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冰回到族中,却被沐天叫住了。
“族长,您吩咐的事,我已经去办了。”他捋了捋自己的白胡须。
“冉凌什么反应,招了没有?”墨染冰问,她起先让沐天去公布冉凌曾暗杀前族长的线索,为的就是让冉凌迫于压力之下说出事实。
“唉,一个时辰前,服毒自尽了。”沐天叹道,闻言,墨染冰的身子猛地一僵。
自尽!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如此和善如此好的人,竟然会选择自尽!
愣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疲惫地招了招手,示意沐天退下了。
冉凌……
入夜,她辗转反侧,却是久久未眠。
“如果我要除去你族中之人呢?”她望着尤子桑深不可测的双眸。
“你想杀谁都可以,但是唯有一个人,”他的唇依旧勾着,却是无比认真地与她对视,“唯有家姐一人,不可以。”
“我知道了,”她这才闭上双眼,似是对自己说的那般缓缓道,“不会是她……”
“好染冰。”他这才如同孩子一般笑了,低下头,张开口,利齿深深刺入她的颈脖。
姌桑衣,尤子桑之姐,曾是血族族长一位唯一的继承者,却不知怎的突然放弃了继承权,当时血族在尤子桑的舅舅手中,但其一生都无子嗣,所以只能重新将继承权交给了尤子桑。后姌桑衣自荐成为其谋士,为其出谋划策,但实则却是在慢慢架空其势力,不到半年便将副族长收入麾下。
接着她布下无数暗棋,成立了彼岸王朝中血族第一门派——血门,并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姌门主”,一路扶持尤子桑接手血族,是她,让尤子桑成为了一位真正的族长,让尤子桑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让血族,再次回到了尤氏手中。
她与尤子桑没有血缘关系,却如同亲姐弟。
“家姐对我很好。”脑海中魔怔一般响起尤子桑说过的话,“我儿时被族长罚,她看上去豪不在乎,实则躲在我身后,一直看着我跪,我好几次晕倒都是她背我回去的。”
“我那时淘气不愿去私塾,逃课是难免的,一来二去她便恼了,一次干脆几鞭子将我打了去,等我垂头丧气地回来,她却为了逗我高兴带我去后山放了好几个时辰的风筝。”
“没有家姐,就没有今天的尤子桑。”他这般道。
姌桑衣……姌桑衣……
姌……冉……
倏地,墨染冰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眸,眸中寒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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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来,所为何事?”姌桑衣步入院中,烈日当下,墨染冰却并没有看她,只是俯身拨弄着白瓷瓶中的几朵曼珠沙华。
“这花很美吧。”她答非所问。
“确实,子桑说,你很喜欢。”姌桑衣越笑越深意。
“他说他会一直这么送下去。”
“你会是个好弟妹。”她继续笑。
“可惜啊,”一朵花落了下去,墨染冰一脚伸上前去,将它踩在了脚底,踩成了泥,接着冷冷道,“此时的我,还不能忍受,成为你的弟妹啊。”
姌桑衣挑眉。
“那夜回来的人只来得及说一个冉字,因为在彼岸王朝有个冉族,所以便使得所有人都想成了冉族的冉,而不再去怀疑其它的字,但是你的名字中头一个字,与冉族的冉的读法是相同的!”墨染冰道。
“啧啧,聪明。”姌桑衣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你们挑在冰族继承人历练的时期下手,虽说冰族一旦覆灭五族鼎立的局面就会被打破,到时候就不会在你的控制之下,但是迫于野心你还是去教唆血族前族长了,他虽说是族长却思虑不长远,这才被你钻了空子,所以这次也定然会听你的,于是你们出手了。”墨染冰冷眼望她,“你们想的是冰族族长一死,族中必定大乱,你们就可趁虚而入,一举占领冰族。”
“只是,姌门主,你们都错算了一个人。”
姌桑衣镇定自若,似乎早已知道答案。
“圣上。”墨染冰慢慢说出那个男人的称号。
姌桑衣勾唇,默认了。
“冰族历练本应是继承人凭就自己的能力去摸索,找回记忆,但是圣上提前时间给了我们记忆,所以历练很快就结束了,我便有时间赶回,应对家族的事。”
“你们杀我爹,他看在眼中为王朝戒律没有阻拦,但是,”墨染冰冷笑,“难道他不知道冰族覆灭带来的后果么?难道这样的他,还会纵容你们吞并冰族?”
“可惜啊,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姌桑衣长叹,似乎还觉得十分可惜。
“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暗杀冰族族长一事知道的人必定是越少越好,那为何身为血族族长助手却和我爹牵扯不清的冉凌在当夜会受伤,不,”墨染冰蹙眉,“或者说,她是为什么不肯说出真相,宁愿去自尽。”
姌桑衣却笑了,面容扭曲地说出一句让墨染冰心头巨震的话。
“因为,她是你娘。”
-
“姌门主呢?”尤子桑来到血门,却没有发现姌桑衣。
“她……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属下低头,汇报,“两个时辰前冰族族长叫人来,将她请去,如今未归。”
死寂。
顷刻,所有人都惊异地听到一串极其恐怖的笑声,尤子桑红衣飞舞,苍白的手死死扣住桌沿,放肆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哑了嗓子,笑到直不起身来,笑到声嘶力竭,背影却是那般,无限汹涌的悲伤。
墨发随风胡乱飘飞,他倏地在檀木桌上一扫,插着曼珠沙华的白瓷瓶骤然飞起,直直砸向地面。
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