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西子国都宁城雪花飘飘,天气也是格外的冷。这刚出了监国大人行宫的宴会,季行六整个人都缩了一圈,有点瑟缩直往马车里钻。
上了马车,坐得暖和了点,稍稍掀开厚重的帘子看外面,已近年关,虽然白雪皑皑,宁城还是相当热闹的,不管是临街的店铺还是那些顶着自制帐篷的小店家都很有劲地大声叫卖,不过小店家都是以卖热腾腾的食物为主,底下有火炉烤着,上面架着喷香四溢、热腾腾的食物卖着,给这大冷的天站立着的老板身上都添了一份暖意,让走过路过的车辆也不由停下脚步,带上点好吃的东西继续路程。
看那家店铺正在即时烘烤的鸡鸭,季行六不想走了。
容华看到了,只道:“你想吃?”
季行六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容华淡淡笑了:“那就找家酒楼待着吧,今日这种境况也不便于马车行驶,回邶岳看来要等几日了。”
季行六点点头。
找到一家叫临风阁的酒楼,靠湖,共四层,走进去仿若来到江南水乡的格调,随处可见的竹编帘子,一旁点着袅袅熏香的几案,临窗而立湖边风光一览无遗的风景优美的酒楼。只是如今是冬天,不见江南水乡的味,徒添了北国风情的淡淡寂寥感。
订了雅间,吃食送到屋内,容华也巧地进来,让季行六不得不放下准备用餐的筷子,询问道:“你也要过来一起吃吗?”
容华却摇摇头,脸色有些沉重,他都没功夫坐下,只是走近季行六身边说了来此的用意:“阿姝,真的很抱歉,我刚收到邶岳传来的急信,要立刻返回北雍。而由于事情紧急,所以我可能是骑马回去,只这天还下着那么大的雪,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你在这等几天,我事情办完了就回来接你。阿姝不慌,我会留着我家族影卫跟在阿姝身边,我不在的这几日,让这些人保护好阿姝安全。阿姝可是可以?”
容华有些不忍心地说道,而季行六因他的话也是一愣,眼前之境况,无奈也只得点头。
“阿姝,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你自己在西子要小心。”家族的十二万火急信件,也不知道究竟什么事,容华忧心忡忡地看着季行六,半响后遂拍手,道:“你们都进来吧。”
他的话刚落,两人所在的雅间就被人推开,进来四个面貌非常普通的丫鬟,容华介绍这四人道:“沾衣、南信、弄微、金靥,容氏的几个影卫,会保阿姝在西子无忧。”
然后又对着四人严肃道:“这是你们将来的夫人,好生伺候着,不得有任何差池。”
什么夫人?
季行六脸红一片,不知道此刻要反驳什么,还是不反驳吧,眼下形势不由人,季行六垂下眼,压抑心中冲动。
而容华是何等眼色,自是看到了季行六这不安的反应,他一皱眉,先让几人退下,才解释道:“阿姝不恼,我只能这么说。我北雍容氏的影卫只忠实我容氏人,我不得不这么说,阿姝勿怪。”
她这么微小的反应都被察觉了,眼前之人还真是心细如发,果然坊间传闻容四郎心思缜密,一叶落知天下秋。说得一点也不为过,季行六有些懊恼地抬头,这回显然懒得注意自己的行为表情了。
“这次真要走了,阿姝自己小心。”看到季行六露出那么不设防的表情,容华最后嘱咐这一声。
季行六说着“知道了”开门送人,容氏的四大丫鬟立刻跟上前来。
不过容华走后,季行六吃了点东西,闲来无事,又因着实喜欢店内布置,于是到大堂四处走走。
下到大堂,却是好一番热闹景象。
这往常清闲格调清雅的大堂此刻居然摆了擂台一样的桌子。
季行六惊奇地睁大眼,看这一边一侧的两拨人马,不知西子哪两府人马竟是这般胆大妄为,在这出入非富即贵的大酒楼里解决恩怨,真不怕现场有人直接上去拿人交官府查办。
