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住玲离开餐桌去卧室。推开卧室门，厘里黑着灯。林佳玲打开灯，屋里没有赵帆，床上的床罩罩得整整齐齐。屋里也没有赵一帆的东西。林佳玲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她走过去看，是赵一帆留下的纸条。
老师，你是我的亲大姐，比我妈还亲。我想明内了，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你说得对，她再错，也是我的生身母亲。我回家了。本想等你回来再走，你可能有事，太晚了，我先走了。这些天，有麻烦老师的地方，请多原谅。一帆。
林佳玲心情沉重地来到餐厅，方卓然还在吃饭。林佳玲平静地问方卓然，一帆走了，你不知道啊？
方卓然一怔，他停下筷子，她走了吗？没说啊！
林佳玲看着方卓然，发生啥事了吗？
没啥事啊！噢，我案子的一份证据找不着了，怀疑夹在作废的诉讼1里扔进了废纸篓，一帆把纸篓里的废纸倒垃圾箱里了，我们去找，垃圾已经运走了。
你说她了是吧？
我没说她。她叫我吃饭，我比她先吃。她吃了饭，我在整理材料。她拖地搞卫生，我叫她不要做这些，别像保姆似的，她好好看书做作业。
这还不是说她？一帆是个自尊心特强的女孩子，她虽然有家不能归，那是她有自尊。你感觉不到吗？住咱们家她心理上已经有寄人篱下的不安，她是个姑娘，不是要饭的叫花子，你咋这样不尊重人呢？
方卓然呼地站了起来，一下把筷子扔桌上，佳玲！你太过分了吧！你是不是要我为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心情活着？
方卓然的火让林佳玲震惊，她含着眼泪看着方卓然，突然扭头跑进了卧室。
刘玉英拿着遥控器浏览着各个频道，她不知道究竟想看啥。这个家一下少了两个人，一个一去不复返了，一个人不知啥时候才能再回到这里，屋子空了许多，她的心也空了许多，做啥都不踏实，干啥都没意思。
有人在开大门，刘玉英本能地警惕起来，把那个遥控器捏手里当防身武器，她紧紧地攥着。大门打开，进来的是赵一帆，刘玉英喜出望外，她伸双手迎过去。
心肝！你可回来啦！
赵一帆抬起右手一下挡住了母亲伸过来的搂她的手，她绷着脸，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回来住，是没有办法。
一盆冷水泼来，刘玉英的心都凉了，但她还是强忍着，长来就好，免得我整天牵挂你。
赵一帆不理母亲，径直上了自个儿房间，刘玉英跟到赵一帆的房门口。
一帆，我已经辞掉了那份工作，转租了一个服装店，再用不着跟那种人打交道了。欠的钱我也还了三千，我卖服装，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还清债，你放心上学吧。
赵一帆始终不理母亲。这时她们家的电话铃响了，刘玉英立即接电话。电话是林佳玲打来的，她不放心赵一帆。刘玉英高兴地告诉她，赵一帆已经回了家，家里一切都好。她还把辞职的事也说了。林佳玲很为她髙兴。
林佳玲打完电话心里轻松了许多，方卓然走过来坐到林佳玲旁边的沙发上。
佳玲，刚才我发火不对，咱们聊聊好吗？
心想不到一处，聊也聊小到一起。
分居七年，我们天天想着能调到一起过安宁的日子。我不明白，现在到了一起，咋反倒乱了套呢？
过分屈，一年在一起也就两个月，这两个月中，彼此都只顾补偿，激情掩盖了一切。伍志浩说得对--
方卓然非常警惕，他说啥？
他说人与人之间，包括夫妻，只交往不共事，不能完全认识对方。
他啥意思？
我真的感觉你越来越陌生，我想了解你，可我走不进你的心灵。你真的了解我吗？方卓然愕然，为这，我査了许多资料。我属虎，你属龙，也许龙虎真的相斗；我巨蟹，你是天蝎，也许巨蟹与天蝎也真的针锋相对。我们两个的个性相近，不能相互吸引，反而相互排斥。
