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扑通一声跪倒在方悦的身边，紧紧地用手按住她脸上那条该死的裂缝，然而那些星芒依然从他的指缝间飘出，散落在空气中。他的脸上满是绝望、晦暗和悲哀。
就算世间万物静好，没有了一颗共鸣的心，没有了与自己生命源自一体的人，这样的生命独自延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一瞬间，他丧失了所有的生趣。
“咦，可惜可惜。”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说。
陈锋刷地抬起头来，吃惊地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那曾经见过一面的宝凝斋老板风如其。
陈锋有些迟疑地问：“风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如其叹息着：“还是赶快给这位小姐止住精神力的逃逸吧，她的记忆就快散失了。”
陈锋精神一振，果然，风如其不是普通的人。他狂喜着问：“风先生，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吗？快请你帮帮忙吧！”
风如其点了点头，连位置都没有移动一下，只是抬了抬一只手，陈锋感到一股柔和的气流拂过，方悦头部那条裂痕便消失于无形了。
陈锋又惊又喜，正欲向风如其道谢，风如其却像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向他摆了摆手：“陈先生，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来得迟了，这位小姐的部分记忆已经飘散了。”他叹了口气， “黑玛瑙生而坚硬，唯一能够损坏它的，是它的本身。”
“方才那划破天空的闪电，就是黑玛瑙的力量吧？”风如其问道，“我在宝凝斋都能看到，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恐怕，能明白这是什么的不止我一个呢。”他向远处的天空上指了指，隐隐约约有一片灰黑色的浮云，夹杂着江上略带腥味的风，那是蝙蝠家族正在向这里赶来。
蝙蝠们的飞行速度比陈锋想像的要快，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灰黑色的浮云便密密地布满了天空，蝙蝠的数量多得几乎遮住了明亮的灯光。
几只为首的蝙蝠长老箭一般地落在了胡将军的身边，惊异而痛心地叫道：“陈锋，你好大的胆子！私自夺走了星空宝石不说，还竟敢接连谋害了雪蝠和胡将军！”
陈锋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么是谁先以为得到了星空宝石，就妄想可以统治人类了呢？”他指着仍旧昏迷不醒的方悦，“这又是谁先谋害了谁呢？你们不要以为用几句简单的话，就可以骗得我替你们为虎作伥！”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再多说了！”长老们激愤地嚷嚷起来，“就看看谁的力量更强吧！”
“为将军报仇，冲啊！”
一只只抱着复仇决心的蝙蝠红了眼，吱吱地叫唤着，如同灰色的波浪一样汹涌澎湃起来，空中像下起了灰色的流星雨，向陈锋直逼过来。
陈锋将黑玛瑙用力握在手中，捏得手心发痛，他心里暗暗地说：来吧！
可是那灰黑色的疾雨并没有落到陈锋的身上来，蝙蝠们冲到离陈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把他们挡在了外面，被那股看不见的阻力所抵挡，他们徒劳地扇动着翅膀，却再不能前进一步，有的蝙蝠甚至因冲得过快而被弹回，从那圆弧形的透明遮罩向下滑落。
陈锋惊愕地看着这一切，然而在一旁的风如其开口了，却不再是那样柔和的腔调：“现在陈锋是我的员工，连他这个人带星空宝石都是我的，你们要是想要星空宝石，就先来找我吧！”
“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来管这档子闲事？”蝙蝠长老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咬牙切齿地问。
“我么，”风如其淡淡地笑了笑，“我是宝凝斋的老板风如其，要是连自己的员工都不能庇护，那还怎么做生意？”他弹了弹手指。
那透明的遮罩上发出噼啪的响声，趴在上面正在努力想挤进来的蝙蝠们忽然发出吱吱的惨叫，纷纷从上面跌落，一连串的火花顷刻炸裂开来，无形的结界如同通了几十万伏的高压电流一般，冒着火花滋滋作响。
“就算你法力高强，我们也不能就此作罢！”蝙蝠长老们虽然吃了一惊，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可语气明显是软了下来，“就算我们不拿回星空宝石，可我们将军和雪蝠的两条性命怎么算？你总不能时时刻刻罩着陈锋吧，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嗯，这个好办，我就是为了化解此事而来的。”风如其含笑说道，“我这里有一个主意，大家姑且听一听，看看合适不合适。”
“在此之前我想问问，对于想利用星空宝石控制人类的想法，仅仅是胡将军个人的想法，还是你们整个家族？”
“这……”长老们有些闪烁其词，“将军是我们蝠族最强的，我们当然希望他带领我们开创出崭新的局面，不过，对于星空宝石力量最渴求的，应该还是将军吧。现在没有了将军，我们拿星空宝石来还有什么用？”
“胡将军和雪蝠都没有死啊。”风如其语出惊人，“我可以把他们还给你们，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以后再也不来找陈锋的麻烦。”
