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海岸,又起风了,巨浪滔天渐次卷起雪色峰峦无数,被浪花洗涮得精亮的岩岸在日光照射之下亮得耀眼。不知何时,一只玉白色的小舟悄悄停在了陡峭的岩壁边上,舟上无人,只静静泊在那里,若不是小心留意,没人会知道,在这风卷浪嚎的海岸,还能停着这么精致的一叶小舟。
海岸方圆几百里都荒无人烟,却见有一座座碎石堆成的小丘,毫无规律地散布在海边方圆百里内。远远看去,荒凉的南荒确实已荒凉得鸟都不愿意在这拉屎了。
“将军,现在御海将士已按照你的吩咐扩充了,一切都在掌握当中。”
“嗯……”
“只是……”
“是王城那边始终不肯放手?”
“将军圣明,正是!”
“让他们有来无回,做干净些……”
“是!”
一座石丘里头,竟然是一个不小的院子,内中有花草布景不说,所有配备还齐全雅致。一个白衣男子正在悠闲地盘在炕上用膳,他身边恭谨地站着一个同样白衣装束的男子,只是,他穿的是精锐兵士的白软甲全套装备,不似用膳男子一身随意却又贵重的锦衣。
报告完近况后,兵士悄然退出,白衣人俊朗的面上斜睨了一眼王城的方向。那里,有太多蠢蠢欲动的人了,如果没人直视这局面,相信不久的将来,大广便会狼烟四起。
一杯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啜,总觉得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快意笼在心头,挥不掉散不去。明明与他无关,他却喜欢牵连。
只有她,安之若素,因为她有他啊!
纵然千里万里,他都是她忠实的眼睛、耳朵、手脚。
“报……”
“讲……”
“四百里外,又发现有一队人马出现,不过……看那气势,比之前的都要沉着,可以说是一队训练有素的精锐。”
“他,终究还是来了……”
“请将军示下……”
“启动屏障,自此把他隔在外围,我要知道他未来随时的动向。”
“将军圣明,如此!他以后所有的努力,还是白费了。”
说话间,白衣人已然用好膳起身出去,他要亲眼目睹他多年的研发成果。在这里成为孤岛之前,他想见一见那峰峦般的海浪是怎样席卷肆虐的。
那轰然而塌下去的,天然的屏障,会成为大广又一个人人闻之丧胆的气壮山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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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南荒海域面积竟自动扩充?”
雅苑内宁妃眼内不可置信地闪过一丝失望,有的人命就是好,总有人为她铺好锦绣路,总有好运助她逢凶化吉。
“回主子,是的!听说是纳兰公子亲身经历。”
“纳兰子渝去了南荒?如此……够热闹的。”
“主子,如此一来,那步棋就作废了。”
紫竹跟着宁妃多年,自是一心向着宁妃的。听闻那丫头凶多吉少时,她的心也跟着有阴影笼罩。
“这几年下来,本就已经渺茫,便是把她带回,大王仍会偏袒于她。”
宁妃幽幽叹息,她得宠时未能及时怀上龙种,或许这就是命吧!
可惜,她不是个认命的人,只要有迹可寻,她仍不会放弃任何翻身的机会。
“派人暗中监视纳兰子渝即可,他在那里,一切都好办。知会那边的人,不得与纳兰子渝发生冲突。”
她沉吟半晌,又道。
“是,婢下这就去办。”
紫竹领命转身就要去办,宁妃却叫住了她,狡黠的凤眸里边乍现希翼的光。
“陪本宫去看看玉妃,纳兰子渝是个角色。只要他姐姐与我们是一伙的,紧要关头还是得用的。”
“主子,还是别去了罢,静苑那边儿一点动静都没传出,婢下心中总觉着不安。”
“说到这个贱人也是奇怪,嫡亲女儿流落在外她竟能仿若无事,确实狠心得瘆人。”
“所以,婢下觉得,主子还是别跟玉妃娘娘过从甚密为好。”
宁妃再次陷人深思,梁城匪贼作乱,父亲已然领兵到梁城平乱,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因宇文通一直打压,加上他自己也不争气,整日沉迷花街某巷的胞弟,到如今还是个闲散子弟,也帮不上她。
除了忍,她还能怎样?
“罢了,本宫也倦了,歇息吧?”
静苑内,宇文王后这会正耐着性子教导公子熙,这孩子实在让人头痛,样儿俊秀文静,性子也温顺敦厚,文学上却是一点也不沾边儿。书苑那边的老师也实在没辙了,冒死上奏烈王,要求辞官退隐。
为怕好事者又拿这个作难,要废除储君,烈王只好与宇文婉儿商量,这孩子以后就放在静苑,每日由宇文婉儿惜心教导。
“母后,熙儿不想做储君。”
作业实在难以胜任,公子熙也实在憋屈,只好跪倒在宇文王后跟前求饶,样子委屈可怜。
“熙儿,你可知道?你王兄身体如此孱弱,你又没其他兄弟可以帮你卸下如此重任,你当奋起担当起这等荣光。”
“母后,熙儿何尝不想如此?关键拿起书卷,熙儿瞌睡就来了……。”
公子熙专心听着训导,也怨责自己颓废不振,可他对此就是提不起兴趣,如何是好?
越想他越急,越急他心就越乱,最终还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声洪亮有力,振聋发聩,吵得邻近的妃苑都不得安宁,纷纷怨责宇文王后教子无方。
对此,宇文王后都充耳不闻,只要能让那孩子爱上学习,受再多委屈都是值的。自长公主薨后,兄长一直状态不佳,她作为妹妹,自当担起这份责任来。
“好了,熙儿不哭。母后呀!也不是逼你,母后只是想,只要熙儿不抗拒,不自己增加负担,熙儿一定是最棒的。”
“母后,你别安慰熙儿了,熙儿觉着熙儿就是个残缺之人,是读不好书的。”
公子熙无法说服母后,憋得小脸通红,怯怯地抬眸看了几眼宇文婉儿,竟起身跑了出去。
“跟上,好好开导他。”
宇文婉儿也是无奈,孩子才只有五岁,却通透如此,装傻扮痴的就想卸掉储君之位,实在难得。
只可惜,他错生在了王家。
不,应该说他错生在了宇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