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岳国内,季兰蓉是好不容易摆脱爹爹和周地公孙家的眼线成功出逃,只是中间因为容云的插手,她这一路还不知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凶险。
不说她,就说此刻远在邶岳国境的季行六的命运也不知要如何。本来好好待邶岳边境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那一日在北雍城,由于容华无意提到的西子国内战乱,让一心念着齐衍的季行六心中纠结万分,很想看看她嫁的那个郎君如今可还安好,于是向容华提了这要求,而容华到底没拗过她,叹息着答应了季行六要出行西子国的荒谬请求。
此前,西子国和邶岳国打仗,邶岳国大败,最后两国又因前太子衍作为质子出使西子国而最终让猖狂的西子国答应了恢复两国邦交友好的状态。所以现在的邶岳国边境和西子国边境表面上也还算友好,商人之间贸易通商也算正常,不过到底因为两国关系流于表面,邶岳国人大多数人还是畏惧西子国人的野蛮凶残,所以往常也就没多少邶岳国人会去西子国境内自取其辱。
这次要不是季行六的要求,容华也是不会答应了西子国监国大人出席这场面向四国的炫耀庆功宴。
西子国人,茹毛嗜血的一族却诡异地喜欢那种流于邶岳民间的风流自赏的气度,而且越是西子上流贵族就越是向往追求邶岳名士身上流淌的那等风流傲骨之气。
最近几年监国大人当政,这种风气就更盛行。单看此次西子国一路所向披靡进攻南俟国,拿下南俟国十五座城池,大开庆功宴,监国大人向邶岳许多名士发出邀请就可看出西子国对此的执念到底有多深了,明明是他们自己国家向别国炫耀夺城的庆功宴,这监国大人邀了四国几大重要人物还不够,竟还单独给邶岳国那些举世知名的大名士发请帖。也难怪四国中有人会说:当今四国,论附庸风雅,哪国比得上西子,明明邶岳都没人家西子风雅好吗?
这场模仿邶岳国人“曲水流觞”的流水宴席,西子国人可谓煞费苦心,看那围绕宾客周围的一圈掏空的竹子,竹中有温水循环流淌,因为是冬天,为防竹中水变凉变冷,一边还有随侍仆人盯着以便随时换水加水,来供宾客们奢侈享受。
今日来的宾客,除开四国派来的使者,大部分是西子国的贵族和此行参战表现非常好的将士,再来,邶岳国名士占一部分。
快到用餐时分,宾客们也陆陆续续落座了,那有女来的娇悍公主,南俟来的愁眉苦脸的不知哪个贵族,西子周边那些在前段时间战争中被沦为西子附属国的小国使者,再有邶岳国公孙家不怕死的来人,率性豪放不把这一切当回事的邶岳名士都一一来齐,只等着主人家西子国摄政王,一国的监国大人临约登场,这一场盛世饕餮宴即可开场。
只是等了好久没见监国大人出来,倒是内堂传来一声响道:“都出去应个场,监国大人一会才过来。”
“摄政王还没来,而我们都是一帮粗人,不会招待四国风雅之人,大人还是你行,你出去应个场帮帮忙了。”
“唉,你们啊。”那男声似乎无奈,不再跟西子那些沙场将士争辩,认命地挑开帘子出来。
来人还没出来,宴会诸人就在下头窃窃私语西子国摄政狂妄自大,不尊重人,请了他们来,自己却不露面,让手下人你推我我推你的赶鸭子上场来应付他们,果然不愧是四国第一无礼仪没礼貌的西子国。
可真等到那人掀帘进入厅堂,一色曳地雪白锦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却又都安静了,屏住了呼吸,再听不到座下有何人在碎嘴。
来的这人俯视流眄,一派高高在上之姿,淡笑含喜,却是睥睨天下的威严,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吃了一惊。
耶,好个威严魄力的郎君,这气势这光辉真就是西子国随便出来的一个普通将士吗?这真该是西子国一个普通将士拥有的气派吗?果然此前四国传言,西子国的铁骑能有本事踏遍周边一干小国,并一路攻进南俟国是有根据的。这做人手下将士的都这般气势派头,那统领整个西子国将士的当朝监国大人可想而知就更是有滔天本事了。而西子国有这些能人将士在,又安能甘心沉寂于四国,这个本身就狂妄嗜血的国家势必得趁此良机攻陷各大国,称霸于四国。
在场的四国使者这么想着,头愈低下,各人心头更是畏惧这个恐怖的国家。
四国来使还在惊叹雪白锦袍郎君的气势,屋外面又传来一声哈哈大笑,紧跟着进来一个黑袍修身,眉眼锋利的郎君,似乎是哈哈大笑说着粗俗的话,可在场诸人看到的这人却是极为优雅的行为举止,原来这个出场的人就是监国大人临约。此人很是狂妄,他一来就以着霸主之姿抬臂微扬两袖,对着众人道:“哈哈,军师跟诸位都这么早就来了,啊,都来得很早吗?这倒显得本王不讲究,慢吞吞不讲礼仪了。呵呵。不过诸位既然都来了,舞娘乐姬都跳起来啊,丝竹管弦乐的都可以开始谈了,还都一个个愣着干嘛?都赶紧地上场,诸位大人公主殿下的可是来了很久,怎么你们一个个都那么不懂事,怠慢了本王的贵客?”
