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后每天都有天气预报，一到冬季，很多地区气温就降到零度以下，那么请问零度以下的数字，比如零下一度，这数咋汜呢？……
郭小波和夏青苗交换了一下眼神。郭小波举手，林佳玲让他回答。
郭小波站起来，在1前面加减号，读负1度。
林佳玲微笑着点头。很好，回答正确。林佳玲完全脱开了教案，她手拿粉笔，边说边在黑板七写。我再问，某同学的父亲从甲地进日00斤桃子，进货的批发价是15元钱一斤，拿到乙地卖2元钱斤。结果，天气太热，桃子烂掉了30斤。请问这位同学的父亲是赚了还是赔了呢？
同学们没有回答。林佳玲指名让夏青苗回答。
夏青苗站起来说，应该是赔了。夏青苗看着黑板上的数边计算边回答。进100斤桃子，1块5毛钱一斤，一共是花日50块钱；烂了30斤，剩下70斤，每斤2块钱，可以卖到140块钱，同学的父亲赔日0块钱。
夏青苗同学回答得很对，赔10元钱。那么，赔10元钱，用数字记账咋记？
夏青苗说，赔10元。
请坐下，口语表达可以说赔10元钱，但财务规范的记账方法，应该是记负10元。林佳玲在黑板上写了“10元”。
教室里的学生，完全被林佳玲讲课吸引，教室里鸦雀无声。
同学们，在我们的生活中，早就存在着收入和支付，盈利和亏损这些相反意义的现象。今天，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商品交换是我们物质生活的一个重要内容，几乎每天都离不开它。因此，我们所运用的数，包括整数和分数两部分，而整数又包括正整数和负整数，分数也包括正分数和负分数。它们统统称为有理数……
林佳玲讲完课，路富根卡着时间走进教室。
路富根说，同学们，林老师辛苦了，让老师先走，大家留一下，我还有点事。
林佳玲和学生们相互告别，路富根看着林佳玲离开教室之后，他走上了讲台。
路富根说，同学们，林老师补的课咋样啊？
郭小波说，林老师讲课可好了，一边讲，一边启发我们思考，讲得透，我们也记得深。
林老师是用休息时间给大家补课，老师这么辛苦，咱不能让老师白辛苦哪！得给老师发补课费。回去跟你们父母说，学校请公办的模范老师给你们补课，提高学习成绩，每人要交补课费，每节课每人交五块钱，这不多吧？咱先按每天一节课交，双休日加课另外再说，每人每月先预交一百五十元，明天就带来！
学生们立即议论纷纷。
路富根挥手制止，别说话！有啥问题吗？
一男生说，要是爸妈不给补课费咋办？
这很简单，现在是市场经济，谁花钱，谁受益；不花钱，不受益；不交补课费的就不补课呗。
林佳玲发现民工子弟学校的学生求学欲望特别强烈，上课也专心，这更让她替他们担心，如果要是有史多的老师来帮他们补课，他们的学习肯定会有很大的提高。第二天课间，林佳玲在走廊正巧碰上了崔静。
崔老师，你去上课？
是啊，林老师，有事啊？
民工子弟学校的师资力齿很弱，落实不了教学大纲的教学要求。
我听说了，学校不是谁都能办的。
那里的学生有的天资并不差，要不帮他们，这些学生可能会被耽误，挺可惜的，教育局想多动员一些公办学校的老师去给他们补课。
崔静疑惑地问，你啥意思？
我想请你也去帮他们补课。
你想让我去帮民工子弟学校的学生补课？崔静好惊奇。
是啊。你有教学经验，知识丰富，帮他们补语文，他们准会有很大提高。
补一堂课给多少钱？
钱暂时还没有，他们都是打工农民的孩子。
崔静轻蔑一笑，没钱白干？
这些孩子太困难了，教育局说可能会给一点补助。
林老师，我的境界没有你那么高。就算是给钱，我也没空去陪这帮农民孩子浪费时间，我有吃奶的孩子。对不起，上课时间快到了。崔静说完夹着教案离去。
林佳玲望着崔静离去的背影，有些不可思议。
刘玉英整整瘦了一圈。中年丧夫是一大悲伤，女儿又与她断绝关系，更成一大心病。她嚼着痛苦咽着苦涩度上，痛苦中她做出了一个决断。
