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送老爷上山的人群逐渐增多,二丫家门前闹哄哄的,奶奶从棺木一抬起那时起就一直用小城特有的山歌调哭诉道:从十四岁嫁给老爷,与老爷过日子时的磕磕碰碰,与老爷含辛茹苦地养肓儿女的辛劳,现在儿女大了,都已结婚生子,媳妇已把手艺继承下,又哭诉老爷一辈子做人太本本份份,没有享受过清闲的一天,再咽气的前一天还在做衣物,原本想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老爷不用再做活计,可老爷怎么没有福气,丢下一切就走了。大爹、幺爹在旁哭抹着眼泪陪在左右,妈妈抱着三弟也在擦试着眼泪,说老爷走得太快,原本想自己完全继承了缝纫技术,不再想让老人家辛苦了,可,这真让人措手不及,站在旁的幺妹妈妈劝慰到:“孟老伯已走,活着的人应该好好的活着,孟老伯那么高的年岁,是红透的果子,生前手艺好,加上为人处事本本份份,他那叫积德修行得好,你看一点痛苦也没有磨耗着你们的精力,说走就走。有的去逝前,睡在床吃,睡在床上拉,磨耗一家的耐心,最后还人财两空,有的一病几月、几年,有孝心的陪着耗,没有耐心的那可怜劲不好说,反正久病无孝子,一点也假不得,孟大娘往宽处想,好好的保重身体,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今天刚好是星期天,大姐不用上课,红红的眼睛在二丫闹时就跟着二丫哭了一通,现在正依靠着坐在炉旁妈妈的手臂默默地看着一切。
抬帮们忙碌着,用比大拇指还粗的麻绳兜底把一根比大丕碗还粗的大木棒捆在棺盖上,这根叫龙杆。龙杆前后离端头一截横向缝中捆绑一根一米二长与龙杆粗细的木棒,在这木棒离两端头一截又竖向缝中捆绑一根一米二长比龙杆细一点木棒,这样前后各四人,抬棺木的人就有八人。
小老七带着一帮年龄和他差不多,还有比他年龄又大一两岁的小伙姑娘们,俩人一组把那三十多个花圈抬走在前面,在他们前面一截又是一个背背箩的流浪汉,他身后的背箩里装有从二丫家门前那根电线竿上取下来的望钱,还有祭摆在老爷棺木头前的衣禄饭,衣禄饭已用白布包裹好,上山验棺时,要把它装入棺木里与老爷在一起。
流浪汉头发脏得粘成块状,棉袄破烂得开花,一个洞接连着一个洞,并且还脏得发亮,又赤着一双糊满黑污垢物的大脚,他就是小城人人皆之的朱老大。
朱老大每天都在小城穿梭,头脑呆呆傻傻,肚饿时只乞讨吃的,乞讨不到便在路上或倒灰的垃圾旁捡到什么吃什么,在中山路桥头旁也会看到他的身影。有时还会疯癫着追撵半大的孩童们,惹恼孩童丢小石子砸他,他又会傻笑着跑开。听小城的人讲,原本他是一个正常人,家境也还不错,娶媳妇时,媳妇竟在结婚的当天与人私奔了,一时想不通竟变成了这样,小城人说他得的是失心疯,其实也就是精神病的另一种说法。
每当小城,谁家有丧事他便远远地守候,吃饭时帮忙的人不管是谁都会装上一大丕碗饭菜抬去给他吃,出丧时他会自觉地背起装有望钱与衣禄饭的背箩走在出丧队伍的最前面,边走边洒开道的买路纸钱。
在小城背望钱的人,被看成最下溅的活,头脑正常的没有谁自愿去背,去背的大多跟朱老大一样的人,头脑有点呆傻,无儿无女。
其实他们也仅仅是为了吃上顿把饱饭,谁背都一样,也只是一个观念,后来经济好了,也没有人再背望钱,望钱便捆在龙杆上一起抬上坟山,与纸钱一起烧了。
爸爸的两个堂兄,二丫也是第一次见到,脸长的那个抬着老爷的像框排在花圈的后面,爸爸是老爷的亲儿子所以孝子,处着孝棍,头披麻绳,排在他的后面,爸爸另一个圆脸的堂兄也处着孝棍跟后爸爸身后,在他的后边又是姨奶奶家的四个儿子中的三个,另一个没来的是老大,他参军在部队,他比爸爸大,二丫喊他表伯伯。
爸爸的两个堂兄是老爷同姓家族里一个堂哥的孩子,其实根爸爸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只因为同姓而认下的亲戚关系,这次老爷过世,为老爷披麻带孝,送老爷上山这情份爸爸说永生难忘。
棺木后边奶奶的头帕取下打开对折,用线缝住一边,头戴在尖窝处,其余披及腰背下,幺妹的妈妈扶着她,排走在女孝的第一位。
妈妈、大爹、幺爹还有姨奶奶家的俩个女儿及大媳妇,女也是这样披戴著依次跟在后。孙辈的头帕没有打开,大姐与二丫跟在她们的后边,左右两侧及最后就是一大群来送老爷上山的男女老少的街坊邻居们。
三弟还是被王伯娘抱着站在妈妈的左边,杨阿姨在右边一手扶着眼泪花花的妈妈,一手牵着仙咡。大爹、幺爹掉着泪小声抽涕着被街坊上的大婶牵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