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玲骑着车，沿路找赵一帆。人来人往，人群中不见赵一帆的身影。林佳玲一直找到赵一帆家，赵一帆没回家，刘玉英悲伤又加上了着急。刘玉英要跟林佳玲一起去找，林佳玲没让，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她去找，一有消息就告诉她。刘玉英知道女儿恨着她不见也罢，她给了林佳玲一张名片，有事让她打电话。
林佳玲骑车赶到学校，保安说没见到赵一帆，林佳玲不放心，特意爬上教学楼到8（1）班教室看了才死心。林佳玲叮嘱保安，要是赵一帆来学校，立即打电话告诉她。
林伸玲给几个学生打电话询问，都没见赵一帆。林佳玲没了办法，她不知道赵一帆会上哪去。林佳玲忽然想到了医院，赵汉山的遗体在长院太平间，这傻了头会不会去长院呢？林佳玲立即骑车赶去医院。
赵一帆是去了民院。她贸然从厕所出来，让老师和方大哥尴尬，自个儿也尴尬。她意只到，她在这儿，只能给老师添麻烦，会把他们的生活搅乱，于足她悄悄地离开了。走上大街，赵一帆一片茫然，偌大一个上上界，却没有她的地方。她在街上徘徊，孤独中她更想父亲，于是她去了医院太平间。班的当然不会了，-个小姑娘进太平间，也不可能让她看父亲的遗体。赵一帆没有可去的地方，就坐到太平间外面的屋檐下，坐在那呕她怡不自禁地嘤嘤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喃喃地对父亲诉说心里的痛楚。
爸爸，你为啥要离开我？你把我剩下我咋办啊‘？我不想再跟妈在一起过了，可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啊……
赵一帆的哭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晚，这哭声传得很远。太平间值班室的值班员本来就寂寞难熬，屋外再有个女孩在嘤嘤地哭泣，烦不烦人。
喂！小了头，你在这儿叫啥魂啊？
赵帆停住哭。
鬼哭似的，烦不烦？快走！
赵一帆坐在那里不吭声。
你不回家干啥？姑娘家，半夜三更的，也不怕碰上流氓啊！要碰上流氓，你这辈子就完啦！快回家！
赵一帆害怕地站了起来。
林佳玲进了长院，饪接到太平间值班室打听，没想到赵一帆真的来了这量，现在却又不知太向。林佳玲跟值班员问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方卓然打来了电话。方卓然也替她着急了，问她找着赵一帆没有。林佳玲说赵一帆来过医院太平间，现在又不知上了哪，还没找着。她问他是不是去看电影了。方卓然跟她说电影他没去看，他现在在办公室，要是能找着赵一帆，让她直接领她回家，他住办公室。林佳玲过意不去，不同意他住办公室。方卓然说办公室可以睡，这样好，一来寸以骗赵一帆他出差了，二来赵一帆住他们家会比较踏实。方卓然这一举动让林佳玲很感动，她反觉得太委屈方卓然了。方卓然拿出了姿态，说谁叫咱摊上这种事了呢。林佳玲在电话上感谢了方卓然。方卓然说她的感谢越来越多了，不是好事。
林佳玲打完电话，心里轻松了许多，她觉得方卓然这次表现真不错，一切都为她考虑，宁愿委屈自个儿，看来他真的改变了。林佳玲心里热乎乎的，走出医院，她忽然想到，赵一帆会不会去特护病房。
赵一帆实在想不出能去的地方，她就去了特护病房。她犹犹豫豫来到特护病房门口，朝里看，西服革履在陪他妈呢，赵一帆敲门走了进去。
西服革履十分惊奇，你咋来了？
我爸去世了。
哪天？
今天。
他也就四十多岁吧？
赵一帆又掉了眼泪。你没找着护工？
没呢，这不，只好我来陪床。
今晚我替你好吗？
你不回家啦？
我不回去了。叔叔明天你早点来，我要上学。
西服革履很感动，我家里还真有点事。一帆，谢谢你。
你回去吧。
那我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就赶来。
你回去吧。
