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白衣飘飘,清洒飘逸,清风卷起的袍袖飞舞,更是彰显得面前这郎君清华高贵不似凡人,遥遥如仙人临世,恰恰经过此地,让人既见神迹。
似这样飘渺不似真人的郎君开口温情称呼,声似蘸了迷汤的勾魂音,暖暖柔柔拂过人耳畔,听的人似乎惊了,感觉虚幻,懵然看着他,不发一言。
而看到季行六那么呆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容华笑了下,又道:“今天北雍城有大事,和阿姝有关,我带阿姝去看看,阿姝觉得如何?”
“是什么事?”还和她有关?
因为失忆,所以对于容华说的话,季行六是脑中一无所觉,问得也直白。
容华仍然温和地笑,只是这回没正面回答季行六,他侧过了脸,眉眼的方向正对着北雍城的方位,若有所思地遥遥望着。
同时,他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这人自信的口吻,话里的意思是笃定了她会跟他回北雍城看那些和她有关的事吗?季行六心思多变,眼神有些复杂地偷瞄侧面站立的容华。
看这郎君一派云淡风轻的高华气韵,想来不会是卑鄙无耻下流的欺骗她这等弱小女子的那类人,听他声音似水滑过一样流水叮咚般自然音色,仿佛竹木敲击乐器的空灵婉转,清朗悠扬,他的唇弯起,笑容暖暖似神祇走下神坛亲近五浊众生,让置身与他周边的人都感觉温暖被关怀。
就看着这样的人,季行六是完全感觉不到威胁,或者说是面对着这样的人,她那一身的防备瞬时就弱了,消失不见了。
其实她这么不防备地跟这不知以前认不认识,反正现在对她来说是初次见面的郎君出去,季行六的心里不是不犹豫地,可是想到之前求欢被拒,就火大成那样,出走说再也不回来的那面容清淡的郎君,季行六的心里就更纠结了。
她心里是知道就因为她的失忆,对那清淡面容的郎君感觉陌生,那郎君对她再是千般好万般纵容,她都木然,只感动,心也许荡漾,但没有浓情炽烈,所以浓情蜜意的行为做得勉强,终于在今日惹得那个清淡无表情的郎君发火了,摞下狠话,不想再理会她。
他说再也不回来,他说如你所愿,他说那么多根本不像他这样的人会说出来的那番诡异决裂话,把门框摔得乒乓作响,愤而离去时不甘心地瞪着她,而她当时傻了,她该奔上前去拉住他,恳求他不要走,有事好商量,别丢下她一人在这荒凉地,可是她当时根本就动不了脚步,所以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等了她那么久,她不上前挽留他,而他最终恼羞成怒只能离去。
就因为她的失忆,这一切的发展都乱套了,爆发得无法控制。
所以,能挪动脚步的同时刻,闪过季行六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回记忆,她不想再面对有些事情有些人时再哑然,像今日一样说不出话,酿成各种稀奇古怪的错误,让她心里不好过。
“你考虑好了吗?”许是季行六愣神的时间太长了,容华出声提醒她道。
季行六回过神来,愣愣道:“什么?”
“回去北雍一趟吗?”看季行六仍然迷糊惘然德看着他的模样,容华不忍心地安慰她道,“你放心,就回去看一趟,带你入了曲氏族谱,过后会带你回来的。所以,阿姝可以不用担心我拐卖你了。”
“呵呵,不担心。”季行六的左手没入袖口,笑得温柔肆意。
没有人知道,少女宽大袖子里的秘密,放了好多自失忆后,她鼓捣的奇花异草的药丸药粉,毒药迷药致幻药及其解药,最近整合出来的最具杀伤力的药,有着淡淡莲香的“接天莲叶无穷无尽毒”。此毒一出,一死一大片一大窝,除了吃了解药的人,谁都活不下去。
所以她敢跟这郎君走,不光是因为这郎君让她无防备感,更重要的是毒药在手,她其实无所畏惧。
以容华的身手和本事,要带走季行六,自然可以做到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瞒天过海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季行六回到北雍城。
北雍城。
当今天下,权倾朝野的赵郡季氏今日有大喜事,且是双喜临门。
北雍城人人都知赵郡季氏有六女,一女早年就殁了,一女进宫为妃,一女不懂规矩被处以族规,现在在北雍是说不得的存在。剩下三女,今日有两女要出嫁,所以今日的北雍城那是分外的热闹,西市东市张灯结彩,挂红讨彩均是上头下了令执行的,为着季府今日这两位嫡女出嫁增添喜庆。
十里红妆铺尽西市东市的长街,一大红喜嫁队往东,那是二女儿季妍嫁入燕南侯府,侯府的二郎君高头大马迎新娘。
一队往西,锣鼓吹吹打打,阵仗大,架势足,那是五女儿季兰月远嫁周地大贵族公孙家。
“能做赵郡季氏的嫡女就是命好啊,二姑子嫁的这燕南侯府的郎君为讨好这定国公府,想这昔日的风流浪荡郎君都能许下一生只要一妇人的不可思议之誓言。那五姑子就更绝了,听说都不能生育了,居然还能嫁得周地公孙家一嫡子为正妻,真是好命。公孙家哎,机关术一绝,奇门八卦独精的将门世家,我朝千百年来第一个可与北雍容氏、赵郡季氏相媲美的武将世家。那五姑子嫁到这样的人家,可想而知,她这一生的荣华富贵绵延不尽了。真叫人羡慕啊。”西市街头,围观人里有一人很是感慨地一说。
有人接话道:“是有的好,不过听兄台这一席话,莫不是不是我北雍城人。”
那人道:“你这话怎么说?”