林佳玲了分疑惑，你想把我们这几年的感情储存？
方卓然惊奇，储存？
是啊！你不想储存，难道想格式化？
你想到哪去了。
你不是说我们相互排斥嘛！你咋储存？把我们的感情储存到哪个文件夹里呢？
算了算了，今天咱们没有沟通的气氛，打住！方卓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咱们改日再聊，好吗？
林佳玲有点心灰意冷，随你便。林佳玲起身进了卧室。
方卓然仍回到写字台前，拿手机发短信。林佳玲已经在卧室倚着床头躺到床上，她又在看那本《南怀瑾讲经》。手机传来短信信号。林佳玲看信息。
手机屏幕显示，佳玲，我不明白，我一心一意地爱你，你却为啥感受不到呢？
林佳玲立即回复，卓然，爱是彼此包容，是你感受不到我的爱，或许我们的感情已经漂白，或许我已经：你厌倦，或许我让你失硕，我没能为你生孩子……林佳玲流下了热泪。
方卓然立即又回复，佳玲，我不解的是你为啥要把学生看得比我重要，你想改变世界，你改变得了吗？你为啥不爱我们的家……
林佳玲一边流着汨一边看信总。林佳玲看完短信关了机，她趴在枕头上，痛苦地抽泣。
靑山绿水迈笤放慢了上奏的猫步，款款地走进牛鑫办公室。没人敢这样进牛鑫办公室，她敢，她就要这样走。青山绿水本名申盈，原本是牛鑫公司业务部的业务员。牛鑫足那种一心做大事，赚大钱的人。他发现申盈有一种特殊气质，这种气质他说不大清楚，艳而不俗，媚而不卑，娇了口不嗲，秀而不阿。她对男人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了量又会让你感觉她可望而不町即的抗拒力。这种女人对有征服欲的男人来说，是一种吸引，越是难得到的东往往越想得到。牛鑫精心把她调教了三年，他对她没流露一点邪念，她是他手上的一块玉，无价之宝。一年前老市长年龄到杠，牛鑫向市政府报去城北开发区一期开发工程方案之际，跟中盈摊了牌，把她献给了老市长。老市长退二线前想建政绩，有名有利有美女，何乐而不为，何况申盈献给他时，的确还是块无瑕的白玉。一期工程到手，牛鑫的公司一下升为集团，资产在平海举足轻重。
牛鑫坐在大老板台的后面，见青山绿水进来，他居然有礼貌地起身。青山绿水没有客套，一屁股坐在老板台前的皮椅里。没有客套，也没有废话，牛鑫直接向青山绿水交代任务。
牛鑫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青山绿水，这是咱们集闭公司给开发区政府的申请报告，后面附着城北开发区二期开发工程的方案。
青山绿水接过文件，看了一眼，把文件放到一边。
牛鑫再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青山绿水，这是开发区政府转呈给市土地局的报告。
青山绿水接过文件，又看了一眼，把文件放到了一边。
牛鑫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青山绿水，这是咱们集团公司同时给土地局的申请报告，后面也附着城北开发区二期开发工程的方案。
青山绿水接过文件，又看了一眼，把文件放到一边。
牛鑫再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青山绿水，这是土地局转呈市政府分管副市长的报告。
青山绿水接过文件，又看了一眼，把文件放到一边。
没有啦？
没有了。前期的手续已经办完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要市政府的红头文件批复？
一点不错。
总让老头子赤膊上阵，我看他有点艮难，他毕竞到了人大。
牛鑫不住地点头，学历真不只是一张纸，肚里有墨水就是不一样。不一定事事要老市长亲自出马，有时候借他的关系和威望，更好办事。你呀，只要他知道这件事就行了，你要是不想亲自见副市长，有一个人可以使唤。
谁？
路红旗，人大主任的老司机。
