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见李金标坐在那一言不发地挨着，心里有些不忍，便叹息一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杜斌别过脑袋，眼睛盯着窗户外边，懒得瞅李金标。
“我求你了，杜斌。”李金标一脸可怜相，“就这一次。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二话不说，屁都不放一个给你办！”
“我已经帮你擦了一回屁股。”杜斌说，“上次你到老毛子那嫖娼，俞敏找我，我为了救你，逼着雅芬让她从省财政厅借了一千万周转金，我对你也算够交情了。”
李金标见杜斌铁了心不帮他了，脾气也上来了，他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按在办公桌上，脑袋几乎撞到杜斌的眼睛上。
他瞪视着杜斌，一字一顿说：“狠，算你狠！杜斌，我是把你看透了！行了，你别跟我强调理由，你不就是见死不救吗？算我二十多年跟你白处了，行了吧？我他妈的瞎了眼！”
李金标抬腿就往外走。
“你别恼羞成怒呀，饭还得吃呀！”杜斌撵上来，拽住他的衣服袖子说。
李金标猛地挣脱他，也许是他太愤怒了，力气便大了些，一下子把衣服袖子扯开了一道口子。杜斌和李金标都愣了片刻，李金标甩了甩开口的袖子，愤然骂道：“吃你妈个头！”
李金标从杜斌办公室出来，晚饭都没吃，当晚就坐火车回省城了。
他到家后，给俞敏打了个电话，向她道了歉。李金标表示要把他在海参崴输掉的一万美金和他吃、住、玩所花掉的钱给俞敏寄去。俞敏见事已至此，便很大方，没要他的钱。
两天后，雅芬来电话了。她把杜斌好一顿损，说他是傻子，说他是木瓜。不管杜斌怎么解释，她就是不听。
“杜斌，你拍着良心想一想，人家李金标这些年来，对你咋样？对咱家咋样？尤其你去昌海市后，家里有啥事，人家李金标不吭一声就办。
可人家就求你那点破事，你还装什么正经？你把李金标得罪透了，你知道吗！”
杜斌在电话里跟她解释。雅芬却不听他解释，继续数落道：“李金标什么时候求过人？你知道吗？他堂堂的男子汉，跟我说的时候，伤心的都哭了。杜斌，你伤人伤得太狠了！”
杜斌知道此时他无论怎么跟雅芬解释，她也听不进去。自己的心思，她是不会懂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杜斌什么也没说，就挂上了电话。
杜斌给李金标打手机，一连打了几遍，李金标才接。杜斌说：“金标，我很抱歉！我为我帮不上好朋友的忙而难过！”
才一夜时间，李金标的嗓子就哑了，他说：“你别说了，我回来仔细想了想，我难为你了。我他妈的不是东西！裤裆下的没数，干了毛子姑娘，拍了胸脯，就去逼你违犯原则。唉，我这是何必呢？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德行，咱俩作为好朋友，我不应该强求你。”
杜斌很感动，他突然有些哽咽了，说：“金标，好朋友，谢谢你终于理解我了！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我真是很难过！”
李金标倒安慰起他来了，说：“杜斌，你也别难过，你有你做人的原则。我以前理解你，可是，我怎么在俞敏面前就把持不住自己了，我倒为难起你来了呢？我真浑啊！”
教育局基建工程招标进行得还算顺利，虽然胡大楼的建筑公司参与了竞标，但他没能中标。
中标的是省第三建筑公司，按照惯例要签订合同。昌海市由杜斌和俞思卿出面，杜斌代表昌海市招标领导小组，俞思卿代表甲方与省第三建筑公司法人签了字。晚上，省第三建筑公司在昌海市的“海参崴美食城”设宴，摆了四桌，请昌海市的有关部门和教育局的头头脑脑吃饭。大家说的高兴，喝的也高兴。至此，教育局酝酿了两个多月的工程招标，圆满地结束了。
杜斌松了口气，精神上放松了不少。酒宴期间，他和昌海市的基本建设质量监督检查站的主任喝了杯酒。杜斌一本正经地告诫他说：“招标结束了，下一步就是你们的责任了。你一定要给我把好教育局的工程质量关，绝不能出现质量上的问题。更不能出现豆腐渣工程！因为，这是给我们的子孙建学校。教育部门比较穷，要两个钱不容易，要把钱花到刀刃上。”
质检站主任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他向杜斌保证：“杜市长，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教育局的工程，我亲自把关。如果出现工程质量上的问题，你把我的乌纱帽摘了！”
杜斌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这我就放心了。至于你的乌纱帽，我不管城建，没权力撤你。但如果在你那出了问题，我有权建议市政府撤你的职！”
敬酒敬到俞思卿时，杜斌说：“俞局长，你跟高占强说好了，要他专门抓这两个工程的质量，别的就不让他干了。”
“请杜市长放心吧，我已跟高占强交代过了。”俞思卿淡淡地说。
“这样就好，”杜斌话中有话地说，“反正，以后都是你们教育局的事了，你们自己掂量着干吧！”
“谢谢杜市长，”俞思卿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说，“您这么瞧得起教育局的领导班子，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们，这是您对我们莫大的信任呀！”
“知道就好！”杜斌不软不硬地说。
招投标结束了，工程开始打桩了。
一天，吕慧给杜斌打手机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了别上火，也别嚷嚷。”
