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富根看火候到了，大家本来对学校就有意见，再要说多了说过了，要真灰心丧气了就完了，他立即收住话，好！如果大家真想保住学校，那我就再给大家办件善事，再帮民工兄弟一次忙。我想啊，市长定的事，我们直接去找市长肯定不行，这样等于跟市长对抗，咱们应该曲线保学校。
一家长说，要我们做啥，你说吧！
路富根看家长都上了套，非常得意，市长不能找，咱们以找人大。人大不是给人民说话的嘛！人大不是要监督政府的工作嘛！
家长们说，对，咱们找人大！
路富根故弄玄虚，咱们一块找小行，那是闹事，是给政府承威，这种添麻烦的事咱们不能干。
郭全民说，你说能干啥吧？
路富根达到了目的，有位家长给学校写了一封信，不同意学校撤销，我觉得他说得挺好，刘主任，你去把我桌上那封信拿来！
刘玉英立即跑去拿信。
路富根继续煽动，等刘主仟拿来信，我给大家念一遍，大家要是同意，咱就把这封信改一下，改成咱们全体家长写给人大。
刘玉英拿来信交给了路富根，路富根了出信，我把信念一念，要是大家同意，就签名。
郭全民说，别念了，肯定没问题，拿纸来，我们签名吧！
家长们纷纷站了起来，主动签名。家长们正签着名，伍志浩驾着摩托车不早不晚开进了城北民工子弟学校院子，他停好车，拿着文件包朝路富根办公室走来。路富根发现了伍志浩，灵机一动，立即抓住这个机会。
路富根立即煽动，各位家长！各位家长！咱们学校撤销不撤销的事，具体由市教育局的伍处长管，你们看他正好来了！就是他带着工作组到咱们学校来考核检查的，然后向市长写了报告，市长就作了批示，有意见大家可以直接跟他提，机会难得啊！没签名的继续签名，签了名的去找伍处长！
家长们一齐拥出大教室。伍忐浩还没弄清是咋回事，就被家长们团团围住。
郭全民说，伍处长，城北民工子弟学校真的要撤销？
伍忐浩说，你们又不是不清楚，这种学校再办下去，这些孩子都要被耽误了。
秦梅珍说，伍处长，这个学校是不好，校长的人也不好，可学校撤了，我们的孩子上哪上学呢？
伍志浩说，能转到其他学校的赶紧转学。
一家长说，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转学，哪个学校收我们农民的孩子啊？
另一家长说，谁眼里有我们农民啊！市里啥时候为我们的孩子上学想过？
伍志浩说，政府也足对你们负责，孩子在这种学校上学，跟没上差不多。
又一家长说，为我们着想？要是为我们着想，公办学校就要对我们农长的孩子开放！
一家长说，要是不把这里的孩子安排好，谁撤销这个学校我们就找政府去算账！另一家长说，咱们到市政府找市长去，问问他心里还有没有我们农民！
又一家长说，要是不讲理，我们就到市政府静坐去！
伍志浩急了说，你们别弄错了，政府完全是为你们好，是对孩子负责！
一家长说，对孩子负责，那就给我们找学校上学！
另一家长说，上面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口口声声为我们农民服务，别光说空话，做点实际的事给我们看看，别整天耍我们玩！
家长们围着伍志浩，弄得伍志浩有口难辩，有理难说，路富根立即假惺惺地出来做好人。路富根挤到人群中间举起双手摇摆。
路富根说，哎哎哎，有话慢慢说，慢慢说，这可是咱们的父母官哪！家长看路富根出来制止，这才停住。大家的意见，伍处长也听到了，这么吵吵也解决不了问题。再说这亊也不是伍处长个人能做得了主的，他只能把大家的意见向领导反映。好了，大家先回去吧！先回去吧！
