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哭声一片,路富根却得意扬扬在家里喝起了小酒。路富根这辈子没这么痛快过,他一踏进家门就喊,老婆子,给我炒几个菜,我要喝酒。路海龙母亲不知所措地看着路富根,路富根把手包往桌子上一扔,看老婆站在那儿没行动,立即吼了起来。你傻啦,没听见啊,老子今天太高兴了,要喝个痛快。路海龙母亲转身进屋去做菜。路富根在太师椅上坐下,得意扬扬地掏出烟来,他一边吸着烟一边想,官司原来就是这么打的,啥是非对错,全他妈凭律师的一张嘴。这个方律师真他娘的厉害,这些拿来蒙人的合同、申请,到他手里都成了铁证!那口才,真是张铁嘴啊,老天爷真帮我哪。说着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佳玲搀扶起秦梅珍,心里那气愤已无法按捺。
她问伍志浩,法庭还讲不讲公正?
法庭重的是证据,就算有理,要是没有证据,那也没有办法。
林佳玲十分焦急,那这事咋办呢?
按照这些证据,要告只能重新告赵家坟村委会。
他们跟学校根本没有关系,方卓然不讲原则,我们不能诬赖村委会。
林佳玲提到方卓然,让郭令民产生了疑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林老师,那个方律师真的是您丈夫?
林佳玲没有回避,是我丈大。
家长一听都生出了疑问。
一个家长奇怪,这算是咋凹事啊?你们夫妻总不会合伙耍我们吧?
林佳玲当头挨了一闷棍,她心里被扎了刀。
另一个家长说,都说现在的律师吃了被告再吃原告,要是这样,你们就把我们害苦啦!
又一个家长问,林老师,你们没闹离婚吧?
秦梅珍一听生了气,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林老师救咱们孩子,帮咱们打官司,她为了谁啊!
伍志浩更不高兴了,你们说啥呢!
郭全民也不解,既然是夫妻,方律师他咋能这样呢?上次他帮夏本柱赢了牛老板,大家都说他好,这回明知道肖个儿老婆在帮我们穷人打官司,他却故意帮路富根,哪个丈大会这样故意跟自个儿的老婆作对?
林佳玲让他们说得无话可回。
伍志浩十分气恼,好了好了!有这么伤人的吗?林老师这么帮你们,图你们啥啦?你们不感激,反说这种昧良心的话,太让人心寒了。你们的事我也不想管了。佳玲,你尽心尽力了,这件事让他们自个儿看着办吧。伍志浩生气地离开了。
伍志浩一走,郭全民也急了,他莫名其妙地朝其他家长发火,还站这儿干啥呢!还不快去让孩子们出院!一大一百多块呢!家里钱多得没处花啊!
家氏们都跟着郭全民立即去医院。林佳玲心里很难受,似她没有走,她没法计较民工们的牢骚,强压住内心的痛芮,看着这帮走投无路的农民工,她不忍心不管。林佳玲跟家长们说,你们别着急,既然我在医院押了信用卡,医药费我会负责想法解决的!
家长们已经不再相信林佳玲,纷纷离去,只有秦梅珍过来跟林佳玲打招呼,她拉住林佳玲的手,林老师,清您别见怪,我们真的太难了。
没有事,你别太伤心,我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林佳玲看着离去的家长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郭全民和几个家氏神出鬼没地偷偷摸摸分别进了病房。郭全民不放心地朝门外走廊又察看了一番,没发现医生护士,他径直来到郭小波病床前。
快起来!咱们的官司打输了,没人给你出医药费,快收拾东西跟俺回家!
郭小波坐起来,十分不愿意地嘟喷,我本来都回家了,你非要来住。
俺能知道他学校这么无赖啊!不是想赔俩医药费嘛!
赵汉山在病床:欠起身子,不结账,医院能上上出院吗?
郭全民摇摇手,别声张,那就逃啊!住一天一西多块呢!躺这儿让他们宰啊!
