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琴是四大古琴之一,传说早已失传。
江生也有一张古琴,琴板上依稀有字,但已不可辨。江生小时候拿它当玩具,弹奏出的声音还不如弹棉花的动听。凡琴师看到这张琴都会眼睛一亮,但一试音就都非常失望地走开。
一日一位过路的老者向江生讨水喝,江生热情地招呼老人进屋休憩片刻。老者看到江生挂在墙上的古琴一愣,沉吟许久才问可否取琴一观,江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老者并没测试琴音,只是拿了琴,反复抚摸着琴身。良久,老者叹口气,又叹口气。江生笑道,这张琴不知骗了多少喜爱琴瑟的高手,他们都是第一眼看到就双目生光,一试琴音就摇头叹气。
老者又叹了口气,说道,此叹气非彼叹气……公子,此琴是不祥之物,还是扔了的好。
江生有些不快,但还是勉强施了个礼,说,愿闻其详。
老者道,天机不可泄露,公子还是听老头子的劝告吧。
江生一笑,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老者复又叹气,告辞了。
江生居住的小镇突然热闹起来,说是来了一个京城著名的歌妓如虹。听说这女子是齐王爷的宠姬,不但色艺双全,还弹得一手好琴,此外还喜好收藏古琴。
江生听到了,也想一睹芳容,就拿了古琴求见。
隔着一层纱帘,如虹的身影绰约可见。丫头将琴交给如虹时,江生听到了如虹一声轻微的惊叹,心跳就莫名其妙地加快了。
如虹轻轻地说,这的确是一张非常珍贵的古琴,不知公子可否借小女子玩赏数日?
江生觉得非常可笑,除了如虹,还没人说这张琴是宝贝。既如此乐得做个人情,把琴送给如虹算了。如虹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三日后我亲奉宝琴于府上。
如虹果然如约而至,江生紧张得连手脚都没处放。如虹浅浅笑意,轻启丹唇,公子可愿听小女子弹支曲子?
端的是冰弦凝柱。端的是高山流水。端的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江生回过神来,琴仍在,人却走了。江生捧了琴,仿佛在梦中。若不是亲眼见亲耳闻,谁能相信如此美妙的仙乐出自这张破旧的古琴?江生信手拂弄了一把琴弦,古琴竟发出叮咚之声,全不似往日的呕哑嘲哳。
是夜,江生瞪着窗外的大月亮,怎样也睡不着,如虹的倩影一个劲儿地在他眼前晃悠。如此这般折腾了半宿,江生才沉沉睡去。梦中,仿佛是如虹牵了他的手,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江生猛然间惊醒,没错,手中果然握着一只纤纤玉手。
月华如水下,如虹的笑容依然浅浅,公子睡得可真香呀!
江生忘情地抓紧如虹的手,小姐,果然是你吗?
如虹又笑起来,露出一口编贝似的牙。江生这才发现,如虹背着个小包袱。江生紧张起来,小姐是要回京去了吗?如虹点点头。江生忽然有些酸楚,翻身下床取过那把古琴,双手捧到如虹面前,说,小姐要走了,这张琴我留着也无用,不如就送给小姐做个纪念。
如虹有些愕然,公子难道不知这是张什么琴?
江生不好意思地笑了。如虹道,这是古代四大名琴之一、闻名中原的绿绮琴呀!公子的祖上一定是怕琴会落入坏人之手,在琴内塞了些异物,才使“龙池”、“凤沼”两个出音孔发音异常。小女子大着胆儿,取出了异物,才让宝琴重现天音。
这竟然是失传多年的司马相如的绿绮琴?江生心想,这一定是如虹和自己开玩笑,不妨装个大度。于是江生说,小姐既然是识货人,别说它是绿绮琴,就算它是号钟,或是绕梁,我都要赠给小姐,请万勿推辞。
如虹闻言,一跺足,我如虹果然没有识错公子,既如此小女子就将终身托付给公子了!
江生喜出望外,忙与如虹收拾了一些衣物,连夜逃出小镇。
起初江生与如虹的生活倒也过得和和美美,日子长了,手头就拮据多了。因为怕齐王追杀,江生和如虹都只能躲躲闪闪,日子过得更加艰涩,偏偏如虹每日只喜欢拨弦弄琴,江生就有些不满。想去求个功名吧,连户籍都没有。江生的抱怨就一日多似一日了。
如虹也觉得委屈,嫁给江生,多一半是因为绿绮琴,也是为了仿效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青佳话,谁料江生连司马相如的毫毛都不如,文章做得倒是差强人意,但对音律一窍不通,想教他学学琴,连吟、揉、绰、注的基本技法都学不会,十足一个大笨牛。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不该做女中君子,拿了琴仍回齐王府中去,给江生扔一些金银就算抵了他的人情。
后悔归后悔,江生和如虹的日子也就这样过着。迫于生计,如虹收了一些弟子,教他们弹琴。江生知道自己家传的古琴果然是绿绮琴,就不肯让如虹轻易拿出来示人。如虹更不愿招惹是非,就把绿绮琴束之高阁。一日如虹想弹弹绿绮琴,琴却不见了,问江生江生也说不知道,反过来抱怨如虹太粗心,不顾家,两人又大吵了一架。
江生失踪是在一个冬日,后来听说邻县有个书生被人杀了,身上有一张数万银子的当票,银票却连个角角都没见。
听到这个消息,如虹只流了一滴泪,她还得强打精神给弟子们教琴,否则就凑不够去京城的路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