看这两帮非一般的人马,围成两个圈子在炒菜的名门贵女,周围人非但没人上来怒喝,却是可见一个个的郎君对着左边那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毕恭毕敬讨好,献计出谋,看那些郎君穿者打扮,都是个中显贵,而他们对着那女子的态度却是如此恭敬,在西子国只有一个女子的地位是如此崇高,那是他们西子的长公主临周妩。
原来是这么高高在上的人在此搭擂台比赛表演,所以临风阁的老板也只能认了,乖乖腾地给长公主行方便。
可是既然是西子国当大半权的长公主在此,又是谁会那么不自量力挑衅长公主。
不可能是那摄政王的人马,看对面娇小身形的女子,季行六默然了,原来是有女来的公主冉棠,这公主对上公主的,难怪了,两方都各种鄙视地看着对方。
不过虽然都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只是这是西子的地盘,那有女来的公主只听说刁蛮了点,也不是什么没大脑的人,为何竟会这么幼稚地堵在西子上流贵族随时出没的临风阁向长公主临周妩发起战书。
那有女的公主会不知道,别人的地盘,存心挑衅是在作死跟自己过不去吗?那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让这小公主这么大胆到不知所谓地还敢再人家的地盘嚷嚷起来:“我说长公主,你看之前的比各式各样的宫廷膳食未免没意思,你和我都带着宫廷御厨,左右分不出个高下,还浪费时间,不如我们重新来比。”
“你说。”临周妩素来高贵大方,只今日的她面色严肃,眼色极为冷淡,她看着极是不耐烦冉棠提出的这幼稚比赛,可是出乎人意料的是,冉棠一再挑衅再战一分高下意见,她虽不耐却仍然愿意迎战,季行六看这情形更觉诡异。
正待不解,场中的冉棠一拍桌子,眼神灿亮,想出好主意道:“我们做饼吧,比赛规则就是一方说个饼的名字,另一方要当场做出来,做不出来的一方就算输,比五场,三场胜就是赢家。”
众所周知,有女不仅医毒闻名四国,还是个烧饼国,举凡四国奇思妙想的饼子都出自于这一个国家,四国中做饼最好吃的国家也是这一个国家。这冉棠提出做饼,长公主这边人顿时都火大了,围观的也都是西子国人,那些人道:“你这有女来的小公主什么意思啊?四国谁不知道你们国家做饼厉害,帝君都可能出自烧饼世家,而我们西子除了那些下九流的,谁吃那东西,你则让长公主殿下跟你比,这根本不公平好吗?也亏小公主好意思想出这种比试方法,真好公平啊。”
那临周妩一愣后,也说:“我们的人不会做饼,不行。”
冉棠却是笑嘻嘻道:“长公主,我提议要做的是出自邶岳国的食物,这就当我出的题。我不管你的人会不会做饼,待会我就出饼子的题目。而你也可以随便出五题让我答,随便你考哪国的食物,我也一样让我的人做出来,到最后看我们俩到底谁做得出来。这国与国之间的食物那么多,长公主觉得我的人会每个国家的食物都做得出吗?所以你也没什么好吃亏的。而且在这段时间内,长公主也可以到街上去找人来做饼,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做好都是没问题的。长公主,这可是你们西子国,说来都是你占便宜,长公主殿下可以叫全国的人帮你去做饼,选择那么多,怎就会连五道点心都做不出。听说你们西子各种能人齐聚,不会连这点都办不到吧?还是说长公主殿下已经准备好了要输给我,我可是好生期待呢。”
那有女的公主眼里讽刺,却是扬着最灿烂的笑对着临周妩。
而被她这么一激,临周妩竟然也点头了,道:“那好,开始吧。”
这第一道sui饼?什么东西?临周妩是听都没听过这什么怪饼,她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带来的十数名厨子,问道:“能做出来吗?”
所有厨子均摇头,这种听名字就是很乡土的东西,真是有听没有懂。
“真是一群废物。”临周妩恼怒,随即道,“给那小公主出题,出个一定要她不会的,知道了吗?”