西服革履感激地背起包离开了病房。西服革履前脚走，林佳玲后脚就推开了病房门。她惊奇赵一帆真的在这里。
一帆，你咋上这儿来了？你让我好找啊！
林老师，对不起，我没有说就走了。
你咋走了？
你家里太挤了。
没关系，你大哥今晚就出差了，他要一个多礼拜才回来呢！
他咋突然出差呢？
当时我也不知道，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就走了，你到这儿来算啥事呢？
赵一帆想了想，林老师，明天再说吧，我已经让那个叔叔走了，今天晚上我就在这儿了，你快回家吧。
你真是个好孩子，好吧，那你今晚就在这里吧。
明天一早，我直接去学校。
办完父亲的后事，赵一帆才正式上学。林佳玲陪着赵一帆一起走进教室，恻隐之心人人都有，同学们的目光里都饱含着同情。赵一帆没有直接去座位，她走到讲台前，默默地向全体同学三鞠躬致谢。
谢谢林老师！谢谢各位同学！谢谢学校的每一位领导和老师！谢谢！赵一帆热泪盈眶，她走向座位，眼泪撒了一路。
林佳玲看着这场面，心里一阵阵发酸，为了调节气氛，她想给同学们讲点什么。同学们，孝敬父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但是，有许多时候，忠孝往往不能两全。我还记得这个典故。从前，楚国有个才子叫申鸣，他在家尽孝侍奉父亲，国君清他去当宰相，他不去，说他是父亲的儿子，他要在家尽孝道，孝敬父亲，不能去做官。父亲说同比家更重要，让他去当宰相。中鸣就遵从父命去做了宰相。内公作乱，申鸣带兵去讨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白公知道他是孝子，就劫持了他父亲，提出条件，如果他退兵，他们就放了他父亲，还给他封地；如果要是死打，他们就先杀他父亲。申鸣写信给父亲，说过去他是父亲的孝子，现在他是国君的忠臣，做忠长就不能再尽孝保全父亲的身体。最后他平定了内乱，杀了白公，但他父亲却也被白公杀了。申鸣十分悲痛，他说既然忠孝不能两全，我有何脸面站在天底下，于是他自杀而死。
赵一帆和全班同学都听出了神。
赵一帆也碰上了两难的事情，她很爱学习，可父亲病重没钱治，为了孝敬父亲，她只好放弃上学，去当护工，挣钱为父亲治病，而且她对那位垂危的老人充满了爱，做着常人不能做的脏活。我为她的精神和品质骄傲，我建议大家为她鼓掌。
同学们热烈鼓掌，赵一帆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下课后，赵一帆跟着林佳玲出了教室，她默默地把“师生直通车”本给了林佳玲，林佳玲会意地向她点头。林佳玲回到办公室，她立即看了赵一帆的直通车本。
林老师，你真是我的好大姐，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自个儿会走到哪一步。我会用功补上耽误的课程。有件事，你可能会不高兴，但我没有办法。我还是不想回家，一看到妈，我就会想到爸爸，我就伤心。我没法接受她……
林佳玲立即拿起笔给赵一帆回复。
一帆，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应该明由，人来到这个世界，啥都可以选择，唯父母不能选择。父母给了你生命，母亲用乳汁把你养大，她就是犯了罪，也是你的母亲，血肉之情，养育之恩，当终生相报。
一帆，为了调理心情，这些日子你就在老师家住，你方大哥已经出差了，你不要有啥顾虑，咱们也可以好好交流一下。但我希望你不要任性。
林佳玲正写着，有人敲门，林佳玲让敲门人进来，但没人进来。林佳玲走过去打开门，郭小波和夏青苗等几个学生拘谨地站在门口。
你们咋来了？
郭小波不好意思地代表大家说，林老师，帮我们说说，让我们来城北中学上学吧？
你们学校不是不撤销了嘛！
夏青苗说，林老师，学校是不撤了，可我们在那里上学，绝对考不上高中。
林佳玲十分为难，情况你们也知道，我已经帮你们跟校长说了。
郭小波说，我们交费还不行吗？
林佳玲说，教育经费不是你们交一点费就能解决的。
