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凯旋,朝中一片道贺之声,此起彼伏。听闻那青云城百姓更是感激不尽,戴恩戴德。
白汕从宫里出来时,外面的雪积得很厚,寒风凛冽,云姻身披狐裘,站在风雪中看他,远远的,撑着一把油纸伞。
他走过去,朝她笑笑,牵过她冻得发抖的手,有些责怪的道,“怎么这么冷的天气也不好好待在轿里,冷坏了吧,身子还没调理好,看你急得。”
她嗔怪地抽出自己的手,道,“云姻想早些见到太子呢,太子你都瘦了,回府了可要好些补补。”
“好。”他笑着,接过她的伞,一起往大雪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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缈音死了。
白汕的脚刚迈进太子府,就看见尘花抱着一木箱东西,正和管家理论。这个小姑娘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却一脸倔强。
“这是我师父的东西,我不许你们碰!”她猛地退后一步,视线一错,便望见了他。
那一瞬间,她的唇似要咬出血来,紧紧的闭着,泪水顷刻间便涌上来,却只是在打转,愣是没掉下来一星半点。她看他,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那么悲哀,却又那么无奈。
白汕招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唯有云姻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哪儿也没去。
很久,尘花才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手里的箱子是那么重,那么重。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颤声道,“她死了,你现在可还满意?”
“你知不知道她其实是可以永远留在青鸣山的,她其实是不用受天劫的,她其实可以不用遇见你,不用嫁给你作妻的!她其实是可以……可以活下来的。”
她抬起手指着他,声泪俱下,“你为什么要出现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这么执着的……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做的那些!你根本就还不清她为你所受的损失!”
“你儿时那个姑娘,你不是很怀念么,嗬!你不是还记忆犹新么?”尘花讽刺地笑了,她望着云姻忽然垂下去的眸子,缓缓开口,“你根本就没发现吧?或是怀疑了?却还是相信你的侧妃把?”
“她本是可以长长久久的,平平安安的活着的,活得比我们都要久,都要长,她本可以好好的付出感情,好好的活着,不染尘世的,可是你们这些人,你们所有人,全都欠了她!全都负了她!”
“她是多么得傻啊,我的师父多么得傻啊。”
尘花慢慢地往外走,颤抖着声喉,“她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傻……”
她已不知走了多远的时候,瞧见一颗榕树,开在风雪之中,似是在等归人。
她望着那棵树,轻轻地,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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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汕很快便登基称帝,这茫茫河山,唯他一人坐拥。他一生明德,深受百姓爱戴。
他彻查云姻一事,却发现真正动手的是她房里暗生野心的丫鬟,因妒忌而下杀手,不仅害了云姻腹中孩儿,还将那山草放入缈音房内,锁了她妖力。
他错怪她了,可如今知道又能有何用呢,她终究不会再回来了,云缈音这个人已经彻彻底底,从这世间消失了。他们都负了她,她阖上双目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他广纳后宫,却无论如何也填不满心中空虚,他渐渐习惯了孤家寡人的日子,没人再走到他心里去过,他的心也不再容纳任何人。
他的身边早已没了那个人,他再转身,也见不到那个人,见不到那个人的笑。
驾崩那日,白汕做了一个梦。
铺天盖地的乱雪,他望见缈音,她着一身染血白裙,在雪地上跌跌撞撞向前走着,一步一步,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枚金簪,镂空的花瓣在血中盛开。
她笑着,与许多年前那一天,那么那么的像。
她一路走,一路唱。
“孤舟溢人霜雾漫
白雪覆她墨玄眉
谁人痴等待
缈音入梦来
银霜绣月光如水
月舞霓裳白茫纱
尘色暮雨
胭脂染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