刘玉英上班去了路富根办公室。路富根见刘玉英主动来见他，很高兴，他也发觉她瘦了。
玉英啊，这些日子你瘦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用不着这么为他痛苦。咱们这事都做了，你就把我当亲人，有困难就跟我说。
刘玉英没理她，她从手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到路富根写字台上。路富根这才知道她是来还钱的，路富根很爵欢钱，但刘玉英欠他的这笔钱，他并不急着要。他已经向她表内过了，他喜欢她，尽管是他要挟，尽管她十分不情愿，但他们毕竟已经有过交合。现在赵汉山死了，刘玉英也没有再嫁，他心里早生出一个非分之想，更愿意用这一笔钱，换她的感情。若是她能想开，她一个寡妇，无忧无虑，多好的事情。现在刘玉英来还他钱，证明她根本没有这意思，是拒绝。路富根十分遗憾，但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你这是干啥呢？
刘玉英没有一丝笑意，数数，整三千，剩下的我会一点一点还你。
路富根很尴尬，故作心疼状，你不过日子啦？
刘玉英不想跟他磨牙，你打收条吧。
路富根看这招不灵，又来另招，咋，傍上大款啦？
别以为天下男人都跟你一个德行！快写收条吧。
路富根看事情已没回旋余地，只好无奈地写了收条，收起钱。刘玉英接着从包里又摸出一串钥匙，把钥匙放到路富根的桌子上。
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上班了，你另请高明吧。
路富根没想到刘玉英会辞职，刘玉英做事很认真，不耍滑，不刁钻，难得，他真舍不得。
这，这是咋说呢！买卖不成情意在，这又何必呢？我对你不薄啊！有意见你可以说，感情上的事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
你是对我不薄，但在你手下做事，我女儿都要丢了。我不能为了你，不要女儿。
这么说，你本人是并不愿意离开我这儿的。
我要是不愿意还辞啥职呢？你去找别人吧。
你辞职起码也提前打个招呼啊！这么突然，不是拆桥嘛！我找人都来不及啊！这个月工资我不要了，我在这里做的事情也对得起你了！
路富根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刘玉英就离开了。路富根遗憾地摇头，但牛已过河，拽尾巴也无济于事了。
林佳玲再到城北民工子弟学校给初中班补课，奇怪教室里的学生少了一半多。林体：玲先没上课，走上讲台问郭小波，小波，今天人咋没到齐？
有些同学交不起补课费，他们不来了。
谁说要交补课费？
夏青防说，校长说要交，每人每月先交一百五十元，双休日加课还要增加。
林佳玲很气愤，但她不好在课堂发作，她先忍住气上课。
路富根在办公室尤事可做，脱了鞋盘腿坐在圈椅里，拿一副扑克牌在算命。他算得正起劲，门外响起敲门声，路富根旁若无人，继续他的游戏。
进来！
林佳玲推门进屋，来到路富根办公桌前，他仍没停止他的扑克游戏。
林老师，课补完啦？
林佳玲对他的做派实在看不惯，我跟你说了，我是免费为学生补课，你为啥要叫学生收这么多补课费？
路富根连头都不抬，一边继续他的游戏一边应付，林老师啊！你是模范教师，你尽义务，得荣誉，有失有得，说起来也合得来。我呢，不是啥模范，也不想当啥先进，我是农民，农民办企业干啥？一件事，赚钱，我现在还亏着本哪！
你口口声声给打工农民做好事，帮他们忙，你就这么做好事，就这么帮忙啊？
林老师哪！我不是慈善家啊！你补课是不要钱，可你想过没有？你补课，要不要用我的教室啊？要不要用我的电啊？要不要用我的桌椅板凳啊？你来补课，我们的工作人员能下班吗？加班要不要给他们发加班费啊？我收费哪一点不合情？哪一条不合理啦？
林佳玲反让路富根问得没法回答。