复青苗说，林老师，你要是不帮我们，我们就没有指望了。
其他学生恳求地说，林老师，你帮帮我们吧。
林佳玲说，你们先回去，我把你们的情况跟教育局的伍处长反映一下，看看他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有了消息，我再告诉你们，好吗？
郭小波说，林老师，我们只能麻烦你了，谢谢您。
复青苗说，林老师，我们好羡慕这里的学生。
林佳玲说，你们先回去吧。
郭小波他们一起向林佳玲告别离开，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林佳玲身上。
林佳玲还没去找伍志浩，路富根倒是先去教育局找了伍志浩。路富根这回嘴上抹了蜜，说出的话那么甜，进门先把两眼笑眯成月牙，又敬烟又哈腰。
伍志浩有些奇怪，你今几个是咋啦？有啥事？
路富根在伍志浩对面端正坐下，过去我是没找着组织啊，像没头苍蝇到处乱撞；现在有了组织，有了管我们的父母官，我是拨开乌云见太阳啊！有了组织，有了父母官，我们就有了家，有了依靠啊。有了依靠我就得紧靠哪，不足说要跟党中央保持一致嘛！我得先跟你一致哪，我来向领导汇报工作来了！
伍志浩看他那副做作样，实在看不上眼，有啥事就直截了当说，别绕圈子。
路富根就一本正经坐好，伍处长，我一是来感激，感激局里对我们城北民工子弟学校的关心扶持，要没有你这么关心，我们的学校就没有了。二是来向领导汇报。市长发话了，城北民工子弟学校不撤销了，要求各界给予关心支持，各界是给我们捐了一点钱，似这点毛毛雨透不湿我们这久旱的地皮哪！我是想请水局里，下一步对我们还有啥要求，有啥安排。
伍志浩不冷不热，各界关心支持，只能是号召，号召毕竞是号召，不是命令，要各界自愿。
那么局甩对市长的指示，有没有个贯彻落实的计划打算呢？
那是局里的事情。
我知道是局甲的事情，局的事怡归根到底还不是要落到我们头上嘛！上面要是有广计划打算，我们在上了了量好配合哪！要是面不说，我们就糊甲糊涂，只知道闷头拉午也没有个方向，没有个上标哪！市长哪天要是高兴起来，再到我们学校来视察，还足那个球样，这不是给咱们教食局抹黑嘛！市长要是怪罪下来，不是大家脸：都无光彩嘛！咱们要足贳彻落实得好，城北民工子弟学校变样了，也是给市长脸上贴金哪！给市长脸上贴金，不也就给教育局脸上贴了金嘛！
伍志浩抽着烟，看着路富根，琢磨翁他的话，他感觉他幕口有人在支招。
路校长，你是不是请了高参啦！从受灾到学校撤销，又改成不撤销，还要各界支持，师生伤残你没赔一分钱，反从政府那甲得到一笔捐助款，一步一步你很有上划，没受损失，反发了财。
伍处长，你这是说哪甩去了呢！哎，处长，你们在上面，我们在下面；你们在上面，位青高，看得远，见得多，想得宽；我们在下面，位置低，眼睛就瞅着鼻子尖，见的都娃农民，想的就那一亩三分地，我们全要靠你们指点哪！我路富根最讲情义，谁帮了我，我心里明镜似的，绝不会亏待他。
提高教学质上上是你们的当务之急，你这当校长的有啥打算？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们学校的根本问题逛教学质量，教学质量上不去我的好心就落不到实处，弄不好反是误人子弟，责任重大哪。可是，就我们这条件，大学毕业生，我们想要，他们也不会愿意来，连师范毕业生，也不会愿意到那了了上去。伍处长，我足鼻子上的肉拉不到嘴里吃哪！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哪！
那好啊，你们必须增加师资力适，你报计划吧，我们来跟师范学校联系。
伍处长，远水解不了近渴哪，就算进一个两个人来，也改变不了面貌呀！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行还是不行。
啥主意？
市长不是要各界支持嘛！局里应该发动那些公办教师到我们那里兼课啊！我给一点补贴，既提高了我们的教学质民：老师们也增加点额外收入，一举两得，再说这事伍处长你发个令就成了。办成了，我路富根不是白眼狼！
