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涵宇负手而立,背对着她们,虽然瞧不见他那双含了无数冷光的眸子,但是从周围骤然降下去的温度可以知晓里边是如何的惊涛骇浪、雪里翻花,估计是能够冻死一头牛了。
“王爷,您可以把什么事都往雪儿身上推,但是不能如此否认了雪儿对您的一片真情,万万不能呀。”慕容烟雪紧握着拳头,那尖利的护甲磕在手心生硬疼痛,手中有些温润黏稠,却是泛着凉意的,是心里的寒意大于身体的温度,终究是心伤了,情痛了。
“这样的情本王不稀罕!你那是自私、自利。”龙涵宇冷着面孔阴寒地说着,始终不去看那可恶之人,如此歹毒心肠的女人怎么配做他的女人呢!早晚要废了她。
“王妃莫要伤心,这样不值得。”乌兰顾不得礼数,扶上了王妃的肩头,轻声地安慰道,在她看来确实是不值得,明明不爱她,甚至恨她,为什么还要继续爱这么一个没心的男人呢。
她还记得小姐十五岁在皇宫里遇见了刚从江北办差回来的王爷,那时小姐就已经喜欢上了他,一见钟情的喜欢,就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那么的热烈与娇羞,她以为小姐会幸福,至少每次小姐见到他都会高兴一阵子。
十五岁意味着可以出嫁为人妇为人母了,老爷象征性地问了下小姐的心意,小姐才羞羞滴滴地说了出来,却也是自豪无比的,老爷本就是看重了皇家中人,观察着龙涵宇是个有前途的皇子也就应允了,如此小姐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因为她嫁给了一位俊朗非凡的王爷,于她而言,她开心的是小姐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逃脱了大门高阀的交易联婚命运。
只是她不知道一切只是不幸的开始,幸福的开始是因为一个爱字,不幸的祸端恰恰也是一个爱字,王爷不爱小姐,一点也不爱。
她在他的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动情之处,小姐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摆设,可有可无,她感到悲凉,为小姐感到痛心,真的不值得。
“值得,值得。”慕容烟雪一字一顿地说道,黯淡的眸光闪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小姐。”乌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姐怕是越陷越深了,难以自拔,她只能在身边保护好小姐,帮助她尽力做每一件事情。
这一次慕容烟雪没有怪罪乌兰,因为她是至始至终一直贴着她的心的人,在她需要安慰时给予她鼓励,给予她信心。
乌兰瞧着那蹙起的眉峰,叹息了一瞬,小心地将王妃紧握的手展开了,里边凝了暗色的血渍,在白嫩的手心显得格外的醒目,眉目一凝,心疼得厉害,如此不爱惜自己,小姐到底是没长大呀。
“小姐,我们先回去吧,这伤需要好好地包扎一下,免得留下疤痕。”乌兰轻声细语地说道,目光和善地望进她迷蒙的眼,那目光很让人心疼,像是迷了路的小鹿一闪一闪的,透着丝丝惊慌无措。
慕容烟雪将手抽回来,重新握紧了,对着那冷硬的身影凄清地一笑,目光忽而婉转了些,不似之前那般愁苦陈杂,“你若是想把她接回来就去吧,只要她还活着,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听得她提及云儿的事情,龙涵宇才转过身,略显诧异地凝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如汪洋大海,一望无边,携着几许寒意,好似要看穿她一般。
她说让他把云儿接回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女人有这么好心吗?也不知她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总之他是不管她答不答应、接不接受都会将云儿接回来的,再也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了。
“如此甚好,不过你要是耍什么花招,也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身为王妃就要有王妃的本分,明白了吗?”龙涵宇那冷中透寒的眼风缓缓地从她精致的脸庞上扫过,停留了片刻才移开去,望向青石甬道旁的百年槐树,那小巧的碧叶随风姗姗地摇曳着,好似放大了的翠羽,凝了点点葱翠,千年不化。
慕容烟雪嘴角嘲弄地扯了一下,弯成一个扩大的弧度,凉薄地说道:“王爷教训得是,妾身不敢忘怀,定然铭记于心,好好地修身养性,做好王爷的贤内助。”
龙涵宇困惑地回视了她一眼,今儿改了性子不成,居然不哭不闹的,还自我批评了,一点也不像她慕容烟雪会做的事情,可是也的的确确是她说出来的。
