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丽走了,走得很安详。只是,在场的人伤心极至,哭声一大片。
朱丽丽原是省歌舞团演员,上世纪80年代因扫舞盲教跳交谊舞与马建国一见钟情,继而发展成为夫妻。后来,朱丽丽在女儿半岁时辞了工作,做起了服装生意。当时,她叫马建国也辞掉工作,可马建国抱着“铁饭碗”不放手。为此,夫妻俩矛盾加剧,朱丽丽一气之下撇下一岁半的女儿婷婷远走广深。一年后,朱丽丽返回贵阳,提出离婚。当时,马建国气急败坏,恳求朱丽丽不要离婚,还给她下跪。可朱丽丽不顾女儿年幼,坚决离了婚,从此天各一方。
前年,朱丽丽得了卵巢癌,孤身一人回到贵阳。手术那天,马建国接到朱丽丽二姐电话,在朱丽丽手术前几分钟赶到医院。可他去到病房朱丽丽却说他猫哭老鼠,还说她和他没任何关系,叫他走。朱丽丽手术时及手术后马建国主动晚上护理朱丽丽。一开始,朱丽丽不接受,但迫于无人护理便渐渐地接受了。但她声明,会按最高护理费开给马建国工资。
那天早上,我赶到殡仪馆见到马建国,吓了一跳。曾经风流倜傥、英俊萧洒青年变成了满脸折皱、干瘦如柴的糟老头。我问他:“她这样,你还来照顾他?”他说:“毕竟我爱过她。”
“难道你一点不恨她?”
“恨!当时真想追到深圳一刀把她结果了!考虑到女儿,我才没有那样做。”
“你下岗后靠什么拉扯女儿?”
“卖油条豆浆。”
“你女儿现在咋样?”
“华东师范毕业后留在了上海工作。”
我禁不住“哇!”一声,心想:卖油条豆浆居然培养出了一个重点大学生!了不起!于是,我又问:“你还单身一个人?他点点头。
我问他女儿恨不恨朱丽丽,他说那天得知朱丽丽病情和马上做手术时他就打电话给他女儿,叫她赶回来。可她女儿说:“爸!你忘记你是怎么把我养大的了?我没有这个妈!”我问后来呢?他说:“我告诉她。你如果不赶回来见你妈一面,从此也不要认我这个爹!”我赞许地点点头说:“还卖油条豆浆?”他突然瞪大两眼反问我:“你不知道厂子改为合资企业了?”我摇摇头。他说:“我现在是人力资源总监。”我“哇!”的一声瞪眼看着他,一丝微笑从他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掠过,那是骄傲的微笑。
离开马建国后,我走到妻子身边。妻子说朱丽丽手术后两年时间又住了五次医院,每次都是一两个月,晚上到第二天早晨都是马建国护理。马建国还拿出他全部积蓄为朱丽丽治病。昨天晚上,婷婷在朱丽丽落气前赶到,母女俩总算见了一面。九点过钟,朱丽丽预知自己不久于人世,轻轻叫了声:建国!这是她第一次手术以来第一回叫马建国的名字。朱建国赶紧埋下头问她你想说什么?朱丽丽指着上腹部,马建国将手伸进被子里从她的睡衣兜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包递给朱丽丽。朱丽丽接着想掰开钮扣,可没有力气,马建国便帮着掰开。朱丽丽从包里拖出一块手巾帕,马建国一见手巾帕大叫一声:丽丽!抱着朱丽丽的手泣不成声,泪如雨下。过了一会儿,他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个手饰盒。那是他们结婚时装首饰的。他打开盒子,拿出一块手巾帕叫声:丽丽!展开在朱丽丽眼前。朱丽丽看了一眼,头一歪便落了气。当时,所有的人都哭了!大家都说马建国对朱丽丽的这份爱是大爱。我心里一边嘀咕着“大爱”两个字,一边拿出手机搜索。得知:“大爱”即:最高尚的爱。这种爱以宽容的胸怀,去爱所有的人,不计前嫌,不求回报,就像太阳爱大地上所有的生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