伍志浩看着路富根没有说话，还别说，他这主意还真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不过他这铁公鸡，哪个老师愿意去呢。伍志浩只好先搪塞一下。
那你回去先搞一个计划，哪些课不行，需要多少老师，我们再研究解决。
路富根拍屁股感谢，然后离开了教育局。
赵一帆暂时在林佳玲家住下了，但心里还是不踏实，住老师家不是一个长法，可她又没别的处，不知究竞如何是好。
放学后，林佳玲在楼下没等到赵一帆，她到教室来找，赵一帆独自一人在教室看书。
一帆，你咋不下楼呢？
赵一帆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林老师，你说得都对，寸想来想上，我还是没法跟她在一起生活。
不楚说好，宄到老师家住呰口子再说嘛。
住老师家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那你上哪？
我在学校不回家行不行？
那咋行呢！教室咋能当宿舍呢？跟我回家吧。
赵一帆只好收拾起书包，跟林佳玲一起走出教室。
一帆，你知道过去尧和舜的故事吗？
不知道。
尧是主动把帝位冲上给舜的，你知道尧为啥要把帝位禅让给舜吗？
没听说过。
因为舜是天下最孝敬父母的人。舜的父亲是个蛮不讲理的瞎子，舜是重睛，母亲生下他就去世了。他父亲认为舜是怪物，说他克死了母亲，是个灾星，从小就整天打骂舜，甚至要杀舜。舜的后母更是恶毒，为了儿子象的利益，一心想害死舜，落井下石、上房袖梯放火，都是她和象害舜的典故。但舜一点不抱怨，他父亲眼瞎打不着他，他就主动猫近他，让他打起来方便一些。舜对后母和弟弟象始终以德报怨，尽心尽孝。尧把两个女儿嫁给了舜，再让九个儿子都跟着舜到历山耕作，两公主都尽儿媳的孝道，九个工子也都敬服舜的管理。个人齐家，才能治国，尧这才看中舜，把帝位也禅上给了舜：舜得到全民口姓的爱戤，又拥有儿女、财富和尊贵的地位，但他仍然忧愁，因为他没得到父亲和后母的欢心。孔子和孟子都称舜是天下大孝之人。
赵一帆听了默默无言。一回到家，林佳玲就进厨房做饭，赵一帆也一起帮忙。刘玉英从来不上赵一帆做饭，连碗都不让她洗，林佳玲就教她做饭，林佳玲掌勺炒菜，赵一帆洗菜、切菜。吃过晚饭，林佳玲想找伍志浩汇报郭小波和钇青苗他们转学的事，伍志浩正好来电话找她。林佳玲上赵一帆在家看书做作业，她去见了伍志浩。
林佳玲和伍志浩在一个茶馆见了面。伍志浩把路富根想请公办老师兼课的事告诉了林佳玲，伍志浩没想到林佳玲会支持路富根的想法。
不管路富根搞啥名堂，我想学校已经办了，儿百个学生已经招来了，要害的问题是咋让这些民工子弟学生学到真知识。今天郭小波他们几个又到学校找我来着，还是想转到我们学校去上学，你说王校长能答应吗？
恐怕不行。
要是不提高民工子弟学校的教学质量，这些学生真的考不上高中，这么多孩子上不了髙中咋办？
所以我还是坚持撤销这种学校。
学校要是撤销了，这些学生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倒是觉得，发动公办学校的教师到民工子弟学校兼职代课，是提髙民工子弟学校教学质量的好办法。
让公办学校教师到民工子弟学校兼职矛盾太大，时间、补贴，再加上路富根这种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多得很。
可以灵活掌握，正课有空，就正课时间去兼课，正课时间要不行，片以利用业余时间给民工子弟学生补课。我可以去，初中班的数学课我负责补。
林徒玲是第一个到城北民工子弟学校补课的老师，郭小波、夏青苗等同学非常高兴。林佳玲的粉笔字就让学生们暗暗赞叹。林佳玲从有理数运算开始补起。
同学们，我要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每天都看新闻联播吗？
同学们回答，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