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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闹饮”的人数是很难估计的。每逢新茶上市,好客的农户少不得要摆上十碟八盘,什么“爆米花”、“红薯片”、“萝卜干”、“花生米”等传统点心五花八门。谁家最为客气,谁家来的人就最多,这种品茶会不用下请柬,只要几声渔鼓,几段小曲,几声琴弦,人们就会越来越多,十个、二十个……直挤得满院都是人,此刻,茶主不得不将茶再摆三桌五桌,虽然主人吃了些暗亏,但这习惯是人人知道的,谁叫主人如此这般呢?

茶桌一一摆定,锣鼓敲了一通又一通。他们边饮边品,边饮边说,少则两个时辰,多则一天一夜还收不了场,直到那杯浓茶变成清水,他们还要将杯中的茶叶细嚼后吞下。有些喝过点墨水的胡子,争着要在此时表现一下他们的学问,重复着好多人重复过了的那副对联:“热水盈炉,炉中必煮黄芽美;高朋满座,坐上常闻雀舌香。”与此同时,那古老的街道,那木楼,那院子,那天井,在锣鼓敲打声中,在茶香掀动的清风里顿时变得精神起来。

如果哪位客人愿意去官庄小镇走走,说不定会随便拾到几页茶经:什么“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什么“早茶清目舒筋,午茶提神壮气”,什么“淡茶化痰解渴,浓茶清暑去寒”,“饭后一杯茶,饿死郎中牙”等等。虽然这些话并非真理,但这话也绝非他们茶后胡言。

一位70多岁的老人得了肠炎,不得不去医院看病,医生要他住院他不愿意,只好发了些药要他回家服用。临走时,医生反复叮嘱,要老人服药时只能用温开水,切忌不能用茶。老人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忌饮浓茶,谁知服药几天,病情一点没有好转。喝惯了浓茶的老人哪里忍耐得住,干脆断药饮茶,结果三天后肠炎痊愈。从此,老人到处宣传茶比药好,尽管不是所有人都听他的,但是他自己却坚信不疑。他家的鸡发了瘟,他用茶水灌鸡;他家的猪生了病,他用茶叶煮潲;他家的牛精神不爽,他用茶树铺栏。看来,官庄的茶已融进了他们的血液,连着他们的人生。

在官庄茶乡,孩子降临人生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接受茶的洗礼。他们深信,给婴儿用茶水舔拭眼睛,可以清心悦目;给婴儿用茶水洗浴,可以消灾少病。当他们伴随着茶水长大时,当他们走进人生的第二个阶段时,“三茶六礼”是青年男女订婚的必需礼品。此刻,夫妻双双得敬上一杯香茶以感父母养育之恩,一杯香茶以感乡情,一杯香茶以感宾客之礼,即便是夫妻进入洞房前,相互也得喝一杯夫妻茶,以示双方清清白白,甜蜜到老。如若哪家老人过世,亲人们总要在他的嘴里放入几片茶叶,给他用茶叶做一个枕头,让他去了极乐世界也不忘这块土地,也不离这份芳香。

官庄的茶不仅连着人生,也连着这里的季节。过年这里要以茶迎春,端阳这里要以茶驱邪,中秋这里要以茶赏月。至于因茶派生出的风物人情那就更多了,什么茶楼、茶亭、茶行、茶市、茶庄、茶厅、茶仪、茶礼、茶歌、茶舞,都是官庄茶经中灿烂的一页。

如今,官庄的茶经已翻开了新的一页,官庄人意识到官庄的茶不仅伴随着自己的人生和这里的季节,还应汇入新世纪市场经济的大潮,随着官庄茶叶高科技的注入和成规模地开发,官庄茶叶已跃居全国名茶行列,每年数万担的茶叶产量,已经成为这里的支柱产业。它将影响着官庄的未来。可以这样说:官庄茶经就是茶文化;官庄人的生存方式,就是官庄的发展史。