病房里立即乱起来,郭全民有点指挥意识,这样不行,得一个一个分开走,要是让医生护士看破了,一个都走不成!小孩子能走的,跟大人分开走,不能走的,大人背着走。
郭全民让两个小学生先走,包小天自个儿能走,另一个大人背着,一前一后溜出病房。他再比另外两个走,嘱咐他们要是撞着医生,就说下去走走。他们一个一个悄悄地溜出病房,像搞地下工作。郭全民最后领着郭小波离开,他让赵汉山自个儿看着办。
林佳玲做好饭,方卓然还没有回家,她把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还是两菜一汤,而且是方卓然爱吃的糖醋鱼、清炒苦瓜、豆腐汤。她拿出保鲜膜,把一个个菜封好。林佳玲并没有原谅方卓然,不过是尽当妻子的责任,她现在不只是不想跟方卓然说,连他的人都不想见。林佳玲做好这些,立即解下围裙,进卧室换了裙服,开离开了家,她决定跟方卓然保持距离,各自好好想一想。
方电然其实不回来吃晚饭。他和凯瑞一口到律师事务所,立即宣布晚上他请客,一起庆贺打响了第一炮。康妮知道对手是伍志浩,也知道林佳玲在帮民工们,她一脸担忧,她怕伍处长而子上过不去,担心林佳玲不能接受。方卓然却没考虑这些,他根本总识不到他有啥错,此时他心里只葙成功,吃完饭,他又带他们进了歌厅。
林佳玲在岫水公园孤独地散步时,方卓然正双手捧着麦克与康妮合作,分投人地在唱《广岛之恋》,凯瑞和一女同事还分别给方卓然和康妮献了鲜花。
林佳玲在岫水公园的林间小道苦闷地走着,她突然感觉,这个城市里没有属于她的个人空间,只有这里,她的心才能暂时平静下来,抛开那些樊篱,尤须防备地完全放纵自个儿的思想,自由自在地想要想的事情。她静静地在公园里走着,步态文静,内心却郁闷难耐。她顺着林间小道随心所欲地走着,她想静下来,脑子里仍翻腾着这挠心的事。
林佳玲想,方卓然今天实际是做了路富根的帮凶,两人沆瀣一气,以小人的卑劣手段,钻了村委会法律观念淡薄的空子,坑害了无辜正直的农民兄弟。如果他还因此而高兴,因此而自豪,那么他成啥人啦?
林佳玲走着想着,迎面又走来了青山绿水。青山绿水依旧牵着她的那条“贵夫人”,三百六十天,她似乎总是那么悠闲。青山绿水早就看到了林佳玲,两人渐渐接近,林佳玲毫无察觉,她也没心思关注别人。青山绿水则不然,她喜欢观察别人,喜欢猜测别人。青山绿水并不是啥人都愿意关注,她只关注她喜欢的人,她看不上的人,在她眼里连狗都不如,眼睛哨都不哨。林佳玲是她喜欢关注的人,青山绿水的表情已经表明,她想跟林佳玲说。果不然,两人相遇时,青山绿水主动打了招呼,您好!
林佳玲一怔,她不知道青山绿水跟谁打招呼,她没有立即回应。
青山绿水已经来到林佳玲跟前,她这样主动地找人说话显然是不甘寂寞,咱们是第二次相遇了。
林佳玲这时才明白青山绿水在跟她说话,噢,您好!
青山绿水特别和气,和气得有些幼稚,你也住岭岫花园?
不,我住关帝庙巷。
哦。我以为你也住岭岫花园呢!关帝庙巷那里的房子好破哟!
那是穷人住的地方。林佳玲一点没有想与她说话的愿望,她没有停留,点了一下头就直接跟青山绿水错了过去。
青山绿水有些失落地回头看林佳玲,林佳玲只给了她一个无字的背影,林佳玲对青山绿水来说是个迷,她不理解,像这种气质的人,咋会住在关帝庙巷呢?
