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大陆和东侧大陆的中间,有一天海峡穿过。这条被称为“探月海峡”的下方,有一片海岛群。
流离群岛,一个混乱的无主之地。
史鹏程看着那个刚刚苏醒过来就到海边吹风的奇怪男子的背影,他的黑色风衣在月光下像恐怖的旗帜在飘扬着,月色很浓,但黑暗更盛。
史鹏程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兽皮大衣,向前走了几步,迟疑片刻,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张开双臂,拥抱着从海面上吹来的腥咸的海风,他的背影在海浪的啸声中显得有些狰狞。
“我是什么人。”他的话中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你想知道?”
史鹏程感觉自己的喉咙变得干涸,他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
黑衣人豁然转身,截断了史鹏程的话,说道:“我就是那个带着群众造反无恶不作的恶魔,我就是从地狱而来终将要让天堂颤抖的夺魂天使,我是你们心中的梦魇,无处不在!”
史鹏程听着李忘缘这番狂妄的言论,身不由己地后退两步,他的脸色变得如李忘缘那边苍白。
李忘缘脸色满身嘲讽的神情,盯着史鹏程,说道:“你害怕了吗,船长?你心中是不是也如同那些无知的人们一样充斥着恐惧与绝望?”
史鹏程咬了咬牙,挺起胸膛,说道:“我没有你想的那般不堪,我也是坏人、恶棍。”
李忘缘冷笑,说道:“哦,你都干了些什么?”
史鹏程回答道:“杀烧掳掠……”他还想再列举多一些,但是突然发现没什么值得说的了,他和他的手下们不过是一伙不起眼的海盗罢了。
“是吗?”李忘缘不屑道,说着手指西北方,“比起我紫溪市攻城一战屠戮近三千的士兵,如何?”
史鹏程哑然,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忘缘又转向东北方,淡淡地说道:“比起灰烬团压迫奴役红叶国数百万百姓,那又任何?”
史鹏程看着李忘缘,突然说道:“这些事情,我从来不敢去想。”
“也许是吧,这些事对于你来说,或许太过于遥不可及。你们应该老实呆在这里,过着安稳的日子”李忘缘淡然道。
史鹏程叹息一声,说道:“安稳的日子……这个世道哪里会有安稳的日子?你以为我们天生就是海盗么,事实上我们曾经不过是普通的渔民,我们向往平静的生活,向往每天出海打渔回来后看到夕阳下妻儿的笑容,晚上闲暇的时候能和朋友在酒吧里喝酒聊天。”
说到这里,他握紧拳头,似有青筋暴起,恨恨说道:“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空谈。内战一触即发,掌权者们为了储备战争资源,赋以重税,搞得民不聊生,跟强盗又有什么区别。靠打渔为生本来勉强能够生存,如今已然是食不果腹,于是大家为了逃避赋税,只能把渔船改造成战船,躲到这个荒岛上来,名义是海盗,实则还是坚持出海打渔。”
李忘缘面无表情,转过头去,看着海面上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海风越发地温和。
许久,他才开口说道:“你们既然试图反抗,为何有止步于此?”
史鹏程苦笑,说道:“难道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像你一样造反么?”
李忘缘质问道:“有何不可?”
史鹏程无奈地摇头,说道:“我们没这个实力,况且,我们也没这个胆量。”
李忘缘轻笑,傲然道:“实力我有,胆量我也有。如果你野心,并且相信我愿意追随我,今天是十一月三号,在这个月的二十八号之前你到紫溪市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平静很平静,说道:“如果你心存顾虑,或者没有那样的野心,那你也可以在这个月二十八号以后带着你的亲属朋友前往西大陆我的势力范围,我会给你们想要的渔民生活。”
李忘缘顿了顿,继续说道:“作为对你救命之恩的报答。”
海风越发地猛烈,吹得他身上的黑色风衣咧咧作响,他的黑发飘洒着,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夜幕中所有的星星都隐身不见,只有那轮圆月皓洁如玉。
史鹏程有一股烈焰猛然间在胸口腾起,血液膨胀,心跳声砰砰如震天的战鼓一般。
野心?一个没有心的人竟然三番五次跟自己谈野心。史鹏程在刹那间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史鹏程才缓住了心神,说道:“你说的事情当我以及我身边的人来说,都太严重了,我不能立刻给你准确的答复,但是说实话,我被你的建议给诱惑住了。”
说到这里,史鹏程迟疑了片刻,抬眼看向李忘缘:“我有一个问题,可能会冒犯到你,但是我还是忍着想问。你真的是个没有心脏的人么?”