国饮禅茶

高悬瀑布远叠山,动听雀鸣静听蝉。

不知松竹谁先绿,难辨水天哪最蓝。

沿十九峰寻梦缓行,一路钟鼓相迎,一路茶香为伴,掩映在参天古木中的神秘,那就是唐宋元三朝御修、被人誉为楚南名刹的夹山寺。

有人说夹山寺因禅茶而走红南北,有人说禅茶因夹山寺而飘香世界,其实,无论是夹山祖师善会悟出的“禅茶一味”,还是宋代高僧圆悟克勤所写的“禅门第一书”《碧岩录》,禅与茶本身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谓黄卷、青灯、绿茶,人们可以从108个茶字的演变中想到禅的无所不在。

唐朝时候,有个善会和尚从师于华亭船子。一日,师父对善会说:“你跟我多年,如今道行圆满,出外传道去吧!”善会问:“但不知道何处是归宿之地?”师父唱出了两句偈语:“猿抱子归青樟岭,鸟衔花落碧岩泉。”

善会拜别师父,径直往南方而来。公元870年仲春,善会云游到夹山,见得此地林丰水秀,见白猿抱子戏于青樟间,飞鸟衔花投于碧泉中。善会见状大喜,这不正是师父偈语中的境界吗?于是,他便留下来开山建寺。后来经过唐宋元三朝御修扩建,加之善男信女们相传该寺的神奇灵验,使得夹山寺渐渐成为楚南名刹,到了闯王禅隐之后,凭着他幻想东山再起的雄心,大兴土木,那时的夹山寺已发展到九殿一宫、跑马关山门的恢弘格局。

寺庙建成,善会便潜心于讲禅说法品茶之中。在他住持夹山之际,正是禅雨茶风盛行之时,从此,禅与茶便结下不解之缘。茶讲究“和静怡真”,禅宗便是从“静”中创出来的。静坐静虑是历代禅师们参悟佛理的重要课程。而在静坐静虑中,要想免疲解困,提神益思,当选夹山的牛抵茶。夹山牛抵茶自宋到清一直被列为贡品,加上山门前碧岩泉那一泓煮茶的极品泉水。如此天时地利成就了善会,让他在好茶好水的浸淫中悟出禅与茶同为一味的真谛。据考证,这就是“禅茶一味”的缘起。

禅茶一味是中国茶文化中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对茶与禅内理的精辟概括,是指饮茶和参禅修行方法上的一致。禅学主张于“净心自悟”之中求得对世俗尘念乃至佛教理论的超越;饮茶在纯雅清淡之中,通过“隽永平和”完成自我性情的升华。

禅茶一味的理念与夹山寺同步,成为这座千年古刹引为自豪的文化基因。她亦将禅茶文化提升到一个新的审美意境,是中国对世界文明的一大贡献。

善会身后二百多年,一位大德高僧来到夹山,接过禅茶文化的火炬并将其发扬光大。他就是被宋徽宗、宋高宗两代皇帝赐封法号的圆悟克勤。圆悟克勤对开山祖善会的“禅茶一味”情有独钟,潜心研习禅与茶的关系,以禅宗的观念和思辨品茶的奥妙,他常常将茶饮余兴遣上笔端:“禅茶一味,禅茶一味……”

在他的心里,“禅茶一味”不是第一的味道,也不是只有一种味道,说苦非苦,说甜非甜,人生五味,尽在其中。后来,他撰写的《碧岩录》一书成为后世禅宗弟子的必诵之书,也成为现代日本禅学界研究的热门课题,更成为国际禅学界“碧岩禅”研究学派的精神支柱。

十五世纪初,圆悟克勤的墨宝“禅茶一味”传到当今中日家喻户晓的“一休”手中后,再传至爱弟珠光研习。珠光将墨宝挂在自己茶室,终日常怀禅意,面壁而思,终于悟出“佛法存于茶汤”之理,他也因此被尊为日本茶道开山祖。