家长们愤愤地离开。家长把伍志浩这么一围攻，路富根分得意，他似乎是帮伍志浩解了围，一边给伍志浩泡茶一边又反过来说，伍处长，别见怪，这帮农民素质很差，闹急了他们真能打人。我本来是好好给他们传达局里的文件，宣布学校撤销，让他们赶快给孩子找学校转学。好家伙，他们跟我吵翻天了。这回你可是亲眼见了，不是我路富根不想撤，是学生家长不让我撤哪！
伍志浩真有点头痛，但他一眼就看穿，路富根是在借家长的名义给政府施加压力。他想家长们的意见不能不考虑，300多学生分流的确是个问题，但绝不能让路富根借机闹事。
伍志浩直截了当地说，路校长，学校撤销是上面定了的事，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商上上学生分流的事。我看只能这样分步走，一、二、三年级，你们先可以暂时保留，四年级以上，尤其是初中，必须停办，动员家长们想法转学，实在没地方转的，只好动员他们回老家上学。
路富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伍处长，我早跟你说了，撤销不撤销，跟我路富根没有啥关系，你们领导咋决定，我咋办。
你有这个态度就好。
諕雨那天，林佳玲的自行车在城北民工子弟学校那里丢了，她只好步行上下班。学校放学，林佳玲背着包跟几个老师一同走出城北中学大门，秦梅珍和郭全民几个民工家长猥琐地缩在路边，林佳玲不知他们要干啥，主动走了过去。
你们咋在这儿？
林老师，我们奋来找您的。秦梅珍一脸愁苦。
找我，有事啊？
郭全民有些不好意思，林老师，医药费给你添麻烦了，进学校找你怕耽误你工作，俺们就在外面等你。
林佳玲说，又有啥事啊？
秦梅珍说，林佳玲，我们几个的孩子都初中，说真的，在路富根的这种学校上学也是瞎耽误工夫，就算上下去也考不了高中。我们是想请你帮忙，能不能把我们几个的孩子转到城北中学上学。
郭全民说，林老师你这人特好，我们这些长工只能请你这样的人帮忙。
林佳玲为了难，不瞒大家说，我刚来不久，也不知道学校是啥规定，能不能收我说了不算。
郭全长说，所以俺没敢声张，怕给你添麻烦，你帮俺问问校长，就俺们这几个初中的孩子，孩子们学习也挺用功的，能不能让他们几个来咱学校上学？
林佳玲不敢答应，我真的做不了主。
秦梅珍说，林老师，您也认识我们的孩子了，麻烦您帮我们说说，也不多，就我们这几个孩子，我们也不跟别的家长说。
林佳玲无法拒绝说，这样吧，我明天跟上校长说说看，成不成不好说。
郭全民说，谢谢您啦！
林佳玲说，你可别谢，还不知道能不能行呢！
第二天一上班，林佳玲立即找了王海清，她还没把事情说完，王海清一挥手，把她的话打断。
让民工子弟上咱们学校来？这咋行呢！王海清一下把口封死。
林佳玲替他们求情，就他们六七个初中的孩子，学习都还不错，在那种学校上学，真是耽误。
王海清耐着心向林佳玲解释，林老师，不是我没有同情心，你应该知道义务教育的规定，义务教育是就地就近上学，他们都是外宵的人，咋好上咱们学校来上学呢？不说素质高低，就算他们几个都是优秀学生，咱也不能接收！
林佳玲不解，为啥不能接收呢？
这你应该明白。义务教育经费，是按行政区域下拨的。那些农民工子女的教育经费，都在他们原籍的县教育局，如果接收他们来咱们学校上学，这会直接侵占本校学生的利益，这咋可以呢！
校长，我觉得这个问题不是不能解决，如果怕侵占咱们学生的利益，他们的教育经费可以通过收费来解决啊！
林佳玲这话把王海清顶到了墙边，没了回旋的余地，顶得他挺难堪，王海清就只好实话实说，教育经费只是其一，你报到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咱们城北中学正在申请电点，硬件差不多了，就只教学质量-条还差点。如果让这帮农民工的孩子来咱们学校上学，他们的成绩会直接影响咱的教学质量，会影响咱们升重点。