方卓然尽兴回家,到了家门口他才想起,打铋这官司,林佳玲肯定不会理解,他的心陡然悬了起来。方卓然小心谨慎地推门进家,屋里黑着灯,方卓然打开灯,发现小厅甩没有林佳玲。方卓然换了鞋,轻轻把卧室门推开一条缝往里瞧,卧室里也没林佳玲,他厨房时经过餐桌,发现餐桌上摆着菜,两菜一汤,菜盘子上都封着保鲜膜,他小心地揭开保鲜膜,菜没人吃过,菜都凉了。方卓然心里一动,佳玲她是做了饭没有吃,这饭显然是专为他做的,心里不高兴还特意为他做饭,而他不回家吃饭却连个招呼都没打,跟人家喝酒庆贺,还唱歌跳舞,全然不顾她的感受。方卓然不免有些愧疚,他立即把菜放进冰箱。方卓然发现林佳玲生了怨气,人却不在家,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林储玲肯定是真的生了气。
方卓然心事重重地坐到写字台前,百尤聊赖地随意翻着书。大门口传来了开锁声响,方卓然立即转身,林佳玲已经进屋。
方卓然特别热情地迎过去,佳玲,你上哪去啦?
林佳玲没答理他,熟视无睹地进了厕所。
方卓然碰了一鼻子灰,怛他没有放弃,站到厕所门口检讨,佳玲,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不凹来吃饭,你吃了吗?
林佳玲依然不答理他,从厕所出来,她直接去了厨房,方卓然跟进厨房。
方卓然继续主动沟通,佳玲,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是,你要理解,今天的官司,不是我方卓然的胜利,是法律再一次向公众展示它的尊严。不是我方卓然包庇了路富根,是法律保护了他。
林佳玲任方卓然说啥,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顾刷牙洗脸。
方卓然继续表白,村委会和学生家长的失败,是因为他们完全没有法律意识,不慷得用法律保护自个儿。这样的官司,非常有实际意义,我希望媒体能全面报道,对公众来说,这是一次非同寻常的普法教育,我充当了一名法律宣传员……
林佳玲仍没有一点反应,不管方卓然说啥,她一句话都不回。她洗完脸从厨房出来,进了卧室。方卓然又跟进卧室,见林佳玲拿起毛巾被和枕头。
方卓然一下挡住,佳玲,你别这样,你要我咋样?你是不是认为我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林佳玲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她继续往卧室外走,方卓然挡着不让。
方卓然继续说,你是不是要说我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方卓然张开双手抱住了林佳玲,林佳玲恼怒地狠劲一晃身子,挣脱了方卓然的搂抱。
方卓然很没有面子,他不高兴了,你究竟要我怎样才肯说话?
林佳玲仰起了头,怒目看着方卓然,声音很轻但斩钉截铁地说,我想独处!行不行?
方卓然轰然崩塌,他全身的一切都软了,蔫在那里。林佳玲抱着毛巾被和枕头走出了卧室,方卓然依旧蔫蔫地站在卧室里。林佳玲躺到沙发上,打开落地灯,她拿出那本《南怀瑾讲经》,静心地读起来。
方卓然不再说话,他拿起他的手提电脑包进了卧室,随手把门关死。方卓然打开电脑上了网,立即进了自自聊天室,青山绿水在网上,他立即加了她。可是咋加她也没反应,查看,她又不在跟别人聊天。
青山绿水此时不在电脑跟前,她正在做她必须做的事情,尽管她心里不是那么情愿,但生活和利益要求她必须尽心尽责做好这件事,还不能有一点勉强,不能有半点虚情假意,即使再没有情绪,她也要装出疯狂。白刃战一般的搏斗终于结束,她还要侍候他,帮他按摩,替他洗澡。好在他今天不想吃东西,成套服务结束,他就走了。青山绿水裸身让只套了一件丝质睡衣,在门里手扶着防盗门,脸上做出一脸媚笑,学着日本和韩国女人那样,柔柔地朝门外的人略一弯身子,再配以细声柔气的您慢走,拜拜。
走的那人没有一点回应。青山绿水似乎已经习惯,她慢慢地收回目光,关上了防盗门。大门关死,青山绿水立即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那按捺不住的青春本能立即展露出来。她穿过大客厅奔向书房,急步行走中丝质睡衣下摆飞扬起来,两条洁白修长的双腿毫无羞耻地域露无遗。
青山绿水几乎是扑向电脑桌,进入自自,戴上麦克和耳机,今天是她跟方卓然约定的聊天日。她发现了暴风骤雨,立即加了他。
青山绿水一边喘着一边说话,暴风骤雨!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这么喘,你干啥啦?