为了归宗寻根,1982年,日本驹泽大学古迹参拜团跨海而来,在大雄宝殿上三拜九叩,虔诚万分,然后写下“山河跋涉好姻缘,灵纵今观夹山寺”。

1992年春,日本里千家派茶道专家多田侑史先生率团30多人来夹山寺寻根拜祖,他掬起一捧碧岩泉水,一饮而尽,慨然长叹:“今生可以瞑目了!”他还欣然用汉字写下了“猿抱子归青樟岭,鸟衔花落碧岩泉”。

日本茶人的频繁来访,不仅是寻根拜祖,表达其“和敬亲寂”茶道主旨的诉求,也是对和平的祈祷。

茶与禅的结合,在中外茶文化史上可谓是一泓流淌不息的清泉,一杯品不尽的香茗。

禅茶一味传古今,茶道源头茶山青。夹山所在地石门,自古以来便是有名的茶乡。中亚热带向北亚热带过渡的季风,经地处湘西北顶端的石门山川披上了潮润的云雾,正好印证了“云雾山中出好茶”的民谚。从石门县最西端的壶瓶山到东端夹山,几乎山山都有上等好茶。欣逢盛世,石门银峰系列名优新茶脱颖而出,与重新开发的夹山牛抵茶一并异彩纷呈。自2003年以来,石门县连续举办了六届“禅茶之春”文化活动,更是让尘封的夹山禅茶文化重焕光彩。

当今的饮料市场,可谓是品种五花八门,但茶的魅力仍然不减,这是由于茶不仅是一种纯洁的饮料,还具有其他任何饮料所不及的营养和健康成分。它直接来自大自然,来自阳光雨露,来自绿色的海洋,与人类的生存、发展是息息相关的。而禅茶更是禅的哲理与茶的意境完美结合。禅之精神在于悟,茶之意境在于雅,茶承禅意,禅存茶中。对茶的研究越深,越觉得茶之为“国饮”。中国是茶的故乡,石门是禅茶的发源地。

禅茶不仅仅用来解渴、消暑、去疲、提神,禅茶的最高境界是洗心。禅茶是一种文化、一种境界、一种哲学,它从民间走向殿堂,从生活走向佛学,当它走向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虚幻时,又从神秘走回自然,从高雅走回平凡,走回现实,还禅于本、还禅于民。如今,只要你随便走过一道河弯,越过一座小桥,爬向一岭高山,走进一户农院,百姓们都会用他们的平凡,他们的无欲,他们的坦然,他们的洒脱,他们的充实和他们无忧无虑、亲善和谐的生活方式表达着禅的内涵和茶的意念。

有情雅士休忘我;无欲清香亦醉人

重古往今来道谊;会天南地北茶人

停一刻消消暑气;喝两杯品品香茶

雪水烹茶天上味;桂花煮酒月中香

茶可醉人何必酒;香能迷我不需花

叶长云山里;芽来谷雨前

饥鸡盗稻童筒打;暑鼠梁凉客咳惊

巧借荒山半亩地;别开生面九重天

借得禅茶洗心处;不信人生无千年

泉涌禅茶韵,寺鸣盛世钟。禅茶祖庭夹山寺的暮鼓晨钟正变奏着与时俱进的禅茶神韵。好一说“禅茶洗心国饮禅茶,禅茶洗心国饮禅茶……”

探索奥秘的人

“地洼学说”创始人陈国达

他时常来到这里,静静地看着地球仪的旋转,不知是寻找他过去的足迹,还是感怀他无悔的人生。地球对一般人来说,只不过是赖以生存的一块立足之地,而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力求解剖的神秘球体。每次来到这里,他仿佛都能听到地球心脏的跳动,都能看到地壳变化的规律。他就是举世闻名的地洼学创始人陈国达。

陈国达先生出生在广东省新会市南郊的一个乡村,8岁那年,因母亲病逝,他只好时常跟着会看风水的父亲翻山越岭。他喜欢看日出,观海潮,喜欢提一些使父亲无法解答的问题,为什么会有大山与河流,为什么会有泥土和岩石,为什么石头会有各种颜色和形状。直到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新会县一中后,10多岁的陈国达才从一位教博物学课程的罗老师那里懂得这是专门的科学知识。从此,他爱上了神秘的大地。

记者:陈老您好。在旧中国,地质这门学科很少有人对它产生兴趣,您为什么会走上这条道路的呢?

