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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阶段基础重建分析本章重点(3)

意义行动的意义有一个互为主观假设所构成的视域架构(这种互为主观的假设,乃是关于他人在第一、第二、第三人称立场中可能如何经验该行动)。意义的行动拥有行动者明显使用的符号(通常是语言的符号)所呈现的前景。符号是社会的建构,其使用的前提是假设同文化团体中的其他人都可以理解该符号。所以,围绕着意义行动的部分视域,乃是由符号系统的共同理解所组成的。这个视域的成分重重叠叠,而且非常复杂,包含语意的单位、语法的结构、文法的结构,以及语音等生产性的结构。

除此之外,所有的社会行动都发生于社会关系之中。要沟通,行动者就必须选取扮演的角色、使用互动风格,知道行动者之间的权力关系等。行动者必须对于行动所在的社会脉络,分享一种共同理解,如此沟通才可望进行。视域的这个成分跟语用学有关(GumPerz1982;Seung1982a,1982b;BrownandYule1983;CarsPecken1992)。在此,有一项基本宣称涉及到行动的语用学形式,意即此行动在社会上是正当而且合宜的。在有效宣称的层次上(如同第四章所探讨的),视域的这个部分可以被化约到规范/评价的范畴。

有意义的行动也宣称和参照了行动者的一些主观状态,例如行动者是兴致盎然、正经八百、友善、充满敌意等。视域的这个部分由主观宣称组成,与主观宣称紧密连结的是有关行动者是何种人的宣称,例如:精明的人、能干的人、正直的人等。这些宣称混杂着规范/评价及主观宣称,我称之为认同宣称。

最后,有意义的行动将总是参照到事件的客观状态。如果,老师告诉学生说:“Michael,该是打开课本,做做功课的时候了。”在此,客观的参照显然是在背景之中,不过很清楚地包括宣称老师跟学生是在学校教室里上课。给出这个事件的客观状态之后,就可以发现一些作用中的规范/评价宣称。例如:学生应该听老师的话,而且在学校上课时间要做学校给的功课。在语用学视域之中,对于事件客观状态的参照,可以化约成客观范畴的有效宣称(参看第三、四、五章)。

总归来说,在意义行动的视域之中,参照与宣称有五个主要的范畴:

一种宣称,认为行动是可理解的。

一种宣称,认为行动在社会上是正当或合宜的。

一种宣称,认为行动者在行动时有一些特定的主观状态(感受与意向)。

一种宣称,认为行动者有一个特定的认同。

一种宣称,认为一些特定事件的客观状态是存在的。

让我简明地举例说明:假设一个下雨天,你跟一名陌生人一起等公交车。你瞥了一眼下着的雨说:“很烂的天气,不是吗?”你这个意义行动的视域包括:你的遣词用句、语法的结构与文法,这些是促使此一行动被理解的项目。首先,你必须假定这个陌生人可以听懂你所说的话。其次,你还得宣称自己对这名陌生人的意图很友善,而且想要跟他一起闲聊。和这个主观状态有关的是一个认同的宣称:你天性善良,是个好人,亲切而且友善。同时,你又参照另一个假设:这个举动在社会上会被接受为正当的,在这种情境下,这个行动是合宜的。你们的社会地位大致相当,没有重大的地位差异掌控你们的关系。如果你说:“立刻把你的雨伞给我!我被雨淋湿了!”你依然可以宣称你的行动在社会中会被接受为正当的,不过实际上可不是如此,这名陌生人是会生气的!最后,你的行动显然宣称,这种天气是令人讨厌的:也就是下雨了(客观宣称),以及在等巴士的时候下雨真是讨人厌(规范/评价宣称)。

所有这些宣称都是行动的语用学视域的组成部分,语用学的视域分析可绘制成如图6.1所示。注意这图中层次的性质,从受注目的前景扩展到周围一系列相关但作为背景的假设,每种类型的宣称可以包含行动的前景里的元素,以及朝背景向外的元素。在巴士站搭讪的例子中,意图吸引对方闲聊而且非常友善(主观宣称)是前景,而“谈论天气是跟陌生人搭讪的一个恰当的开头”这条规范是背景。

语用学视域的结构

语用学的视域非常庞大而且复杂。每个意义场可能包含的意义,如同之前所定义的,唯有通过内隐而且间接参照意义视域中的定位,才是可理解的;有些像是格式塔心理学的背景,烘托出所强调的前景。先前,我所提到的各种范畴———宣称行动是可理解的、正当性、主观状态、行动者的认同,以及事件客观状态———全部都落入一个语用学视域更概括性的范畴,可以将之称为语用学视域的典范横轴(Paradigmaticaxis),理由随后会解释。此外,构成语用学视域的结构成分还有时间纵轴(temPoralaxis)。