林佳玲被王海清挡了回去，挡得她再没话好说。
林老师，你助人为乐，这很好，但要看啥事。升重点的事，它不只是我王海清的事，要是升了重点，每个教师的待遇都会有提高。你让农民子女来咱学校，你是做广好事，可损害了大家的利益，别人会咋想？为啥先进模范总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就是这个道理。林老师，我是为你好，听我劝，还是安心把本职工作做好，社会上的事，你解决不了，得让政府去解决。
林佳玲无话可说，但心里一点都不能接受校长的意见。
听说，你把年级组长搞的学生星级管理活动取消了？
是啊，有评“三好”的活动了，没有必要再搞星级评比。
你跟年级组长商量了吗？
没有。既然让我当班主任，班里的事我就不想麻烦领导了。
理可以这么说，但为人处世不能这样做，换了你，你会咋想呢？
那我跟年级组长解释一下。
你都在班里宣布了，先斩后奏就更不好了，这事，我帮你解释了。以后要注意，否定别人的东西，要特别谨慎。
谢谢校氏关心。
林佳玲郁闷地向校长告辞。事情不过就这么一说，可消息像长上了翅膀，立即在全校传开。崔静听到这事很觉奇怪，她把这事当新闻在语文教学组说了。
哎，你们说林老师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俞老师问，又要跟你调课啊？
崔静说，调课算不了啥。
吕老师说，她又惹你啥啦？
崔静说，不是惹我，我看她是想毁咱们城北中学。
吕老师说，你也太夸张了吧！林老师咋会毁咱们学校呢？
崔静说，你还别不信。她找校长，要求校长把城北民工子弟学校的初中班接收到咱们学校来。
俞老师说，校长答应啦？
崔静说，能答应嘛？要是接收这一帮农民孩子，咱学校还升得了重点吗？
俞老师说，这个林老师，她咋这样呢？上次医药费白贴了五万多块，她还不吸取教训。听说她把年级组长搞的星级管理也取消了！
崔静吃惊地问，有这事？年级组长没找她？
吕老师说，取消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我倒很赞成。
俞老师说，那也不能连个招呼也不打啊！想肖模范，也不能不顾别人的面子啊！听说转了重点，师资配备，学生收费，咱们的工资补助，大不一样哎！
崔静说，你不是说林老师家挺富嘛！
俞老师说，人家老公有私家车，听说还要在岭岫花园买房呢！那是富人生态区，呐全市的教师，谁能在岭岫花园买房子啊！
崔静说，要这么说，我看她真是吃饱了撑的。
桑拿包间休息室的床上四仰八叉躺着路富根和路红旗，他们蒸完桑拿，正躺在包间电享受着足底按摩服务。路富根给路红旗点上烟，路红旗美滋滋吸了一口。
富根啊！学校看样能保住。
路富根喜不自禁，市长同意不撤？
很可能不仅不撤销，还要给你们拨救灾款，还要发动各界支持你们！
路富根喜形于色，呼地坐了起来，哥！你真伟大！
路红旗慢条斯理地说，正式文件还不知道咋下，到时候局电会通知你的。
路富根非常得意，要是这样，不等于扇了伍志浩他们的耳光，他们肯定不会积极的。
路红旗又给路富根出主意，你得早作准备，一旦批复下达，你得有所行动啊！
路富根侧起身子，哥，要我干啥你说。
人大主任找了市长，市长是有理由下台阶了，可他心里肯定不会太舒服，说起来是否定自个儿的批示，当领导的心里能舒服吗？
路富根有点担忧，那咋办？
我不是要你学乖嘛！你得想法让市长心里舒服。
让市长舒服？请他吃饭？
笨！他能吃你的清啊！
是笨。
这哪是让他舒服，你这是要他难堪！
对对对，臭招！路富根扇自个儿的耳光。哥你支招。
我再教你一招。
哥，你快说，啥招？
路红旗又开始卖弄，还是一个字。
啥字？
哄？哄小孩子那个哄啊？