干我想干又不想干的事。
费解。
生理上想干,情感上不想干;情感上不想干,职业上必须干。
噢,我明白了,痛并快乐着!
智商很高啊!
潜质很好。
最近没有郁闷烦恼?
现在就有。
又独处?
是人家以牙还牙,她要求独处。
找我解闷来了?
转移心理焦点。
不是转移情感?
不可能。
理由是啥?
网上没法谈情说爱。
想见面?
目前还没有这个愿望……
方卓然与青山绿水聊到很晚,方卓然关机上厕所时,林佳玲已经睡着了,他连灯都没敢开,小了便也没敢冲,拿水勺轻轻接了点水冲了一下。
医院那一男一女找到王海清办公室时,王海清办公桌前围着好几个人,一男一女没好意思闯进去凑热闹,在门门等着。海淸一一处理打发,拿到签字的高高兴兴离开。
王海清签到最后一份报告时,没有立即签,他郑重地交代。
升重点是你们校务处今年工作的重中之甫,区教育局的报佐往市局送了没有?还没有,要看我们期终考试的成绩。
上次我在局里开会,局长答应先:报的。
上学年的成绩和升学率把握性不大,万一报上去再打回来,事愔做夹生了难度更大。
这倒也有道理。这事你们随时跟局里保持联系,只要上面有那意思,立即把报告再送上去。
屋里终于只剩王海清一人,那男的敲了一下王海清办公室的门。五海清朝外看,见是陌生的一男一女。
你们找谁?
男士凹答,我们找林佳玲老师。
你们是哪的啊?
女士回答,我们是人民医院的。
找她啥事?
是医药费的事。
王海清一听明白了,请进来吧。
医院那一男一女进了王海清的办公室,王海清给他们倒了水,总还是向着自个儿人。
这事你们应该找城北民工子弟学校才对啊。
男士说,我们联系过,人家不理我们的茬,他们说法院都已经判了,这事与他们无关,让我们去找赵家坟村民委员会。
女士说,现在这些伤残师生,没结账都跑了,我们也小认识他们,是林佳玲老师担保的,我们只能来找林老师。
长海清无奈地摇摇头,怡况你们是知道的,咋能让林老师给这些人付长药费呢?
男上说,校长,你别误会,我们并没有一定要林老师本人付这些医药费,因为是她作的柢押担保,城北民工子弟学校现在又不管,村民委员会我们去找谁呀!这些伤残学生的家长都是打工农民,我们只能找林老师。
也是啊,一共多少钱?
女工说,住院费12387元,手术费17452元,医疗费15200元,药费11691元,一共56730元整。
王海清着林佳玲犯愁,她刚从外地调来,你们让她去找谁要啊!
男士说,我们更没有办法啊!这账总不能就这么挂着啊!既然她担保了,那就得承担责任。
就在这时,林佳玲推开了王海清办公室,校长,他们是找我吧?
你看,医院来要医药费呢!
这是我的事,别在这里耽误校长工作,咱们走吧。校长,对不起。
林佳玲领着人民医院一男一女离开校长办公室,他们朝学校大门走去,校园里的学生都远远地肴着,纷纷在议论。一女生问赵一帆,听说林老师欠了医院的医药费?
赵一帆说,啥呀!是城北民工子弟学校受伤师生的医药费。
另一女生问,那找林老师干啥?
赵一帆说,城北民工子弟学校的校长是个赖皮,校舍倒塌砸死砸伤学生,一分钱医药费都不肯出。
路海龙听到了,立即凑了过来,你别瞎造谣啊!是法院判的,与校长本人尤关,应该由赵家坟村民委员会负责。
女生问,那跟林老师有啥关系?
赵一帆说,是林老师组织人救的这些学生,把他们送进了民院,民工子弟学校没人管,林老师拿个儿的信用卡替他们作了担保,现在全赖到林老师身上了。
路海龙说,这么说,林老师是观音菩萨?
林佳玲把人民医院一男一女送至学校门口,林佳玲跟他们挥手告别。
林佳玲说,明天我上完课过去,十点半一定到。
男士说,林老师,明天在医务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