局势更有利于皇上,不出所料,皇上会趁机会加强集权,将国脉收归自己手中,。
虽说皇上年仅十七岁,在庞大的皇室中实在分量不够,并且皇叔皇舅都正值壮年,在高权林立的皇族中,皇位被多少人虎视眈眈的望着,血气方刚的少年皇帝又怎么能忍受担惊受怕的日子?先是太后,后来又是各位皇叔皇舅。
本以为尚文帝留下的几位皇子都是唯唯之辈,难成大业,可在三年前的那场逼宫之战后,谁也不敢小觑这位小皇帝。
想到这,伊夏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近身侍卫杨名手握着佩刀,紧跟上一步,不知道将军要有什么指示。
“将军。”
伊夏停下来,沉思一会,转身道:“备马。”
说着,他毫不能等的走出屋子。
“将军要去哪?要属下陪护吗?”
伊夏拉过护卫兵牵过来的马,转身道:“不用了,你在这等琼亲王,等他回来,把这封信交给他。”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章黄皮纸,交到杨名手里,然后很凛然的抬手拍在杨名的护肩甲上,深沉的道:“如果……三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回来,告诉琼亲王,一定要照顾好征西军。”
说完,决然的蹬鞍上马,这话让多年争战的杨名闻到了不详的味道,他上前一步急迫的问:“将军,您去哪?……将军!将军……”
看着伊夏策马扬鞭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他猛然猜到了事情的严峻,狂喝道:“侍卫队!”
“在!”
“立即追上将军,务必保证将军安全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日薄西山,已近黄昏,甫璞穿着面圣重装。
由皇家抬轿送回来,隔着窗纱,他望向外面余辉洒满的路面,思绪却停留在刚才的酒桌上,皇上与珙亲王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他碧的毫无选择,笑里藏刀的嘘寒问暖,绵里藏针的手足情深。
他突然冷笑一声,在别人眼里,皇上很宠惯这个四弟,有时连珙亲王都比不上他,皇上从不对他有严格的要求,甚至连他出入瓦肆勾栏,有损亲王形象皇上都一笑而过,轻描淡写的说几句,从不深究。
那是个很冷很冷的雪天,鹅毛雪纷纷扬扬的撒下来,豪不顾及地面有些什么,干净的,不干净的通通盖上,世界变成没有痕迹的空白。
本就清冷的寝宫,因为没有足够的碳,显得更加冰冷。从母妃死后,再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再没有会在意他冷不冷,饿不饿。
在大雪的笼罩下,寝宫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与繁华的皇宫形成反差,前宫灯火通明,礼乐欢笑声不断传来,那里正在给七弟庆生。
他披了件棉衣下地,站在窗前看着宫灯下映的浅红的雪片,自由自在,无欲无求,父皇的笑声一声声刺痛他的耳膜,他从没看过父皇这么笑时的脸庞是什么样子,他很想知道,他出生后,父皇有没有为他庆过生,仅一次也好。可每次问起,母妃总是叹口气,沉默不语,那时他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可现在,他懂了,什么都懂了。
他的出生只是父皇的一个意外!
“小主子,冷了吧?”
他的出神被奶娘赵氏打断,从母妃死后,这寝宫只有奶娘真心疼他,年仅十二岁的他就已经明白了忍耐。
他浅浅一笑,月光照出他的侧脸,本就白皙的脸庞此刻显得无比苍白。
“我不冷,奶娘若是冷了,把我这盆碳拿你屋去吧。”
看着昔日活泼开朗,调皮的无法无天的四皇子变得如今的少年老成,赵氏就心疼的不是滋味,她轻轻搂过他的头,搂的很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小脸。
“四爷,你是奶娘抱大的,你母妃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有什么苦就对奶娘说,别憋在心里,苦着自己。”
他把头埋在奶娘的棉衣里,多像母妃的温暖,多想母妃还可以这么抱着他,多想放下所有的面具放肆的大哭一场,多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喊两声,可他还是没有,还是不能。
他眨了眨眼睛,把欲流出来的泪逼回去,抬起头,对上奶娘的目光,露了个大大笑容。
“我还有奶娘,我不苦。”
听到这话,赵氏更是受不了,她咬着嘴唇,忽然道:“小主子你等着,奶娘马上回来。”
甫璞愣了愣,看着奶娘急忙开门出去了,这个寝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他打了个寒噤,拽了拽肩上的棉衣,现在只企盼着快点亮天,冰冷漫长的黑夜总是他最难熬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有轻轻的敲门声。
“四爷,四爷,睡了吗?出事了,您出来看看吧。”
是小顺子的声音。小顺子是今年刚进宫的小内官,也刚刚十二岁,他是甫璞唯一的玩伴。
他迅速穿上棉衣,提上棉靴,开门迎上小顺子悲伤的表情。
“四爷,赵奶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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