临约威严的眼眸一扫,在场的舞娘乐姬均心下胆寒,垂眉低目全数不安了。
在临约身边那雪白衣袍的郎君看到了,于是出来说话道:“大人此言差矣。你是主人,他们是客人。他们都是在等大人你来了一起飨宴欢歌。而你未来,舞娘乐姬们也不敢造次,所以不是谁不懂事,也不是哪个在怠慢大人你的贵客,而是大人你的贵客们都尊重你,所以等你一起来尽情享乐。”
听手下这一解释,那威严霸气的郎君更是哈哈大笑,当场就让人倒了一杯酒,举杯向众人道:“军师说的没错,这事是本王过虑了。在场诸位都是本王的贵客,哪个会因为小小舞娘乐姬的不周到就不认同不尊重本王呢?本王今日要为这事而责备了这些下人就更没必要了。此良辰佳景,大家都该不拘小节一起畅快喝个痛快才是,你们说是不是?”
世人都说西子国摄政王功高权大,在西子国很有点独裁专制的意味,所以此时他在这庆功宴上说道这番话也是一点都不稀奇。
只是四国来人大都畏惧西子国霸权威严,自是各个点头称是,不敢有一点反对意见出声。
就看着这场地,在场也就那雪白长袍的郎君能说的上话。那雪白长袍的郎君,听摄政王临约的口吻,这个像极了乎翩翩佳人的郎君竟是传闻中忽然出现在临监国身边屡献奇谋的大美人军师。
果然一个个都是不寻常的,难怪那个气势骇人让人见则惊奇,望则生惧。
“美人军师吗?”四国席内,看场中画面,有人完全怔忡了神色,那是眼里自那个雪白衣袍的郎君登场后就再看不见其他人的女子,那个以着曲氏二房嫡女身份和容华一同前来这场庆功宴会的季行六。
忽而见君,滟滟春光,颜盛惊艳绝。心花初开,悄无声息繁华倾入骨髓。
浮华美人兮,妖美且闲,是亡国,君王烽火戏诸侯。
浮华美人兮,如仙似幻,是乱世,名花倾城又误国。
浮华美人兮,一见之,此生难忘。
“郎君,我是否见过你?”季行六口中喃喃,心思似乎到了一个极点的恍惚。
坐她身侧的容华在雪白衣袍的郎君出场时就察觉到了季行六的不对劲,这回听到六六说出这番恍惚的话,他呼吸都停滞了,只是好一会,他才心思复杂地反应过来,听阿姝这话,竟是不识得前太子衍的真容,原来此前太子衍竟是从来没在失去记忆的阿姝面前显露过真面目,这真是让他忽然间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是看着阿姝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容华更是觉得悲哀:原来无论阿姝记不记得,太子衍那长相都是阿姝最欢喜的模样。而他这样子的,世人都道风华绝代又待如何?可曾有让阿姝愿意看一眼的意愿。没有吧,那么,老天让他生这一副人人羡慕的皮囊却是又有何用?左右都是阿姝不会喜欢的样子,唉!
容华叹息,但到底看不过季行六不识真相的愁苦样子,于是他轻声在阿姝耳边平静地说道:“那军师就是太子衍,也就是跟阿姝此前结发为夫妻的,那个出现在庄子上的素面郎君。如今被西子国监国奉为上宾的那位算无遗漏的军师大人。”
“……。”闻听此言,季行六又是震惊,又是痛心地转头看容华,“你说的都是真的?”
容华看着这样的季行六不忍地点点头。
“那为何?”是完全不一样的容貌?季行六眼里发出强烈的惊讶讯息,眸中波光闪动,情绪似是激烈到了极点,只是刻意的压抑才没有让它们都在此时爆发出来。
而容华看着这样震惊的季行六,心里更不知什么感觉,所以这刻他没等季行六问完,就匆匆解释:“时时警惕时时易容的前太子,就是阿姝看到的这样子,这才是这位太子的真面目。所以阿姝知道了吧?”
“……。”季行六不说话了,用沉默来掩饰内心波涛汹涌的骇人火气。
是为何?她失忆了,她嫁的那个郎君还要这般骗她?是因为他做为前太子,被放逐到这个嗜血的国家没得生存,沦落到做西子国人军师的地步,所以不想见她吗?抑或是怕她知道他是谁,而坏了他的大事,所以无论何时见她,他都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是她真的那么不值得这人相信吗?所以他要一直骗她?
季行六的脑中一片烦杂,越思考越想不出个头绪。容华不知何想法,竟在此时又告诉了季行六好多关于齐衍的事,关于齐衍被流放作为质子的事,关于她以前和齐衍两情相悦的一些事,季行六听着,脑中更是炸开了似的,一整个的乱七八糟,所有思绪都在一瞬间凌乱了。
到最后,她捂着头,让容华别说了,容华这才停止他的残忍,不再说下去有些事。
而季行六以为容华不说下去,她的心里就会平静点,岂料一抬头却看到齐衍身边一柔弱美人,齐衍介绍给诸人说这人是他未来的妻子,临约也在旁补充道:“我这军师是邶岳的前太子,不是我说,虽然他现在在我国当质子,但我相信这些都只是暂时的,衍他会回到属于他的国家,再次成为他们邶岳的太子,所以他身边这位不出意外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哦,听说是邶岳周家的女郎。看这郎才女貌的,天生一对啊。”
谁?她嫁的这郎君跟别的女郎是天生一对吗?那么她算什么?
季行六完全转不动脖子了,一双眼静静对视对面座上那个比大美人更美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