路富根看林佳玲被他问住了，更来了劲，林老师哪！你是公办教师，你老公是名律师，咱不能饱人肚里不知饿人饥啊，做事情不能只顾自个儿不顾别人哪！
林佳玲让他说得有气没处出，你要是这样，这课我不想补了。
哎！林老师，你寸不能章大啊！你来补课是教育局伍处长通知我的，我都告诉了学卞和家长，你这样中途反悔可不行。再说，这也是市长的指示，是落实市氏各界支持民工子弟学校的行动，教育局都报到市长那里了。现在你要是反悔，要重新再报到局里，报到市长那里，批准了才行啊！这样影响不好吧！
林佳玲不容商量，要我补课，就不能向学生收钱！
路富根这才放下手里的扑克，变了腔调，林老师，你是说了补课不要钱，可我不能这么做呀！现在是市场经济，按劳取酬，你不要工钱，我们也得给你攒着哪！到时候，你真要是不想要，就把这钱反过来支援我们学校建设，那也是你的一份贡献哪！
我不需要你搞这种名堂。
路富根看林佳玲软硬不吃，只好来实的，既然你想管我们学校的事，那你就管到底。如果你确定不来我们学校补课，我没法阻止你，但你要让伍处长正式通知我，因为你来是他通知我的，中途中断，我也好向学生和家长有个交代。再说，下一步来代课补课的不只你一个老师，你不要钱，不等于别的老师也不要钱。如果你硬不同意向学生收费，那好啊，就请你替学校向教育局申请，让教育局给我们补助，解决我们学校补课所用的电费、教室用具的折旧费、学校管理人员的加班费、学校的管理费。这样以吧？
林佳玲不想再跟他废话，生气地离开了路富根办公室。路富根看着林佳玲的生气样，十分得意，他在办公室哈哈大笑。
林佳玲走出长工子弟学校，街上路灯已经亮起。林佳玲心情十分郁闷，她掏出手机给伍忐浩打了电话。伍志浩在工人文化宫参加一个联谊活动，让她过去。林佳玲心情不好，她想把这事立即告诉伍志浩，就骑上电动自行车去了工人文化宫。
伍志浩帮林佳玲要了一份汉堡套餐，两人在快餐厅吃饭。林佳玲一边吃一边把路富根趁火打劫借机向学生收补课费和她找他的事都说了一遍。
伍志浩听了之后却笑了，笑得林佳玲摸不着头脑。
佳玲，我看你的观念也需要调整了。
林佳玲一愣，我调整！调整啥？
我有啥说啥，补课费是应该收的。
林佳玲相当意外，她没想到伍志浩会是这种态度，啥？你也认为路富根的做法是合理的？
你别着急，听我跟你说。我想你现在心里一定很烦，人之所以烦恼，都因一个字。
一个字，啥字啊？
欲。
林佳玲不知他想说啥，有些狐疑。
你可能觉得我说远了，你耐心听我说，人都有七情六欲，各人都有各人的欲望，有欲望并不是坏事，但切忌两个字。
林佳玲不是很感兴趣，应付地问，两个啥字？
一个是贪。欲如果带上了贪字，贪欲，就会贪得无厌，甚至胡作非为，像路富根这种人，他早晚要被贪欲所害。
是啊，子顸不是以不贪为宝嘛！
子顸这种品格至今被誉为美德，但今人能赶上他的太少了。另外还有一个字，同样要不得。
啥字？
抑。
抑制的抑？
对，压抑的抑。为了他人，为了名声，故意压抑个人一切欲望，这也不好，抑欲则寡欢，寡欢则忧郁，忧郁则心烦，心烦则精神混乱，精神混乱则内分泌失调，内分泌失调则成疾。没看错的话，我觉得你一直在压抑自个儿。
林佳玲让他这么一说，心里不得不诚服，你还懂心理学？
你来到平海后，那场水灾让你遭遇了民工子弟，为了孩子们，你尽一切力量在帮他们，可你处处会被人误解，连卓然也不完全理解你。你很委屈，又不想释放，只好压抑自个儿，这样对身体极不好。
林佳玲被伍志浩的话吸引，那咋解决呢？
最好的方法是换位思维，不管对方错到啥程度，你能站到对方的角度替对方想一想；再站到人生的终点想一想，心境就会完全不一样。
我倒是真没有这么想过。
路富根趁火打劫不对，但补课收一定费用是应该的；崔静把民工子弟当成傻瓜，认为教他们是浪费青春不对，但她要报酬也是合理的。你如果一味强调不准收补课费，这事可能就办不成，你帮助这些孩子的愿望很可能就实现不了。