陈国达:(我的)博物学老师很好(他讲了地质,找矿知识),我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我总是想,为国家找矿是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是我应该做的,所以我朝这个目标去奋斗,我进大学时就选了地质系。

他说得轻松而实在。16岁那年因帮父亲养家而在乡村当小学教师的陈国达跳级考入声誉很高的中山大学,两年后升入本科。他毅然选择当时只有少数人就读的地质系。本科四年苦读期间,这位满身补丁的学生,却写成了三篇研究论文,并分别获得北平研究院地质矿产奖和中国科学社会奖,毕业时,以优异成绩获得美国洛克菲勒文化基金会的奖学金,被选送为北平研究院研究生。

1934年,陈国达从师曾发现应山运动的地质大师翁文浩,在北平开始了他的研究生涯。他重书本,但更重实践,他在多次远征考察中惊奇地发现,至距今两亿年的中生代以来,岩浆活动和沉积地层不是逐渐老化,而是周期回春,这些现象,用近百年来世界上流行的地槽、地台学说是解释不通的。是迷信书本和权威,还是正视现实,他带着一堆悬而未解的疑问告别了研究生生活,走向深山、走向峡谷,踏上漫漫科学长征路。

1936年,广西临山发生强烈地震,他冒着余震危险,白天观察地壳构造及山崩、地陷、喷水、冒沙等异变,晚上伏在破庙的神案上借烛光整理资料。按传统地质理论,中国东部,从大兴安岭到海南岛,均属稳定的地台区,然而,仅临山周围数百公里地带至东汉以来就发生过150多起地震,地槽、地台学说的权威性在他心中动摇了。

第二年,他与新婚妻子去南岳衡山度蜜月,他突然发现,广东、湖南、江西境内的地壳构造对回答地槽、地台学说无法解释的现象极富代表性,便肩背帆布包,手握地质锤,爬着山梁,摸着峭壁,三步一低头,五步一窥探,汗洒尘埃,锤敲大地,在湘粤赣的大山里整整锤打了十年。

新中国成立以后,他从中山大学调到中南矿冶学院,也就是现在的中南工业大学,担任地质系主任,开始接触马列主义。一天,他读到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一书中批评英国地质学家赖尔的地层渐变论,有静态的缺陷时,深受启发,地槽、地台学说认为地壳由活动阶段进入稳定阶段就不再发展的观点,是否是自然科学中的形而上学呢?挣开枷锁,追求真理,1956年,他发表了酝酿多年的中国地台活化区实力兼讨论华夏谷的问题等论文,形成了“地洼学说”的胚胎。

1956年至1965年,他面壁实战,先后在中国科学、科学通报、地质学报上发表了二十多篇更有力度的论文。在此期间,他的中国地质学、大地构造学、地台活化说及其找矿意义等专着相继出版,他绘制的湖南大地构造图、中国大地构造图也先后问世,这一切都标志着“地洼学说”的诞生。

彭省临教授、博士生导师:陈老的这个“地洼学说”与过去统治了地质界近一百多年的“槽台学说”最根本的区别,就是能够从大地构造的演化实质来更深刻地认识地壳的演化规律以及伴随着地壳演化所衍生的各种地质现象,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上了一个层次,经过四十多年的生产实践和时间的考验,确确实实证明“地洼学说”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世界上所有的地质学家也没有否认过,地壳确确实实是经过了活动阶段到相对稳定阶段然后到新的活动阶段,他们的提法叫做“活化”,实际上是陈先生最先提出来的这种概念。

1961年,中南大地构造研究室成立,他专攻此项课题,从此,陈国达先生坚持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导科学研究,自己也走进共产党员科学家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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