那反驳他的人又接口道:“是我北雍城人的话,谁人不知,那季府着实邪门恐怖,你单看这季府今日两女出嫁的风光,可知同样身为嫡女,季家嫡么女,六姑子的下场。”
“怎么?”
“呵,那六姑子是被赵郡季氏族人下令沉塘的,还有那季府四姑子,听说六姑子的事发生后,这一位又不知为何因被打瘸了腿,如今四处寻找神医治腿中。”
“听你这一说,可是那六女郎四女郎不守规矩才遭这难的,听说这赵郡季氏在这邶岳国内算是顶顶守规矩的,所以他家这么做这事也无可厚非。”
“呵,守规矩吗?那赵郡季氏如今可是姨娘当家,之前的那个继夫人都被剃了光头,遣送回娘家了。这就是你以为的顶顶守规矩的赵郡季氏,寻常世家都做不来那么大喇喇的让小妾当家做主之事,这季太师权大势大,可是不怕那言官弹劾,所以宠妾灭妻做来丝毫无压力,虐死先夫人留下的遗腹子可是完全无愧疚之感,如今竟让那小妾……。”
“你这人,快小心点,别胡说,被官家的人听见了,可有的你受了。啊,不好了,那边有人来了,是季府的管家……。”旁边听不过去这人的大放厥词,大庭广众之下不知死活口出狂言,于是出声警告他道。
不料,他的话还未完,还真的见到了季府的林管家带着一路人马,不知从哪冲出来拦住了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一伙人,并且下令道:“来人哪,给我把这群妖言惑众的地痞流氓给抓起来狠狠地打,就地打。今日是府上二姑子和五姑子的喜宴,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却跑来捣乱,我们做下人的为主子分忧,势必得给这群兔崽子一点教训,听我的话,给我往死里打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打死一个是一个,免得放这群人出去惊扰了二姑子五姑子的喜事。”
林管家的话一完,现场拳打脚踢地教训人戏码果然展开了,声势浩大吓得周围的群众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楼外楼,谨小楼宴,煮茶等茶沸,茶香四溢,茗者闲谈,楼外异动,楼内惊呼,有小娘子看到这场景,忍不住惊呼:“唔,打起来了。要打死人了。那季府可真权大势大,都听不得一点不和的言论。”
“那些是别府安插过来破坏今日季府喜事的人,之前也是来了这样的一拨人,被季太师识破,打出去了,如今这些人却还敢假扮街坊邻居来扰乱今日季府的成亲宴,想来是早受了人指示的,我们阿姝不必同情这些人。那些人受不得阿姝的同情。”容华顺着季行六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那一群被季府下人整得喊冤哭丧的人,略略扫过这些人,容华就认出了这一群奇怪的人正是不日前燕南侯府到季府下聘,趁势捣乱的那拨人,所以他此时才会这么对季行六解释。
面对容华的这番话,季行六却是完全没反应,她这时的表情奇怪还是因为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西市街头如今绝对令人震撼的一幕:通往燕南侯府的花轿前,一风流无忌的翩翩郎君站立花轿前,当街站立不让那花轿走。
那边闹事的人马还未完全解决,这边新娘花轿前又出现了这等牵扯不清的人和事,季府的林管家连忙放下驱赶作乱人的小事,跑到二姑子花轿前帮忙处理这闹不清的纠葛事。
岂料那拦路的郎君任你踢打怒骂,他自岿然不动。
林管家扛不住时,轿帘竟然掀开了一角,里头传出的女郎声音不悲不喜,她道:“只有一个选择,男子汉大丈夫,你既做了选择,如今这样又是何必?”
这话说的拒绝意味十足,被说的那郎君却仍然一脸坚毅,丝毫不因这样的话而羞愧离去。要知道一般的人听到心上人说这样的话,有血性的男儿大多是自此转身从此不再纠缠心上人了。而眼前这一位看也不是没血性之人,可这时这人竟然说了那一句话,他声音沉沉道:“那么我错了,再选可以吗?”
“你……。”这回轿帘被完全掀开,露出里头大红嫁衣的季家二女郎季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