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多深,恨就多深;有时,爱与恨只隔一线。”
※ ※ ※
“好黑。”
女人喃喃的说,伸手打穿了眼前的琉璃窗试图触摸屋外淘气的枞枝;没捉到树枝的手指却被双冰冷的手捉住。
梦魇般强烈的恐惧立刻席卷女人。女人想要挣脱回去,但却被那双手抓得更紧了。
一个顶哀惨的声音哽咽着。“放我进来,放我进来。”
“你是谁?”
女人问,同时挣扎着希望抽回被紧抓不放的手指。
“沃里。妈妈,我是您的小沃里啊。放我进来…”颤抖的声音不断在窗外哀求着,“我冷,我饿,我要回来。回来。”正说之间,女人看见一个陌生的血肉模糊的孩子的脸正向窗内张望。
“不.不。你不是,你不是。沃里已经死了,他死了。沃里死了,烧死了。就在我的面前。烧得只剩下一堆灰了。”恐怖如潮水般涌来,使得女人残忍起来。
因为摆脱步调,女人就把紧抓着自己手指的手腕向破窗上棱角锐利的琉璃处拉,来回的揉搓,甚至连女人华丽长裙上也被沾满了飞散的血水。
声音仍是不断的哭喊着。“放我进来,放我进来…”还是紧握着女人冰冷纤细的手指,吓得女人几乎发疯。“先放开我。” 鼓起残存的一丝勇气,女人说。“若是你需要我放你进来就先放开我。”
紧紧攥着的手果然松开了。女人匆忙从琉璃窗上的破洞里将手抽回,飞快的拣过手边书架上码放整齐的书籍,堆起塞住琉璃窗上的破洞。
“你休想骗我。你不是沃里,你是魔鬼,是凡那个恶魔的爪牙。”按着耳朵,女人歇斯底里的嚷着。“我的珠宝、安德森的官职、沃里的生命,夺去了我的所有,你现在还想要什么?我的性命吗?”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似乎是被女人的癫狂吓住了,悲惨的哀求开始变得时断时续。但不时突然拨高的叫声显示出声音不会就此离去的决心。
“滚开。我永不会放你进来。永远。“女人大叫。”你就是求上百年、千年、万年也不行。“
“放我进来,我是沃里。我是沃里,放我进来…”声音开始变得狂暴起来。紧接着,女人听到越来越响的抓挠的声音。那堆书动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动着。
女人想要呼喊,但是却无法听到自己的惊叫,文静秀美的面孔爬满恐惧的阴魇。张大嘴巴想要拼命叫喊却无法发出声音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迪娜…迪娜…”焦急的呼唤终于将女人从梦魔手中唤醒。站在房间进口处的男子,穿着有些发黄的衬衫,脸色却异常的苍白。
在孩童般顽皮的季风吹拂下,整齐排列的枞树林不时因枝条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农田中麦杆燃烧后残灰随风被吹入树林,与树林中动物粪便散发的腥臭味形成一股奇特的味道。
“这次回去不知道又会得到什么赏赐。”瘦小的身躯,轻巧自如的穿梭在林间。脱去肥大的神职服饰,重操旧业的神殿辅祭心中暗自窃喜着。躲过来回巡逻的卫兵,背着一个硕大包裹,盗贼蹑手蹑脚的溜进山庄中的某个房间。
“成功了么?”黑暗中,突兀的问话。显然,房间里早已有人在等待着。
借着桌上微小的烛光,风之领年轻的统治者略显焦急的脸出现在盗贼面前的。
“小人幸不辱命。”轻轻放下身后包裹,盗贼递了过去。“一切按大人的吩咐。小人先用事先准备的替身替换了目标,然后才放的火。”
“你辛苦了,我会重重的酬谢你。”解开手中的包裹,满意的看了看包裹内的物件后,年轻的贵族问。“回来时没有被人发现吧?”
“多谢大人关心。”低下头,盗贼压抑心中的喜悦,带着恭敬回答。“小人行动中特别的注意。连回来时也是避开士兵偷偷的进入山庄。”
“很好,很好。”如获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放下包裹后,牧师拿起桌边准备多时的酒杯斟满,送到盗贼面前。“夜风伤人,来,喝杯酒暖和一下。”
“多谢大人。”盗贼受宠若惊的接过酒液泛着青芒色泽的酒杯。
“这么说,这件事除了你和我之外,就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看着盗贼就酒一饮而尽后,牧师问道。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年轻领主的微笑说不出的诡异。
“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了,重要到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相信你能为我保守住这个秘密吧?”
“小人至死都不会透漏给第三人知晓。”觉察出牧师言语中危险气味的盗贼,全身绷紧了起来。一边保持着恭敬的语气回答,一边悄悄的伸手探入怀中。
“我相信你。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伴随着牧师仿佛带有魔力的话语,一阵倦意突然控制盗贼的身体。很快的,浓浓的黑暗丝线一样缠绕住跌到在地是盗贼。
“咯咯…”走在幽静偏僻的林间小道,牧师伸出手指轻轻逗着怀抱里的小男孩,引来怀中男孩的笑声。“不…不要。痒痒…”不知从何时起,每日午后循例的林间漫步成为牧师每日必不可少的习惯。
“特雷泽盖,你看。”似乎被稚嫩的童声感染,牧师嘴角含笑的转身对自己的书记官说,神情就像是一名慈父正在向别人夸耀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很可爱?”