互动的语法:时间纵轴

要找出社会行动的意义视域中之时间轴心的运作,必须留心在先前事件及预期即将发生的事件等时间脉络中,行动者当下行动的相对定位。行动的意义有一部分乃是建立在该行动者的两种设想性的知觉之上,也就是对于刚刚发生什么事的设想,以及预期什么事将随之发生的设想。这就是意义的时间纵轴。所有意义的行动都处于时间脉络之中:意义行动的意义场乃是建立在相互关联的过去行动与未来预期之间所涉及的互动语法(syntax)上。任何个别行动的意义有一部分有赖于此行动在互动时间流当中的定位,因此是一种语法的结构。如果在讨论美国外交关系时,中途插入上面例子中对天气的看法:“很烂的天气,不是吗?”在如此的时间脉络底下,这句话的意义将会不同于前述例子中作为聊天的开场白。

互动语法具有一种互为主体性的构造:其前提是假设参与互动的当事者对于先前的行动,以及这些行动的意义,再加上预期随之而来可能发生的行动等,都具有共同的知觉或设想。因此,不同的行动者之间将建构出不同的语法,而且行动者部分地监视对方的反应,以厘清彼此是如何诠释已发生的行动,以及厘清对方对于将发生的行动之预期。质性研究者在重建意义时,必须时时着眼于时间纵轴。

虚拟的建构结构:典范横轴

另一条主轴可以称之为典范横轴。典范横轴涉及有关意义建构的结构,这些结构包括相似、补充、对照、对立、阶级关系的涵纳,以及推论等。这些建构的结构乃是“虚拟的”(virtual)存在:意即存在于具体空间与时间之外的非实体结构(参阅Giddens1979,第一章的相关探讨)。在意义被认知的当下瞬间,就蕴涵了所有的典范。典范横轴包含的很多成分,以及这些成分之间复杂的关系,其彼此分殊的方式是存在于典范的层面,而不是发生在经验的层面。

譬如说,要理解一个说话行动,例如:“天啊,我真是痛恨这些阳刚男人(machomen)!”(语气强调“痛恨”,而且脸扭曲变形),就必须同时把握许多典范的结构。声音强调“痛恨”、扭曲的表情、悻悻然的语气,这些动作所传达的意义,有一部分都是借助对照的典范结构,也就是对照另一种表达方式而产生的。这个说话的动作合于严肃、生气、厌恶的范畴,而有别于嘲笑、反讽、挖苦、言不由衷的主张、被迫的主张、轻微的批评等。借助默会地对照说话者的态度与其他可能的态度,人们得以掌握说话者所在的典范定位,从而理解其言说行动所传达的可能意义。通过这样的对照所构成的典范结构,言说行动的态度得以传达意义。

在语意学的层次上,个人必须掌握组成“阳刚”这个字义用法的典范结构。“阳刚”给人的感觉可能从对照其他有关“男人”与“男性气质”的概念而得。然而,在说话的动作中,这些概念并不会被明显地指出。这些对照的概念意义在典范层面上构成了“阳刚”的意义。在层级关系上,“阳刚”的语意范畴从属于“男人”的语意范畴,相对于阳刚男人,在与其同一层级的概念范畴之中,还有其他不同类型的男人,像是“好男人”、“老实的男人”、“温柔的男人”等,这些语意范畴皆有赖于文化的建构。

“天啊,我真是痛恨这些阳刚男人!”这个有效性推论,还隐含着另一个典范结构:“阳刚”似乎具有负面的评价。在“阳刚是不好的”这个隐含的宣称背后,可能还有一个更为隐含的宣称,或许是:“宰制别人是不好的”,而且/或者“社会关系应该是平等的”,而且/或者“社会关系应该是互相尊重的”。此处的组成结构就是一种内隐的推论结构。

在理解一个意义视域的综合经验中,有许多上述的结构共同运作。意义的诸多外显特征,通过这类超越时空的复杂组成结构而显现。也就是说,这些组成结构的运作是默会而整全性的,而不是外显的陈述。典范视域分析,就是要逐一梳理并阐明这些默会而整全性的典范组成结构以及互动语法。

典范结构的类型

前面,我已经解说了若干典范组成结构,包括语用单位与语意单元之结构,以及有效宣称的结构。我将在这里再多说一点典范组成的结构,主要是指称一些概念的模式及分析的程序,很可惜本书无法详谈这些论题。读者应该注意基本的观念,以及我所列的参考书目,参阅这些书目有助于从事这种重建活动。当使用这些参考书目时,应该重新定位其中的概念与程序,以使其能够融入典范意义视域的观念,从而与本书所介绍的方法论相互融通。