“什么秘密？我至于上火嘛。”杜斌笑说。
“你们搞的招投标失败了，你让人家给骗了。”
“瞎说。”
“胡大楼把省第三建筑公司买通了，”吕慧说，“他们共同做了扣，你们上当了。”
“什么扣不扣的，你快说呀！”杜斌着急地催促道。
“虽然表面上，是省第三建筑公司中标了，”吕慧说，“但其实是胡大楼在干这两个工程，他把省第三建筑公司买通了，给他们交了笔管理费，人家就让他干了。”
“净胡扯！”杜斌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你是跟我开玩笑吧？”
“上班时间，跟你开什么玩笑？这是绝密！”吕慧一本正经地说。
杜斌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他知道吕慧是不会跟他开这么大玩笑的，放下吕慧的电话，他把王超找到办公室来，说：“你仔细打听打听，教育局的两个工程，是不是胡大楼的建筑公司干的。”
第二天，王超就证实了这个消息。
杜斌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胡大楼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他怎么会有这么多心眼？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杜斌不知道这时除了吕慧和王超，他还应该相信谁了。思来想去，他去了赵法瑶的办公室。
赵法瑶比杜斌镇静，他听了杜斌的诉说后，沉思了一会儿，咬着嘴唇说：“这就是现实，严峻的现实！杜斌，难道你没发现，为什么中央出台了那么多好的政策，国家又制订了那么完备的法律法规，可一到下面就容易走样呢？”
“不是都说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赵法瑶眉头紧皱，“这里面，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外乎权力和利益使然！”杜斌分析道。
“对呀！不然，没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赵法瑶说。
“那，您看胡大楼的事情，如何处理？”杜斌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目前的法律，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省第三建筑公司的规模、技术都比昌海市的雄厚，胡大楼肯定是挂靠了他们，钻了法律的空子。”
“那，只有让质检站加强监管的力度了。以此来确保工程质量不出差错。”杜斌说。
“你说得很对！”赵法瑶点点头，“你要亲自找质检站的主任谈谈。就说是我说的，如果教育局的工程质量出了半点问题，不但撤他的职，还要追究他的司法责任！”
杜斌点点头。
“听说，”赵法瑶看着杜斌，说，“刘玉林、俞思卿他们和胡大楼走得挺近，市政府把好几块处于黄金地段的地皮，都给了胡大楼，有这回事吗？”
“哦，没听说啊。”杜斌迟疑了下，撒了谎。其实他曾听马德良和吕慧说起过，而且在市政府的会议上也议过，最后把大片处于黄金地段的地皮，转让给了胡大楼和几个人，使财政收入大幅度增长。杜斌之所以在赵法瑶面前撒谎，是他还摸不清赵法瑶的意图，他不想在市委书记和市长之间走钢丝，即使赵法瑶说得对，他也不想冒这个险。他想到最多的，就是很好地保护自己。
杜斌在“回民饭店”请赵自忠吃饭，他找吴宇和吕慧作陪。吕慧问他什么理由，杜斌告诉她，今年是赵自忠从事教育事业五十年，前些日子被招投标忙得焦头烂额，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今天晚上给补回来。
赵自忠所在的育才私立学校在接近山区的城郊，离市区十多公里。
杜斌亲自开车把赵自忠接到饭店，对马淑君说：“老板娘，挑你们饭店最拿手的菜，给我做几道。”
马淑君爽快地答应了，一边给他们倒茶水，一边指使服务员上菜。
马淑君说：“杜市长能在我的小店宴请老师，这是本店的荣幸。为了表示我对知识分子的崇拜和情意，今天的酒水我就免了。”
“老板娘真是大方，我们跟着杜市长沾光了。”吕慧酸溜溜地说。马淑君没理她。
“你的酒水留着吧，”杜斌说，“我宴请赵老师，要喝茅台，你能免费吗？”马淑君倒也干脆，说：“别说茅台了，就是五粮液，我也免费。只要你杜市长看得起我这个小店。”
杜斌说：“别，我是跟你开玩笑呢，酒我自己带来了。”杜斌从提包里拿出两瓶茅台酒，放到桌子上，说：“请老板娘给打开吧。”
马淑君惊讶地说：“你还真自己带来了，你是怕我管不起你们呀，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杜斌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马淑君说：“呦，还是当市长好啊，这酒是别人进贡的吧？”杜斌笑笑，没吱声。
杜斌每次来，马淑君都跑前跑后张罗，不是多上两道拿手菜，就是提着一瓶好酒来敬酒。等算账时，她把这瓶好酒就免单了。杜斌过意不去，不想让她老破费，就从自己套间的衣柜里拿了两瓶茅台。
杜斌他们边喝边唠嗑。这时，饭店来了两伙客人，非要马淑君去敬酒，马淑君告了一声假，匆匆去，匆匆回。整个酒席进行当中，她始终亲自倒酒，还陪着喝。酒过大半时，她的好客劲儿又上来了，让厨房又炒了两道特色菜端了上来。杜斌觉得不好意思，就单独跟她喝了一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