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生活是可以分段的,就像是一年四季,每个季节有不一样的颜色,又或者是一次远行,要经历不一样的景致,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在我生命中的那段时间,你就是生活的颜色,是我能看到的风景。
——叶郁
青城的夏天随雨而至,雨滴就打在叶郁书桌旁的窗子上。七月份燥热的空气变得湿润而清凉。一个星期前期末考试就结束了,叶郁的成绩稍微有些回升,叶妈的唠叨总算少了一点。
初一学年最后的活动就是去接奥运火炬,那天跑接力的路段全都封路,公交绕行,前一天的时候叶郁和梁飞拿着公交图琢磨了很久,最后发现只能开车去,当天早上叶郁只好坐梁飞老爸的车去了东二环路口。
前几天的雨让青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天空是深蓝的颜色,早上的阳光还没那么还没那么刺眼,这样的好天气很容易让人愉快。尤其是周围的学生,期末考结束以后所有人的状态都相当放松,很多人脸上贴着国旗,在火炬手还没到的时候就聚集在街道两边,挂在竹竿上的旗帜已经摇了起来。
只是这种兴奋终究在太阳挂在透顶的时候被消耗殆尽了。彩车经过的时候,很多学生沿着街道跟着往前跑,可惜的人群太过拥挤,把他们挡在路上,加上时至中午天气愈加炎热,这些人也只好停下来。
叶郁早早就跑到人行道边坐着,看着梁飞在前面挥舞学校的旗子,行道树的阴影铺在地上,总算可以躲开火辣的阳光。过了一会梁飞也累了,走过来坐在叶郁旁边,两个人漫无边际的闲侃。
散场后,梁飞又去了附近的网吧,叶郁看着这边陌生的道路一下子傻眼了,暗骂梁飞把自己害惨了,明知道他是个路痴还把自己留在这里。路边的公交站牌上面没有一站是叶郁认识的,其实就算有也没用,因为这附近已经封路了,但是对叶郁来说总算是一种安慰。而现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让他十分烦躁。
这时叶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看什么呢?”
叶郁扭过头,看见张诚背着包从刚才的方向走过来,叶郁顿时感觉心里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想来所谓他乡遇故知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感觉,随后他回答说:“我看看站牌能不能回去。”
“看这个有什么用,封路了车也过不来,前面右转那边不封路,有公交车可以坐。”张诚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叶郁赶忙小跑两步跟上去。
“你来之前都不想怎么回去啊?”
“不是啊,同学他爸送我来的,我以为会接我们回去的,结果没来。”
转过一条街以后街道又恢复了常态,那种车来车往的感觉让叶郁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安心。
整个上午的暴晒让叶郁又累又困,可惜公车上也没有座位,他只能站在车里瞌睡了一路。
这个假期的雨很多,北边的天空一直阴沉着,有时候头顶的阳光倒是刺眼的很,但是豆大的雨点说来就来。叶郁总喜欢出去溜达,还不喜欢带伞,免不了被雨淋到。
这场雨又是毫无预兆的倾盆而下,还在街上的叶郁躲进冷饮店里,远处的天空并没有乌云,眼下的水幕一时半刻就会消去。叶郁喝着冰过的柠檬茶,透过店里的玻璃看着窗外,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下子变得空旷,雨水把原本盖着一层尘土的沥青路面刷的黑亮。
原来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城市,其实对我来说更多的是陌生,叶郁在心里这样想。对于他来说,唯一熟悉的,就是从家里到学校的那条路,对于青城所有的印象,也仅来自于蜷缩在这方寸之中的生活。在叶郁眼里,这里不同于梅城,梅城寄托着叶郁太多情感,那份情感渗透进梅城的每一个角落,同样也渗透进叶郁的骨血。而现在,青城和叶郁之间也开始产生这种关联,就像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原本对方脸上微不可察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明显。
叶郁那些纷乱的念头正慢慢融进窗外的雨里,崔月柔的电话这个时候打过来。
“你在哪边啊?”叶郁听着崔月柔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想着电话另一边她的样子。
会不会,她也像我这样看着窗外的雨,这样的想法只是在那一瞬间闪过,叶郁很快把自己拉回来:“我在学校这边,随便逛逛就到这里了,不过现在躲在店里。”
“有没有淋雨啊,要不要我带伞去救你?”