我看他是只老狐狸，狡猾得很。
你给他点甜头就行。
青山绿水理解成那个意思，他敢吗？
那事他当然不敢做，我是说这个。牛鑫拿手指做了个点钱的动作。
老头子的呢？
牛鑫从抽屉里拿出三张卡，两张是你的名字，一张是他老伴的名字，现在密码六位数全都是零，你们去银行激活改密码。
门外响起敲门声。青山绿水立即把文件装进袋子，不露声色地站起来，那我走了。
一切拜托。牛鑫对门外喊，请进！
方卓然推开牛鑫办公室门，与青山绿水对了个正着。两人都惊疑地愣眼看着对方。牛鑫立即离开座位走过来。
你们还不认识吧？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集团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着名律师方卓然先生，这一位是咱们集团公司业务部的申盈小姐。
方卓然和青山绿水握手，幸会，幸会。
青山绿水说，客气客气。你们有事，我走了。
捤完手，青山绿水出门而去，牛鑫和方卓然各就各位。
你们两个没见过？
好像在岫水公园碰过面，但不认识。召我来有啥事？
方律师，我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城北开发区开发的一期工程就要结朿，立即要上马二期上程，二期上程拆迁牵涉城区居民住宅，拆迁任务相当繁重，这里面会遇到许多法律问题，特意找你来商量一下。
政府的批件下来了吗？
快了。
有批件就好办，批件下来后，出台拆迁方案，一切照方案办就行。
教育局下达了抽调公办学校教师到长工子弟学校代课补课的任务，王海清把任务派到了崔静头上，崔静看校长喜滋滋那样，以为有什么好事。
校长，有啥好事？
当然是好事，派你到城北民工子弟学校帮初中班补课。
让我去补课？咋不让别人去？
分配给咱的任务就是数学和语文教师，数学林佳玲去了，语文自然得义占。
林佳玲她去当模范，凭啥要拉上我？
别瞎说啊！这是局甲统一安排的，是当任务下达给各学校的，不光是咱们学校。
骗鬼呢！局里知道啥，她找过我。
你讲课得过奖，在局里是挂着号呢！不会让你0辛苦，不过，不会太多。
我有吃奶的孩子哪！
局里派的任务，有困难也得克服啊！
崔静憋着一肚子气走进8（3）班教室。班长喊了起立，全班一些人像拉不动的老牛一样站不起来，路海龙只是抬了抬屈股，根本没站起来又坐了下去，椅子的声音跟下饺子一样，乱七八糟。崔静一看就来了气，崔静已经站到了讲台上，但陈英杰仍旁若尤人地隔着排扭头跟路海龙说着话，昨天没找着你，上网吧啦？
路海龙犯困地点了点头，他两眼通红。
崔静拿起教案，今大学习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我要求大家预习课文，大家都预习了没有？……崔静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的呼噜声，她一边讲，一边顺着声音看去。路海龙趴在桌子上呼呼地睡着了。
我想请四位同学，分别找出课文中四次写父亲背影的文字……崔静没有停顿，讲着课来到路海龙身边。她伸手拽了拽路海龙的耳朵。
哎哟！干吗拽我耳朵！路海龙继续睡觉。
崔静平时上课不管课堂纪律，尤其是不爱听她讲课睡觉的学生她更不管，他愿意拿青春开玩笑，那就让他开去，最后倒霉的是他自个儿。但今天她心里不舒服，对路海龙的呼唞声特别反感。路海龙不高兴，她更火，到前面站着去！
路海龙不耐烦地说，人家困死了，你干吗呢？路海龙说着仍趴到桌上睡。路海龙昨天泡网吧，今天真困了，他知道崔静只反对说话，不反对学生睡觉，他就放心大胆地睡了。没想到今天崔静看啥都不顺眼，她也来了犟劲，路海龙越不服管，她越要管。崔静又拽路海龙的耳朵，而且拽着耳朵把他提了起来。
路海龙很气愤地打掉了崔静的手，啥毛病？不是你的肉，你不痛是不是？
崔静有点下不了台了，夜里泡网吧，上课睡大觉，我不信就管不了你。崔静一把拉住路海龙的胳膊，走！下楼到操场给我跑上三洱回来。