伍志浩的话让林佳玲心悦诚服，但她还是着急这帮学生的补课的事，就是收费也不能收这么多，老师不能光靠自愿，这些孩子耽误不起啊！要不补课，他们真上不了尚中。
我会找路富根，让他合理收费。补课的老师我已经做了个方案，报给了局领导，等局领导批准后，就把任务派给各个学校，这样行了吧？
林佳玲笑了，这倒成我的事了。
是啊！你做事情太执着了。走，放松一下，咱们下去跳一会儿舞。
好的。
赵一帆看着做好的三菜一汤快凉了，还不见林佳玲回来。她拿出保鲜膜把菜都封了起来。赵一帆尤事可做找事做，就打扫卫生，把客厅纸篓里的废纸、厨房垃圾桶里的垃圾袋和厕所的手纸袋一起收起下楼扔到了垃圾箱里。她再擦窗户，擦桌子，拖地。赵一帆把屋子的卫生清扫好，看墙上的钟，七点半多了。她进厕所洗了手，然后到写字台上拿一本课本，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等林佳玲。
大门传来了开锁声，赵一帆赶紧放下书，迎向门口，她以为林佳玲回来了，打开门，没想到是方卓然。
方大哥，你回来啦？
赵一帆习惯地伸手接方卓然手里的包，方卓然没给，他急匆匆进屋，换了鞋急急地朝写字台走去。赵一帆不知发生了啥事，在一边忐忑不安地看着方卓然。方卓然着急地把写字台上的一沓东西，一件一件翻了一遍，又把包里的卷宗全部拿出来，一样一样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方卓然看写字台旁边的废纸篓，纸篓是空的。
-帆！
赵一帆立即跑过去，方大哥，啥事？
纸篓里的废纸呢？
我刚才倒楼下的垃圾箱里广。
哎哟！你咋倒了呢！
方卓然说着立即换鞋跑出口去。赵一帆也立即跟着跑出去。方卓然和赵一帆一起跑下楼，打开垃圾箱，两个垃圾箱都新换了黑色垃圾袋，里面空空的啥都没有。
赵一帆做了错事一样，十分内疚，方大哥，清洁工把垃圾拉走了，是啥东西呀？一份证据，可能夹在废稿纸里了。
我去找。
垃圾都拉走了，你上哪去找？
赵一帆把饭菜重新热过，端到餐桌上。
方大哥，饭菜我热好了，快吃饭吧。
方卓然坐在写字台前，态度十分冷淡，你吃吧……
赵一帆被他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方卓然没有回头，也没起身，又补充了一句，你吃吧。
赵一帆来到餐桌前，盛了一小碗米饭，一个人坐在那里吃起来。赵一帆吃着吃着，眼泪从眼睛里流了出来。赵一帆不擦，任眼泪流。眼泪伴着她把饭吃完，她连菜都没吃。赵一帆洗好碗，来到客厅，她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八点四十了，林佳玲还没有回来，她到厕所拿拖把拖餐桌那里的地板。
一帆！你不要拖地，你不是保姆，好好看书做作业吧。
赵一帆又被僵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停顿片刻，她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把拖把送回厕所。赵一帆坐在卧室的桌子前，两眼茫茫……
林佳玲到家已经九点多了。她打开门进家，发现家里一片寂静，见方卓然在写字台前做事。
卓然，你回来啦？
方卓然很冷淡，哎。你才回来？
我找伍处长去商量补课的事了。
又去跳舞了吧？
林佳玲先是一怔，接着坦然地说，是跳舞了，他们正好在工人文化宫搞活动。你吃了吗？
没有。
咋还不吃呢？没做饭？
一帆做了。
林佳玲放下包，直奔餐桌，见几个菜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餐桌上。林佳玲就手热菜，热饭。
这会儿，我真有点饿了。
我吃了，你快吃吧。
方卓然坐下来吃饭。
一帆吃了吗？
我让她先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