语意的单元

一种组成结构的类型牵涉语意的单元。行动者使用的语意用语,唯有通过文化团体独特的语意结构,才会取得意义。譬如说,一个行动者强调地使用“光明”,部分的意义视域可能包含对黑暗的默会比较。许多质性研究者常用的技巧是,把焦点全部放在语意的结构上。这样的方法发展出各种语意学领域、对照的语意词组,以及语意学分类法(参阅SPradley1979,1980及WernerandSchoePfle1987)。这些方法在批判研究的运用中非常有力,但是像SPradley等专家学者,往往把语意的单元以及其组成结构,设想为静态或固定的文化特征。可是相反的,比较近乎实情的却是,将这类单元以及组成结构视为日常生活中互为主体的意义建构,具相对的稳定性,而非绝对固定不变的范畴。语意的单元及其组成结构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流动的。当使用者有了创新的用法时,就有所改变。任何行动的意义都拥有其自身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面向。行动者从文化场域抽取包括语意范畴的资源,以建构其行动的意义,但行动者的每一个动作,也同时些微地修正并且改变了这些文化场域的内涵。虽然,在不同的互动脉络之间,语意单元的意义维持相对的稳定,但是由于同时还有其他意义组成结构的运作,因此每一个行动还是可能会呈现出独特的意义。

相似地,结构主义的人类学家对于二元对立以及同源关系的语意单元的研究,也可以归诸于典范视域的概念之中(Maybury-LewisandAlmagor1989;Lévi-Strauss1967)。然而,再重申一次,结构主义所使用的“结构”概念,带有文化特征与固定结构的意象。不同于结构主义,典范视域的结构概念则是随着每一个动作而可能有所不同,并且会改变(CarsPecken1992)。结构就是有意义的行动所蕴涵的典范。结构并不决定行动,而更像是被行动者引用、再生产,或修改。基本上,典范结构乃是宣称,其中有些宣称获得稳定性,而成为典范结构,另外也有一些宣称则没能受到其他人的接受或肯定,这样的宣称也就无从成为典范结构了。

语用学的意义单元

另外一组典范结构牵涉语用学的意义单元。前面,我通过以说话的态度来传达意义的例子,解说了语用学的意义单元。这种非言说的意义传达在经验中具有其独特的性质,因此可以称之为单元。

人会扮演角色,宣告情境,以及参与各种游戏,并且会运用其他人认为不论默会地、整全地或单独地等方式来说有意义的语用结构(CarsPecken1993b,1993c)。除此之外,当我们辨识出行动者扮演的角色,或者他们所使用的其他典范结构时,我们同时也默会地对照行动者所没有使用的其他可能的典范单元(角色、设定宣称),从而综合地理解其行动的意义。

或许可以从音乐中找到类似上述的例子。即兴创作的爵士音乐表演者,其实就是和其他表演者的某种对话。其中一名乐手会引入他们所谓的“点子”,其他的乐手就会由这个点子加以延伸与发展。当一个音乐的点子被辨识出来时,就具有独特的性质,但是这个点子全然无涉于语言的具体陈述。一个音乐点子总是随着乐手们在互为主体性的理解之下,就其中各种彼此辨认出的可能音乐性诠释,而不断地互动发展。演奏出来的各种音乐形式的意义,非常仰赖于参考那些没有被演奏出来的音乐形式。人类进行的角色立场、对话韵律,以及先后顺序的互动,就很类似这样一种即兴创作的过程。

截至目前为止,语用意义单元的观念,在质性研究的文献上并未受到太多的重视。某些语用意义的类型,在社会语言学(如GumPerz1982)以及论述分析(如BrownandYule1983;哲学上的语用学分析参阅Seung1982a,1982b)都有讨论。但是即使这些文献也都没有探索语用意义单元,也甚少论及组成结构的概念(初步探索这个概念的论述请参阅CarsPecken1992;CarsPeckenandCordeiro1995)。

语用意义单元的基本概念是,行动者拥有一些本质上非语意的意义单元,而且甚至可能没有母语的词汇可以用来指称这些意义单元。这些单元之所以具有单元的特征,乃是因为其在一个独特的方式中被理解。此外,对于这些单元的理解乃是在默会的层次,而不是在符号的层次。举例来说,文化团体中常见的角色,由于其乃是默会地通过与其他角色的对照结构,而得以运作产生意义,这就展现出这种特征的意义单元。认同宣称的运作也是如此。这些单元连同其对照的其他单元总是连结在一起,并且在进行理解的同时就被一起掌握,在默会的对照作用之中产生意义。

诠释的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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