“是啊,大人。公子看起来真是健康活泼。”对不经意的提问,书记官的回答却显得过分小心。
书记官心中嘀咕着。随着手中权势的增长,牧师的心性也慢慢向着强势与暴虐的危险倾向发展,一种名叫野心的毒藤在牧师的心中开始萌芽。
牧师看似无害温和面孔下,经常流淌着的却是致命的毒液。对待反对者毫不留情的,屠杀式的残酷作风甚至让自认性格冷酷的特雷泽盖书记官时常也不寒而栗。
来历不明的继承人;盗贼沃尔夫冰冷的尸体。将一个个问号牢牢的固定在内心最深处后,在与牧师的相处中书记官越发的显得小心谨慎。
“不用害怕。”仿佛看穿部下心思,牧师缓慢的说,同时露出被仇恨自己的贵族们私下里称为刽子手的假面的招牌式的笑容。
“我还是我,对忠心的部下只会给予丰厚的奖赏。”
“卑职没有…”冰凉的后背拆穿书记官的掩饰。
“追击埃德而鲁家族的部队回来了吗?”牧师转换话题问,看书记官的畏惧自己的样子而感觉舒服,很满足的看着部下诚惶诚恐姿态。
“早饭时就回来了。”接过牧师手中的男孩子,书记官说。“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剧本进行,埃德而鲁家除安德森. 埃德而鲁夫妇,其余都躺在北方冰冷的地下。”数十条曾是充满希望与未来的生命泯灭,在此时问答间就如同农庄中死了几头牲畜般的微不足道。
“做的很好,传信给跟在幸运儿身后的密探,必要时可以给予埃德而鲁夫妇一定的帮助,绝对不能让他们死去。”
“才上演的好戏,演员可不能缺少。”黑浓的眉毛下,从不大胆打开的窗户里,一对魔鬼深深的埋藏着;闪耀着,像是恶魔在窥探。
“我要他们活着。他们的命是我的,没有我允许谁也不能伤害到他们。记住,就这样传令。”
“呜~~~呜~呜~呜~呜~呜~。”像是被牧师吼声吓住了,熟睡中的男孩突然放声哭了起来,似乎在为某人悲惨的未来哭泣。
“乖~宝宝乖。” 牧师将男孩抱到怀中摇晃着,哄着。转身招手唤过远远跟着的一个中年女仆。
“是你负责照顾少爷吗?”
“是的,老爷。”女仆温驯的屈膝回答。
“听着,话我只说一遍。”牧师说,“我的山庄里一般仆人一月的薪金是十个银币;而你,我给你五十个。你只要给我尽心的照顾少爷的起居饮食就行。少爷需要任何东西或有任何的要求时,你都要满足他。无法满足时你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不在时你找书记官。”
“另外,我会不定期的检查,少爷长一斤肉,我赏你一个金币;但要是让我发现少爷瘦了或是生病了,我会用我的马鞭狠狠教训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老爷。”搀杂着欣喜与惧怕情绪,女仆回答。
“现在,你把少爷抱回山庄。”牧师说,“伺候少爷吃饭后,再哄他睡觉。”
“特雷泽盖,崔斯特威尔地区的税率为什么要调得这么低?”看着女仆抱着男孩走远后。皱着眉,牧师不满翻看着一旁书记官陈递上的文书。
“是这样的大人。因为考虑到崔斯特威尔地区是您的家乡,当地很多居民都是您的亲戚,应大人亲戚们的请求,考虑到您的面子,税务官大人才上书建议将崔斯特威尔地区特别优待。”
“放屁。亲戚又怎样,当初我落魄时,也没见人帮过我。如今老子得势就想来抱肥腿!”冷笑着,牧师说。“回头你去告诉拉克洛,除我军中服役的士兵家属外所有的地区,包括崔斯特威尔地区税率,全部在以往税率基础上加高五成收取。”
“可,这样做万一引起民众反感的话?”
“难道你以为重税就会有人敢造反吗?”大笑着,牧师仿佛听到什么荒诞不已的笑话般笑得前仰后合。“民众就象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造反的。叫拉克洛制订税率时注意给他们留点口粮就是。”
※ ※ ※
“恶魔,恶魔。”再一次从噩梦中苏醒,,女人尖叫着,用尽自己全身力气。“不~~~~~~~~~~~~~~~~~”
“迪娜,没事。你只是在做梦而已。”丈夫的温柔怀抱中,女人依然像是受惊的野兽瑟瑟发抖着。
“不是梦,安德森,不是梦。我看见了,看见凡那个恶魔向我扑来。”癫狂的女人,披头散发。现实与虚幻的逼迫中,脆弱的神经再也支持不住。
“我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是那么好讲话的人。以前就不是,不是不是。”带着沉重鼻息,女人神经质的抓着丈夫,修长的手指因过度的用力而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他是在报复。他是在报复当初的背叛。我们都会被杀的。”
“我不会杀你。”相隔千里,冥冥中像是听到女人的叫声。在刚刚装饰一新的房间中,牧师自言自语。
“我怎么会杀你呢?我的继承人。不仅如此,总有一天,我的一切,所有所有的一切。爵位、权利、财富都会交你,我的好孩子。只要你能够做到让我满意。”
面具,在复仇的快感下终于拿下。疯子般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纵声狂笑着。
“很快,迪娜。很快,我要让你亲生子来取你的性命来换取我欢心,很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