长老们对望了一眼，目光中有些怀疑，有些惊喜，也有些狡黠。如果说真的胡将军和雪蝠的力量能够回来，会不会来找陈锋和星空宝石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当然要应承下来。
风如其像是知晓他们内心的想法一样笑了起来：“就算你们想让胡将军再去寻找星空宝石，也未必能够啊。因为他的记忆已经在刚才与黑玛瑙的碰撞中丢失了，并且以后再也不能想起有关星空宝石的事，否则就将脑部破裂而死。”
“你……你这人好狠的心肠！”长老们目眦尽裂，这分明断绝了他们最后的希望，除了胡将军，哪怕是雪蝠，他们不敢想谁有再度获得星空宝石的力量。
风如其轻轻地摇头：“这可不是我强加给他的，而是黑玛瑙方才那一瞬间的冲撞与爆发所放出的能量，受到这样影响的也不仅仅是胡将军一个人，这位小姐也是一样啊。”
“方悦？”陈锋失魂落魄地抱起那娇美的依然昏迷的身躯，这么说起来，方悦就算是苏醒过来，也再不能想起和他有关的事。难道说经历了那么多误解、猜疑种种之后，心与心好容易产生了共鸣，竟然在一夕之间，通通都不复存在了吗？
风如其怜悯地摇了摇头：“很可惜啊，不过为了他们好呢，最好是不要再让他们想起来了。怎么样？这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
陈锋经过快速的思想斗争以后，作出了决定，他站起身来：“风老板，以后我就跟着你干了。请你把我周围的人有关我的记忆统统抹去，否则，方悦有可能还是会想起我来。”
“哦，”风如其点了点头，“那好，请你把雪蝠交出来。我会负责你和方悦小姐的安全。”
陈锋从兜里掏出那个黑色的小布袋，递给了风如其。风如其抬头看了看蝙蝠长老们：“雪蝠和将军都没有死，我保证他们会完好地回到你们身边，只不过你们以后再不能打陈锋和星空宝石的主意！”
长老们垂头丧气，但还抱着一丝希望：“唉，只要将军能够回来，说不定……”打定主意，齐声说，“就按你说的办吧。”
风如其微微点头，他手上那个由黑玛瑙光芒所织成的小口袋竟然轻轻地溶化了，雪蝠从那团黑色的光晕中飞了出来，瞪着迷茫的红色眼珠问道：“我这是在哪？”在长老们的欢呼声中，胡将军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奇道，“你们都在这干嘛？”
那个神秘的结界早已悄无声息地湮没，蝙蝠们欢天喜地地簇拥着胡将军和雪蝠向来处飞去。
陈锋一直深深地凝视着方悦。
因为星空宝石，我此生不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是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地生活下去，因为我们的生命是同样的材质构成，我不能经历的，你替我活！你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七 尾声
“听说了吗，宝凝斋新来了一个促销员长得很帅呢。”
“是吗，那下了班咱们是不是去逛逛？”
方悦听着周围的女工嘁嘁嚓嚓地议论，心里模糊地想，宝凝斋，真熟悉的名字。
“哎，柳经理，要不要下了班一起去逛街啊？”女工发现了身后的方悦，礼貌地邀请。
“不，不用了。”方悦下意识地拒绝，“杨可会来接我。”
“哎，你们感情真好。”女工羡慕地说，“什么时候我也能找个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
“你做梦吧。”
听着女工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方悦的心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刺痛，她觉得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空落落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方悦！”杨可在门口笑着招手，“下班了，咱们快走吧，我在‘寻常人家’订了座。”
当方悦在杨可的雅阁副驾位置上坐下时，忽然对杨可说：“我还是更喜欢乘摩托车，疾风从身边吹过的感觉令人很舒服。”
杨可笑着：“乘摩托太危险了，还是坐轿车的好。你喜欢吗？那好，咱们下次借辆摩托车去滨江路兜风吧。”
不，方悦的嘴唇翕动，然而没有说出来，我已经去过了，和一个永生不能忘怀的人。那个人是谁？是谁？为何他的身影总是模糊得像雾？
她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街上的树木和行人飞快地一掠而过。
宝凝斋人流如织，最近的女顾客忽然增加了很多。
陈锋站在大门口，笑容可掬地向过往的每一个人散发着宣传品。
“星空宝石，能体现你与众不同尊贵身份的宝石，进来看看吧，或许改变你命运的时刻，就从现在开始……”
他的手忽然顿住了，那辆黑色的雅阁停在了门口，杨可从上面走了下来。
“请问你们这里有什么适合送给女孩子的，今天我女朋友过生日，我想买件礼物给她。”杨可径直找到了他，或许因为都是男人吧。
陈锋下意识地指着广告上一款黑亮的发夹：“这个吧，黑玛瑙，可以促进幸福与富足，也可以带来好运……”
“好吧，就这个了。”杨可左看右看，男人买东西就是简单，“请把实物拿给我看看。”
当方悦戴上杨可替她买回来的发夹时，仿佛听到一个声音：“一定要幸福啊！”她扬起脸来四处看看，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似乎加重这样的印象，杨可正高兴地讲述着他的梦想：“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