“等一会吧,雨很快就过去了,再说阵雨这么大,你打伞也会淋湿的。”
“好吧,那你在那边等我,好啦,我挂了.”
这场雨只下了不到一个小时,乌云很快飘到城市的南边,阳光照在湿润的空气里,街道两边树的叶子透着比平时更深的绿色,抬起头,可以看到空中一条淡淡的彩虹。这样的午后真是美妙,明媚却又清凉。
路上的积水还没退去,崔月柔和叶郁一前一后踩着人行道的边缘往前走。偶尔崔月柔会踢一下旁边的小树,跟在后面的叶郁就被淋一身水。就这样一路走到广场旁边,两个人才决定休息一会,崔月柔给叶郁买了炒冰,作为之前恶作剧的补偿。
坐在广场的国旗台上,叶郁和崔月柔看着前面的喷泉合着音乐跳舞,节奏加快的时候水柱飞到十几米的高空,落下来清凉着夏日的午后,喷泉下面几个玩轮滑的少年在嬉闹。
前两年的时候,叶郁也经常来这边轮滑。那时候,周末的广场总有几个叶郁叫不出名字却很脸熟的同龄小孩在这边和他一起玩。后来叶郁很久没来这边滑轮滑,也没再见过那几个玩伴,现在就算见到,也都认不出了。
崔月柔用双手拖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人群:“我家里还有双轮滑鞋呢,都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玩。”
“我的鞋都坏了,之前和他们一样,也不知道在这边摔了多少次。”叶郁站起来,朝着喷泉走过去,距离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从空中落下来的水滴就了开始打在他身上,叶郁仰起头看着眼前模糊了阳光的水幕,感觉自己就像渺小的蚂蚁。
崔月柔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午后的阳光把叶郁包裹着,这幅画面藏在青城夏日的一角,宁静而安详,构成了崔月柔关于这个夏天的回忆。
这个夏季在阳光和雨水交替的节奏里律动着,在晴雨之中,叶郁看到了另一个青城,走进这个城市的夏季,经过那些曾不被自己注意的街头巷尾,经过喧嚣和宁静,经过触摸着天空的高楼和藏在街角的寺庙教堂,叶郁才发现有些不易察觉的变化发生在自己眼里。
“..
一个城市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很多时候,我会开始去注意那些变化,或许这些变化并不发生在现实中,但是它们发生在我的眼里,我所看到的世界,我所生活的城市,正在悄悄的改变,身处其中的时候难以发现,如果驻足回味,却可以察觉到一些微妙的线索。
就像这本日记本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它全是空白,现在,这里每一页,都是时间的印记。某个细枝末节的心情,某个时刻漫无边际的思考,都刻录在这个普通的本子上,这些笔迹跟着时间行走,追随我的身影,直到现在,它对我来说,不再普通。
..
青城之前的那几年,我不愿意去回顾,身处其中的时候,只感觉到痛苦,只想逃离。在梅城的时候我不知道烦恼,来了这里,我才体会没有尽头的黑夜。
可是,黑夜终究是有尽头的,我感觉身处的城市正在日出的边际,红色的阳光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下的街道,身后的黑暗被驱散一空,连同笼罩着我的绝望和孤单全都退去,城市被阳光染上新的颜色,周围的房子树木和街道全都换了样子,这就是现在我眼里的青城。
..
时间在离开,但是会留下印记,青城对于我的意义,就是留存这些印记,城市本身的样子,和那些故事的色彩,混合在一起,就是我所看到的砖瓦和街道。钢筋铁骨的城市在时间里巍然不动,而我所感受到的变化,是因为正在我生命中流淌的这段日子,有和以往不同颜色。
..
”
叶郁放下笔,看向窗外,那棵杏树的安静的站在阳光里,偶尔几只麻雀在上面起起落落,树枝也就慵懒的晃晃。他的目光顺着那些凌乱的枝条,寻找着那些躲在树叶后面青色的杏子。
可是,为什么会有改变呢?叶郁在心里这样想。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书桌上,树叶投射下的影子在日记本翻开的那一页安静的躺着,叶郁的视线扫过影子模糊的轮廓,然后拿起铅笔,把它描下来,再随意添几条线,这叶子就印在了日记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