也就那么一瞬的不解,龙涵宇清冷地说道:“如此最好了,不准动她一根手指头。”到底还是不相信她会突然间变得友善,他特意嘱咐了一句,给她一个小小的警告。
“王爷说笑了,既然王爷喜欢林姑娘,若是她愿意的话,回了王府做个姐妹也挺好的,平日里也可以多多走动,哪里敢欺负这个妹子呢。”慕容烟雪低头扭转了下神色,复又抬了起来,一脸和顺,大方得体地说了一番,让乌兰也是小小地诧异了,看来小姐是真的开窍了,懂得以退为进,收敛下性子。
龙涵宇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果然是古怪得很,如此得体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让人不得不疑虑三分,缘于她此刻态度很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也只好作罢不去多加指责了。
“嗯,云儿喜欢一个人独处,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为妙,彼此和睦共处就行了。”龙涵宇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云儿的喜好便摇头否定了。
“晓得了,王爷。”慕容烟雪乖顺地回道,心里着实是不舒坦的,可是碍于要维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便硬生生咬牙忍住了,醋意在心底早已酿成了陈年老醋,酸涩得不是滋味儿。
“王爷,怎么没见到林姑娘?”慕容烟雪压制住翻腾的醋意,温良地问道,问出了一直藏着的话。
按理说王爷在此,林婉云那个小贱人也该在这里,如何就没见到人影呢。
“云儿还没到,你问这干什么?休要动什么心思,好好地做你的王妃,回你的听雪苑去。”龙涵宇警觉性地说道,目光陡地锋利起来,审视的目光犀利地落在了那个顶着他英王妃身份的女子。
“王爷真是冤枉雪儿了,雪儿只是好奇,关心一下林姑娘,仅此而已。”本就有浓浓的醋意无法宣泄了,又被心爱的男人如此看待,心里更是苦楚,细密的睫毛沾染了一片湿润,眼泪便止不住地溢出眼眶,顺着粉嫩的脸颊滑落打在了朱锦罗裙上,殷红了一片。
“小……王妃莫哭,奴婢知道您心里委屈,不哭。”乌兰像个慈爱的母亲一般慌张而心疼地抬起手背为她揩去脸上的水渍,可是也没止住那一滴滴连续的泪珠儿,只能一味地抹着泪水。
“别哭了,这里不是你哭闹的地方。”龙涵宇最不喜欢看见女子在跟前哭哭啼啼的样子了,一见就心烦得很,语气便拔高了些,责怪之意乍现,令慕容烟雪霎时止住了含在眼中的泪,没有掉落下来。
乌兰收回了手,取了帕子为她仔细地擦拭了一番,才作罢了,转而抚了抚她颤巍巍的背脊,企图抚平她内心的激动。
“好了,回去吧。”龙涵宇挥了挥宽大的袖子,声线稍微柔和了些,只是到底还是比以往凉上了三五分。
“王妃,我们回去吧。”乌兰低低地说了一句,轻轻地挽起她的手,在此处只会遭受王爷的不公正对待,还不如回苑里去图个心安。
慕容烟雪也没有反对,目光热切地凝视了他许久,才扯出一抹浅笑来,温雅地说道:“王爷,妾身听您的话,先回听雪苑,有时间来看看雪儿。”欠了欠身,才在乌兰的搀扶下离开了大厅。
凉风吹过,外边的风声簌簌,挟着树叶摩挲的声响,更是显得萧疏无边了。
慕容烟雪抚上自己的脸颊,刚刚哭过,是以见了凉风有些干冷,只一小会儿便红了一片。嘴角肆意地勾起,缓缓地上扬,露出一丝一丝的嘲讽,目光也兀地变得凌厉了许多。
林婉云,早晚有一天要让你生不如死。上次让你差点白白地死了,着实是可惜了,有时生不如死更加的可怕。无论如何她慕容烟雪都会十倍百倍地奉还与她,看王爷到底是爱着谁。
这样的怨恨使得千里之外的林梦清同学冷不丁打了几个哆嗦,却也没想到什么,只以为是天凉了须得多添衣裳。
这厢慕容烟雪脚步沉重地回到了听雪苑,看着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心里颤动了一下,这听雪苑是她起的名,而特意由他起笔书写的,那时的郎情妾意都是假的吗?为何她还记得如此深刻,好似刚刚发生在昨日,可是一切都变了,听雪听雪,没了那倾听之人,又有何用呢?不过是个华丽的金罩子,将渴望的一切隔离开去。
龙涵宇坐回到花梨木太师椅上,一手笃笃地叩击着桌面,心里寻思着为何还没有回来,转念一想觉得可笑了,自己回到王府尚且花了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是从天然居回凌家堡再折回王府,自然是更加的长了,心里也就轻松了许多。
仔细地叮嘱了守门的侍卫一番,又命几个信得过的伶俐丫环去把长青阁好好地打理一下,这才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东林苑,整理一下今日搁下的一些琐事,虽是琐事却也是不可疏忽的事情,一门心思地处理公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