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有余悸的走在街上,百思不得其解。那不是我梦寐以求的么?是我向这个城市宣誓主权的资本么?我不是喜欢夜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高架上的车流么?为什么,心里比那间房还要空?我一直标榜不愿亏待自己,哪怕是味蕾。究竟还有什么事我忘记了,或者做错了?谁能告诉我?谁?……我突然又意识到,这个“谁”于我而言似乎是个“0”
难道……
正当我走火入魔般的寻找答案时,电话响了——是我的搭班司机小刘。
“余哥,我突然有点急事,今天的夜班你替我吧?”
寻思着我也没什么事了,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也找不出原因,还不如开着车,去散散心。我把我在的位置告诉小刘。
小刘的年龄其实比我大,但是入职比我晚,而且路也没我熟,所以,一直称我“余哥”,不过经常加个儿化音,听着很亲切。我也就不客气的称他“小刘”。小刘家庭比较复杂,有时需要处理家里的事,所以我们经常替班,我也不问原因。而我也时常让小刘替我,理由一般是“今天心情不好”或者“今天心情不错”。不过因为我对这个城市非常熟悉,所以有大量的固定客户。基本上不用怎么拉散客,每天除了份子钱,平均收入也有三百。再加上稿费,每月收入应该够得上白领了吧!小刘经常感慨:开出租车开到你这个份儿上,太拉仇恨了。
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小刘就把车送过来了。看样子,这次的事应该不小,我就开车把他送了回去。等我掉头往市区赶的时候,天下起了雨。雨滴很大、很急,不一会儿,响起了春雷,雨也越来越大。我把收音机打开,音响里传来了张宇的《给你们》。音乐声、雨声、雷声混杂着,车内已经听不到了发动机的声音。我打开双闪,降低车速。心想这样的天气,难得碰上乘客,便漫无目的的瞎逛。
快到岔路口时,我似乎看到前面隐隐约约有人招手,自言自语道:“这天,还真有人打车!”走进一看,是两个女孩,年龄应该和我相仿。她们没有带伞,就把书包顶在头顶,可是雨太大了,书包根本不管用。我急忙拿出雨伞,递给她们。她们却一只手拖着书包,另一只手似乎要提什么东西。我这才意识到,地上还有两个行李箱,不过,可能是行李太重了,再加上雨天,她们提得很吃力。便冲她们说了句:“先上车,行李我拿。”我连忙下车,打着伞,让她们先上车,然后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等我上车,裤子已经湿了半截。
“去哪儿?”
“索河路35号”副驾上的那个女孩回答说。
“你们是刚到这儿?”
“是啊。谁知道刚到就碰上这样的天气。”
“这里面有干毛巾,先擦擦吧。”我指了指前面的收纳箱。
“哦,不用了师傅!”
“还是擦擦吧,万一生病了,我还得送你们去医院呢。”我开玩笑说,“另外,我不是你师傅!”
“不好意思啊,我刚上车就觉得你不像出租车司机。”
“难道我像坏人么?”
“不是!出租车司机没有这么年轻,这么帅的。而且,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没按计价器。”说着,她指了指计价器,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猛地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我那是看你们挺不容易的,今天免费送你们了。”
“真的么?那真是谢谢你了!”
我承认,确实是忘了按计价器。因为走的是白班,又有固定乘客,基本上这些乘客都是公司领导,出门赶时间,而我总能找到一条最合适的路线,在预定的时间,把他们送到预定地点。久而久之,就从信任变成了依赖。所以,他们每次只会多给,我也从来没有用过计价器。以至于一旦有散客,常常会忘了计价。遇到这种情况,我通常的做法是,只收一个起步价。稍微远一点的,也只是象征性的加点钱。
“你好!师傅!不对!是帅哥。我叫林知燕,后面那位是我朋友,于非,干勾于。”
“你好,我叫余寒。不是干勾那个于。你们这样随便向陌生人透露姓名可不好啊。”
“是么?”那位叫林知燕的女孩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林知燕”
“那她呢?”林知燕指了指后座。
“于非”
“你叫余寒吧?”
“是啊,不是刚说过么?”
“看吧,你知道我们叫什么,我们又知道你叫什么,怎么就成陌生人了?”林知燕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对这句无理取闹的话,竟无言以对。
坐在后座那位叫于非的女孩,一路上没说一句话,我只是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像是在收拾一个小本。小本是她一上车就立即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不过,本子已经被雨浸湿了。她一路上就在小心翼翼地揭开粘在一起纸张,用干毛巾轻轻地沾上面的雨水,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忧郁。我想,那个本子对她应该很重要吧。
索河路35号是处老旧的家属楼,看样子,她们也是刚漂泊到这个城市。正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有太多这样的人,而且所有的人都渴望成功,所以这座城便显得异常的浮躁。人、车、就连空气都是躁动的。
等我们到达目的地,雨已经稍微小了一点。那位叫知燕的女孩对我说:“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先去找找房间。”
“你们没找好住的地方?”