李忘缘微微一愣,随即叹息一声,说道:“你既能问出这个问题,难道不足以证明你有点胆量吗?我的心……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也不知道……或许从来就不曾有过吧。”
史鹏程感到震惊,说道:“没有心脏的人,怎么可能活下来?”
李忘缘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明月,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说道:“你说呢?”
史鹏程答不上来,他听闻眼前的这个黑衣人是个恶魔、怪物,但是现在看来,用恶魔和怪物来形容他似乎有些不太贴切。
“我还有一个问题。”史鹏程转移话题说道,“你有什么把握能够对抗郭成钢将军的戍边军,大陆上盛传郭成钢将军以及他的军队所向披靡,以你的这点实力凭什么与之对抗?”
李忘缘冷笑,说道:“所向披靡么?还不是两次败在我手上。”
不屑!
狂妄!
如这茫茫大海中呼啸的浪潮一般,肆无忌惮。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的野心又是什么?
史鹏程盯着李忘缘,感觉唇干舌燥。
而李忘缘则用深邃的目光眺望着东北方。
“如果可以的话。”他语气坚定地对船长说道,“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西侧大陆,红叶国戍边军大营,天景市。
红叶国戍边军总将郭成钢负手而立,驻立于军政大厅中,神色从容。从旁看去,他高大的身躯中看不到任何一点年华老去的迹象。就算是身着便衣,以他那堂堂的相貌,依旧让人觉得不怒而威。
这时,厅外的警卫传话进来,说道:“将军,侯将军到了。”
郭成钢点点头,回了一句:“请他进来吧。”
不多时,侯宝强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了大厅,向郭成钢行了一军礼,说道:“将军,你找我?”
郭成钢笑了一下,说道:“是。先坐下吧。”
侯宝强依言坐下。
郭成钢在大厅中来回踱了几步,说道:“这几日潜伏在紫溪市里的徐往忠连着派了几个人回来,对紫溪市内形势的报告越来越着急,并几次进言于我,要我早日攻打紫溪市。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侯宝强微一沉吟,随即道:“末将也是这个意思。这几日眼看元晶军队似乎又有蠢蠢欲动之势,国内形势危急,若果然内战打起,我们只怕无力再去分身对付这股暴乱贼子。”
郭成钢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但据徐往忠回报,只在这几日,紫溪市内暴乱军的人数已激增到近两万人。看来在这件事情上我失策了,在暴乱刚发生的时候,我就该以重兵剿灭之,也可免去今日的麻烦。”
侯宝强立刻站起,抱拳道:“将军不必烦恼,其实以末将看来,事情并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事论事来说,紫溪市内的暴乱军仍不足挂齿。请将军下令,末将只需带一万五千人马,加上杨将军现驻紫溪市外的五千人,就可在短期内击垮暴乱军。”
郭成钢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好。你果然还是比较持重。若换了是韩武纪,他必然最多只肯带一万人去。”
侯宝强不语,只非常适当地冷笑了一声。
郭成钢又道:“其实以韩武纪的实力,再考虑到我军与暴乱军的战斗力之间的差距,取胜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侯宝强一惊,说道:“大人……”
郭成钢一摆手,截道:“好了,你不用多说了。我今日叫你前来,就是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侯宝强大喜,连忙说道:“多谢大人。”
“你为将多年,深通攻城阵地战,我对你的能力,是信得过的。”郭成钢说道,“但此次出征,我倒想听听你的看法,你且对我说说,这一仗,你是如何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