是啊！领导也是人，也有生气的时候。领导生气不是想训谁就训谁嘛！
领导也有那种不能训人的气，人大主任是老市长，让市长否了自个儿的批示，他就不好随便朝人发火，那就需要下面的人哄哄他。
你是说让我想法哄哄市长？
是的。
领导这么高官，又这么高明，我这笨嘴拙舌，咋哄得了他呢？
我看你是真傻，你的话能哄得了他吗？
是啊，那咋哄啊？
哄，也是一种做人的技巧，是让领导心里舒服的技巧！
哥，你知道我这猪脑子，你就别绕弯了，直说让我干啥吧。
你不是发动学生家长给人大主任写了信嘛！你再发动学生给市长写信啊！
路富根琢磨着，再让学生们签名给市长写信？
对啊！
学校不撤了，还写啥呢？
感谢啊！歌颂啊！给市长歌功颂德啊！你把这信一写两份，写给敬爱的市长，一份直接寄给市长，一份给我，我让《平海日报》登出来，这不是市长的政德嘛！他能不高兴吗？
路富根连连点头，对对对，你看我这猪脑子。
这不是哄嘛！
哥，我明白了。
一接到正式通知，你就在学校门口搞点气氛。
放鞭炮？
放你个屁！
那放啥？
不是放，要贴。
路富根不解，贴？贴啥？
贴标语啊！字要大，一个字一张报纸那么大，用红纸，写白字，请人写，写好一点。
写啥呢？
路红旗思考着，学校大门口，一边一条。一条写拥护市政府决定，坚决办好城北民工子弟学校！还有一条嘛，写献爱心助教育，感谢各界关心支持帮助民工子弟上学！
好！小姐！你给我找杆笔来，再拿张纸来，我得把标语记下来！
路富根夹着那个一天到晚不离身的皮手包，咧着嘴喜气洋洋地进了办公室。刘玉英像在等候他似的跟着他进了办公室。路富根坐到办公桌前，一脸欢喜。
刘主任啊！今天他说话都特别客气。你赶快去办，把学生都集合到院子里！
刘玉英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出啥事啦？
好事，好事哪！市长同意咱们学校不撤销了，不但不撤销，还要动员各界支持帮助咱们。文件已经到了教育局，教育局明天要派工作组来咱们学校考核。
刘玉英疑惑不解，既然不撤销了，还来工作组干什么？
这回跟上回不一样，上次是来整咱们撤销的材料，这次是来调查确定帮助的项目，我要给学生们训话。你快去办。
刘玉英站在那里没有动，她好像有事。
你咋还不去啊？
刘玉英为难地说，我、我还有件事……
啥事啊？
我们赵汉山，教不了书了。
路富根眯起眼看刘玉英，他在猜她的心思，很有些不满，嘿！刘玉英啊刘玉英，你凭良心说，我对你们夫妻俩咋样？
路老板，你别误会，我们挺感激你的。
上次的医药费我给了吧？补助费也给了吧？万把块钱哪！还嫌少？
不是为这，是我们老赵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他咋啦？
受伤后没得到及时治疗，他的肺结核又犯了。
路富根警惕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让他再住院治疗？
我不是这意思。我一直在给他买药打针，可这些日子反而加重了，开始吐血了。不能让他再来学校教书了，要是传染给学生就不好了。
那也得给我找替补老师的时间啊！
他一直没说，是我发现的。我看他真的坚持不住了，万一倒在教室里，又要给你添麻烦。
路富根没说话，仔细地看着刘玉英，他突然发现，刘玉英还很年轻，而且很有几分姿色，尤其是她的身材，该鼓的地方都鼓着，该凹的地方都凹着，看到这，他的话就软了许多。你要是这么想，还算有良心。既然这样，那就别让他来上课了，好好在家养病，我再给他点补助，有啥困难，你跟我说。
谢谢路老板。
刘玉英离开路富根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