临周妩很郑重地道。
众厨子点头又摇头,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谁知道那有女国家的人不会烧哪国的菜,出题也真愁人。
“胡羹。”有厨子已经说了,对了,这厨子灵机一动,突然想到那有女国严禁西域来的东西,所以肯定不会做胡人的东西,哈哈,这回大家都不会。
果然,听这菜名,小公主这边的人也茫然一片,不知商量了什么,冉棠身边有护卫匆匆出去搬人来帮忙。
而长公主这边,派出去临时从街上抓来的烤饼的人各个苦着脸,仍是找不到做饼的人,唉,其实是连这饼子是啥都不知道。
临周妩怒了,对着众人道:“传我令,今日有谁能找到会做邶岳国食物的人重重有赏,做出饼子的人我不光有赏,而且此人还可以得到一枚通行西子国无阻碍的令牌。”
临周妩厚赏优厚,与众哗然,识货的自然都知道那枚令牌的重要性,也是各个垂涎欲滴,现场开始骚动,很多在此的达官贵人纷纷派着自家仆人回府想办法了。
此时正是西子国强行征战别国的时刻,作为西子国人一般出城门的都不方便,而外来的人倒是可以进入此国,只是进来容易,出去困难。
所以现场那是人人都想得到那枚令牌,季行六也是。
髓饼吗?季行六看看左右,丫鬟弄微点头:“女郎,奴婢知道怎么做。”
“长公主,就是用动物的骨髓油做的饼,加蜂蜜调和烘烤即成。”临周妩看着对面那个声称举国都不吃胡人食物的小公主手下都已经在做羹汤了,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季行六走出来说道。
“你是哪家府上的小娘子,来人,记住小娘子府邸回头让皇帝弟弟给小娘子父兄加官进爵。”在季行六说出制作方法后,临周妩竟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如释重负的感觉,“来,这是给你的令牌,你收好了。”
“邶岳太原曲氏女曲旖。”季行六说出现在的身份。
临周妩一愣,随即爽朗笑开:“太原曲氏女?四国出美女的家族,果然姿容不俗。”
季行六浅浅笑,那长公主又道:“听闻曲女是和当代大名士北雍家嫡长子一道来我西子国参加监国大人的庆功宴的,你们是一对吧?”
季行六笑笑:“不是,殿下。”
临周妩还要说什么,对面小公主又出题了,这回是截饼。
临周妩极其下属又是全部懵住了,弄微在季行六身后轻轻说,季行六转述,并且道:“那小公主果真没骗人,这一样样饼子当真是来自我邶岳民间的饼子。
闻此,临周妩大喜,拉了季行六一行坐到她身边,对战有女小公主。
终场,临周妩赢,那小公主不服气还摞狠话,耍赖要重来。
临周妩没理她,她此刻心情正好要大肆犒赏季行六一行。
“赢了又怎样?他现在是我的不会是你的,临周妩,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你的人会做各式各样的美食又如何?他爱吃天下间的美食又如何?你看他一会过来可是要吃你的美食还是我的?”正当临周妩和季行六他们开怀说笑时,冉棠又疯疯癫癫跑来说道这句奇怪的话。
临周妩皱眉,季行六觉得尴尬提出借口要走。
还没走成,门口进来一人,儒雅风流的一人,颜比琼花,空灵圣洁的模样,开口说话的声音温温润润,直让在场听到的人连骨头都酥了,只是来人的口气有些奇怪,他是走到那有女来的小公主面前,说的这么一句:“阿棠,还杵在这做什么?想吃好吃的可以去行馆,没得来这种地方我会不喜欢的。”
“盷,我知道了,我这就跟你回去。”而再次另所有人诧异的是,那有女来的小公主的反应,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此刻竟用着软软腻腻的声音,两手扒着这郎君不放,同时回头挑衅地瞥了一眼临周妩。
季行六正觉得这场面奇怪,身旁的长公主殿下连庆功的茶盏都不慎推落到地上,惊起一片噼里啪啦的碎声。
“原来如此,难怪要找我比厨艺。呵呵天下最好美食的南俟郡王,原来都是因为你。”临周妩笑得凄凉,转身离去的郎君似乎有点背脊僵硬,只是还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