“不是!找好了,不过我得先确定到底是哪一间。”知燕接着对于非说,“非非,你先在车上等我。”
于非似乎不情愿:“要不,我跟你一起吧。”
“没事儿,你在车上看着行李。”知燕看我一样,“谅他也不敢怎么样。”
听着话,似乎于非下车对我不放心,不下车对我也不放心。我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动作:“天地明鉴,我可是良民。”
“哼!那就好。”知燕说着走进了家属楼。
于非在后座上,仍旧擦她的笔记本,我从后视镜看了有近五分钟,她仍没有注意到我。
“那个本子记的是什么?我看你都擦一路了。”我在车上实在无聊,就没话找话。
于非猛地抬了一下头,“啊?”
“那个本子对你很重要吧?”
“哦,没有,只是画了些画。”说完,于非又低下了头。
又过了五分钟,知燕终于出来了。看脸色,似乎遇到了什么事。
“死房东涨价了!”知燕气冲冲的说道。
“怎么回事?”于非问道。
“他说我们订的那间没有了,新的都涨价了。”
我一听,火气立刻上来了:“嘿!哪家房东这么猖狂?我找他去。不带这么欺负新人的。”
我和于非都下了车,随知燕上楼。房东就在门口站着,是个中年人。
“大叔,您这么做可不地道啊。”我摇着头,走上前对房东说,“趁火打劫呀?”
“谁趁火打劫了,你出去问问,现在都是这个价。”
“别人我不管,这儿是不是之前谈好了?”
“那个价真不能租,租了我得赔死。”
我们和房东磨了有近半个小时,房东就是一口咬定,一分都不降。
我对知燕说:“要不,再找找吧?”
知燕小声对我说:“我问了,别家的确实都涨价了,至少这栋楼里是这样。”
房东也趁机装好人说道:“我劝你们呀,最好再找一个人。两个姑娘家住也不安全。”
“我们刚来,去哪儿找人呀!”知燕生气的说。
我一想,正好我也在找房。从上次的事来看,我估计对买房还有恐惧。不如先找人合租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适应了,再说买房的事。可是她们刚来,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不过才一个小时。尽管在车上聊得还算投机,可那并不代表相互之间信任。虽然看她们俩不像坏人,可人家毕竟是女孩子,怎么看我就不好说了。看样子,房东肯定是不会降价了,实在不行我就帮她们找个人合租。
“知燕,正好最近我也在找房子,不如我搬过来分摊一下房租吧?”我紧接着又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先找个旅馆住下,这两天我帮你问问,看有其他房子或者合租的没有。”说完,顿时觉得自己冒了一身的冷汗。
“真的么?那太好了,一块租吧。”知燕爽快的的答应了,出乎意料的快。
但于非似乎有点顾虑,小声地对知燕耳语。知燕听后也小声地对于非说(说是小声,但我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没事,到时候屋子里多加一把锁就行了,先观察两天。再说,有个免费的司机为什么不要呢!”
原来,在知燕的算盘里,我只是个“嫌疑犯”外加免费劳力。我还以为自己真有什么魅力呢。
于非还是有点顾虑,知燕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呢!真有那什么,吃亏的是他!”
这句话我怎么听都感觉别扭,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两位,商量好了没有?现在可以看房了吧?”
“哦,可以!”知燕笑着点了点头。
房东把门打开,屋子里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我没有准备,吸了一大口,顿时咳了起来,赶紧捂着口鼻,后退几步。“嚯!您这多久没进人了?”
“最近下雨呢,没敢开窗,住上人,通通风就没味了。”
“有好一点的么?”我问道。
“隔壁就是公寓,精装修的。比这儿贵一半呢。年轻人,知足吧。”
知燕见状连忙拉着我说:“就这儿吧,公寓太贵了。”
我想了想,说:“没事儿,咱就住公寓,房租我出一半,剩下一半你们俩平摊。”
我这话是故意说给房东听得,一来,趁火打劫,太不地道;二来,他这房子我实在不喜欢。不过知燕和于非似乎有点不相信。知燕问我:“真的么?”
“对,租公寓。”
“我不是说这个。呃~租金?”
她倒直截了当,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我出一半。”
说完,我们下楼了,房东脸都僵了:“哎,我给你们便宜点,你们说个价吧。”
我听了下来,转过身走到房东面前,拍了怕他的肩膀:“大叔,我们没那么不近人情,您要是降价那不得赔死啊!”房东哑口无言,只得摇摇头,把门锁上,或许他被霉味呛着了,急忙捂着鼻子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我们三个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把她们安排好,又叫了修锁公司在她们卧室加装了一把“防贼锁”。这才开车回到我住的地方收拾东西。等我再次回到新公寓,她们俩已经把门锁上了,灯还亮着,应该还没休息。看样子,这把锁着实结实,我要想不得到她们的允许进去,除非把门拆了。
她们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燕问了一句:“是寒哥么?”
我一时没反映过来:“不是,是我。”
说完才意识到,这应该是在叫我。寒哥?她倒真会套近乎。
“哦,知道了。我们先休息了。大恩大德容明日再报!晚安!”说着,屋内的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