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爱的礼物
第一节、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韩其心想过自杀，但没有自杀，那天在礁石上是坐得太久，想得太多，不小心滑到海里，没力爬上来——幸而来了一位渔夫。出院后，妻子没再怪责他，他却仍没原谅自己，暗骂自己污浊，觉得自己是亵渎了一份纯洁美好弥足珍贵的情感。妻劝他别多想，说她也有做不好的地方，否则自己的夫不会“失足”：不是么，自己两年来身子都不好，房事就少，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说着，两个人相拥而泣。
每每，韩其心要启动心爱的摩托车，心里都无限愧疚：它本来应该是女式的！这种愧疚使他的罪恶感加剧，觉得欠妻的太多。妻是细心的，这几天得空就跟她的夫散步，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或者坐在一个僻静处，偎着他，静静的沐着夕阳。韩其心心里的阴霾渐渐消散，他变了。
他学着下厨炒菜做饭，洗衣拖地。但是活计粗糙，做出来的饭菜连他自己也不爱吃，洗出来的衣服拖过的地板往往要妻子重整一遍。妻子见他那乖乖样，忍不住掩嘴而笑：“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吗？”他跟着笑，大约听出来那话外之音，嘿嘿着，不大自然。他变得有些细心起来，妻吃少了饭，他会用勺往妻的碗里添饭，妻有些不舒服，他会去揉揉、捏捏，回头洗削个苹果，煮倒点开水，甚至妻下楼去找个聊伴拉呱儿，他也会跟着走一段。“跟屁虫吗？”妻笑着，他跟着也笑，嘿嘿着，自然不起来。
结婚五周年快到了，这样的日子以前他都不记得，妻记得，都记得，备上一餐较平常丰盛些的晚餐，点几支红蜡烛，然后给他送个精致的烟灰缸，或者一双皮鞋，或者一个别的什么小小礼物，每一次都有小小惊喜，每一次他都感动；就是自己没给妻送过什么！
看看这个好日子要到，妻月前就说这次非比寻常，要给他一个大的惊喜。妻总能花样翻新，令他开心。他那时就想，这次应该回妻一个惊喜。应该给妻送个礼物，可是送什么呢？妻是很容易满足的人，也许妻并不需要什么，一声问候，一个微笑，或者一句关心的话，这不是夫妻之间最好的礼物吗？妻就说过金山银山比不上我夫对我的心，妻选择了他，不就是选上他这颗心吗？可是，这颗心也曾迷失……如果有个表达心意的礼物，哪怕是小小的礼物，感觉就是别样。又想到妻的那个梦，女式摩托车的梦，可是，没钱，他一分余钱都没有。想到妻的梦他不能帮着实现，他的梦妻却能帮着实现，那部男式摩托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的愧疚感又来。男式……他忽然有了主意。
文芳早想在结婚纪念日那天给丈夫送部崭新的电脑，可是那张包间单把她一年的积蓄都掏空，买电脑成了泡影。钱是这么点儿，送什么呢，那天？她想到自己的丈夫骑在摩托上，连一套得体的衣服都没有，于是想到要买套新的“摩托服”。她已经看上一套，在服装店问好了价，可是还短着些钱。这使她很着急。
晚上，文芳下班回到家，并不开心，躺在床上一直没睡去的韩其心感到了她的异样，摁亮灯，她马上背过身去用手捂住脸，但那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她耳根连左腮处有几条抓痕，问是怎么回事，说是自己不小心抓伤的，他忙拿了些敷伤的药，轻轻的给她敷上，然后回到床边。自己不小心能抓伤自己的脸？这显然是撒谎，但他不再多问，已经十二点半，太晚；见她又瘦了些，一面责她老加班，一面劝她快点休息。他熄了灯。
他哪里知道她和同事刚打了架。是这样，她去加班，却见那个只需一个售货员当班的货架还来另一位售货员小姐，是我加班你加班？两人于是争执，才知道领班安排了文芳，经理安排了那小姐，经理因为忙，忘了跟领班打招呼，才出了这种差错。文芳这几天都加班，很积极，领班于是电话通过了经理，用一废一，那小姐不服气，争着吵着就和文芳打起来，那小姐抓伤了她，她揪住人家的辫子揪哭了人。她后来才知道那小姐的母亲病重，无钱医治，才抢着加班。商场发动给病危的小姐的母亲捐款时，文芳也捐了钱——把就要够买“摩托服”的钱的一部分捐出去。。这样，她的“摩托服”计划面临流产，看看日子要到。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到了，那晚，夜幕降下来，蜡烛点起来，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庆祝。韩其心觉得桌上的每一样菜都是专为他做的，很可口。他很开心。他今天给妻送的礼物是一部女式弯梁摩托车，问妻喜不喜欢，妻苦笑着点头。她实在不太能高兴得起来，不是太怪丈夫不小心，致使今天他的摩托车给偷了，主要是心疼：那仅仅是钱吗！
他搂着儿子，给妻夹一筷菜，一面安慰说他已经买一部旧的，还可以用。旧的，她看过了，喜欢不起来。
女式弯梁车有好几千的价，夫怎么有这么多钱？问他，他不说，她便怀疑是挪用了公家的什么钱，紧张了，他说不是，是他加夜班得来的。他加夜班才个把月，得不到这么多钱，她知道，可是他让她别多疑，说男人有男人的办法，她便不再猜疑。她今天给夫送的是一套崭新的“摩托服”，她直到今天还没凑足这套服装的钱，是她和店家说情，保证半月内还完不足的钱才半买半赊而来的，可如今夫的崭新的摩托车没了，这“摩托服”还当什么用？……受过妻送的“摩托服”，两个人惨然一笑。
但是，纪念日后，文芳要给她的夫下一个惊喜时，有一个事儿让她连惨然一笑也笑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