路海龙拼命向后撤，崔静放下教案，两只手抓住路海龙的胳膊使劲往前拉。路海龙终于被崔静拖出了教室，一直拖到楼梯。
下楼去，绕操场跑三圈再回来！
凭啥跑？我就不跑！
你不跑不要进教室。
我偏要进。
崔静伸出两手推路海龙下楼梯，路海龙奋力抗拒笤，崔静用力一推，路海龙一闪，崔静推了个空，身体失去重心，往前倾倒，她想抓楼梯扶了没抓住，骨碌碌滚下楼梯。路海龙吓坏了，追下褛梯。崔静躺在楼梯拐弯处，额头磕破流血，左胳膊压在身下。
路海龙赶忙扶崔静，崔老师，可不是我推你啊！
路海龙扶住崔静的胳膊要拉她起来，崔静发出一声惨叫，崔静的左胳膊痛得不能动。路海龙吓得朿手无策，同学们闻声一齐赶来，有人立即叫来学校的医生。
医生扶住崔静的左胳膊，动一下大拇指。
崔静想动，可是胳膊痛得她无能为力。
医生说，动一下中指。
崔静也痛得动不了。
王海淸也赶到现场，咋啦？咋回事？
崔静说，路海龙他……
民生说，崔老师的左胳膊已经骨折，得送医院。
王海清说，崔老师，先上医院，别着急。
崔静忍着痛对王海清说，这种学生我不想管了，城北中学有他没有我，有我没有他，你看着办吧。
学校领导的紧急碰头会由王海清主持，专题研究路海龙的问题。
老主任头一个带头发言，学校应当维护老师的权益和尊严，路海龙表现一贯恶劣，打架、旷课、泡网吧，没有他不敢了的坏事，还是8（3）班的黑老大，现在竟对老师动手了，这样的害群之马，不能一味姑息迁就，我看开除算了。
副校长说，我同意主任的意见，也好杀一儆百。
王海清说，我同意大家的看法。路海龙初一已经蹲了班，我看初二还要蹲，老师没少下工夫，他也无心学习，再这样下去，弊多利少，我同意让他离开学校。不过，开除传出去对他影响不大好，是不是劝其退学。
另一副校长说，还是校长考虑周全，劝退比较合适。
王海清说，老主任，那你找他谈一下，看看他有啥意见。
老主任没含糊，从会议室出来，当即就让人把路海龙叫到她办公室。不知是因为崔静断了胳膊，还是路海龙感觉事情已经闹大，他听话地上了老主任办公室，老老实实站到写字台前。
老主任严厉地说，你说，这是不是你的责任？
崔老师受伤，我有责任，但现在讲法律，责任要分清，她摔下楼梯，不是我推的，是她用力过猛扑了空。
这仅仅是原因之一，根据你的一贯表现，给你个开除学籍的处分你觉得过分吗？
路海龙很坦然，按你们的标准论，不过分。
那你的标准是啥呢？上学就是胡闹？就是跟老师作对？就是旷课？就是打架斗殴？路海龙毫不在乎，没那么严重吧。
还不严重，说句不好听的话，送你去少管所都够格。但是，学校考虑到你年纪还小，传出去影响不好，学校本着对你负责的态度，决定劝你退学。你看咋样啊？
路海龙反解脱了一般轻松，行，我没有意见，我啥时间可以离开学校？
你现在就太教导处的处分决定上签字，明天你就不要来学校了。
好，谢谢主任。
路海龙被学校劝退，竟像得了全市优秀学生一样自豪。放学后，路海龙背着书包，大摇大摆走出城北中学校门，没有一点留恋，更没有一点遗憾。走出校门，路海龙看到陈英杰、徐光平等一帮小哥们儿，早已经在路边等他，他心里就得意。
路海龙拿出老大的派头，来到小哥们儿面前，他非常满意，不错，有句古话叫啥来着，意思是危难的时候才可以看出手下人的忠诚。
徐光平说，时危见臣节。
路海龙说，对对对，时危险时节，乱世识忠良。我要离开学校了，弟兄们还能准时在这里等我，可见弟兄们心里还有我，我很高兴。
陈英杰说，你待我们也不薄。
路海龙说，今天，我要郑重地宜布一件事，我离开学校后，班里不能没有“老大”，从今后，陈英杰是8（3）班的“老大”，谁要是不听他号令，我会对他不客气。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说，听清楚了。
咱们总得有个仪式啊，我这里有一瓶白酒，咱们一人一口，把它干了。
众人回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