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的路，在夜行者的脚下。
并不是脚下总有路，而是脚下可以寻找路，可以探索路。
敢走路的人时常有路。
在怯懦者面前，全世界都没有活路。一座连绵的山冈挡在面前。攀着树枝，踩着石块行走，每一步都是开拓。
月色下松树的阴影，像朦朦陇胧的伐木人的小屋一样富有诱惑力：到这飘溢着松脂香味的地方来吧，做一个好梦！夜行者稍稍停留，却不敢住下。
前面的路，还长着哪！下山的路，也是夜行者的路。
飞快地奔下山去，那是要粉身碎骨的。沿着上山的路下山，那就不会有新的景致。下山是登攀人、夜行者的另一个始发站。下山是前进的一部分。
每一座山的景致都是不一样的。只有下山之后，才能去登另一座山的。
在爬了很多的山之后，还要遇见森林。森林的路，在一棵红松与另一棵红松之间，在一株白桦与另一株白桦之间。
森林里还有表面上温柔可爱的沼泽。
森林里到处都是金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帐蓬，森林里也到处都有虎啸、猿鸣、狼嗥！夜行者，警惕啊！夜行者有时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去寻找一条小路。
那里有虫鸣，像是大肚皮蝈蝈，也像是藏在扁豆花下面的织布娘娘。那里有灯火，闪闪烁烁的一星灯火，是农家用来照亮夜晚的一盏油灯……
有苗条的姑娘。
有温情的农妇。
有白发苍苍的母亲和父亲。
有凉白开水，有棒精粥，有盐渍的萝卜走向前吧，农家的篱笆上是不会有铁锁的。一条通向温馨的路啊！
1983年5月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