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人大多都知道千色庄,但对千色庄的认识了解并不是太多,除了知道庄里种满各式各样的用来染色调料的花圃外,就只知道颜色是个精于易容的高手,以及知道颜变是个很会打扮的男人,仅此而已。
为什么声名这样显赫的千色庄会给人如此的神秘?
原因很简单:庄主人不喜欢见客。特别是精于易容的颜色,除了为少得可怜的几个朋友,他几乎都不太愿意离开千色庄半步。
当然,这样神秘的千色庄对于木格子来说,就丝毫没有神秘的色彩,因为木格子就是庄主颜色那少得可怜的几个朋友之一。所以木格子不但对这个并不太大的庄园的一花一草都熟悉,甚至连屋里的一桌一椅的摆设也都了如指掌。木格子能做到这一点,并不是说他有意去关顾这些,而是因为这些事物几乎是十年不变的。
是不是性格内向孤僻的人,都不太愿意改变?还是因为他们觉得反正都没有人欣赏留意,所以改不改变都无所谓?
这些疑问木格子曾经也想过很久,甚至还特意问过一个他认为很聪慧的女性朋友。-----他这样做,当然是想帮他的朋友。
当时那个女性朋友静静看了他很久,才叹息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很会为朋友着想的人。但若他现在很享受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你强加外力让他改变,他是否还会开心愉快?”
木格子当时没有回答,因为他确实无法肯定这一点。
但现在木格子可以肯定了,因为他现在已经走进了客厅,他看见客厅的一切都已彻底改变,他还看见颜色满脸的愉快。
客厅通往房间的走廊,不知什么时候加了一道屏风,而那些笨重的椅子桌子现在已经被搬走,换成好几个轻便的低矮小桌子,整齐排列在客厅两边。本来坐在小桌子边喝酒的十多个客人见颜色和木格子走进来,都站起来抱拳打招呼。
颜色笑呵呵的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坐下,便拉着木格子入席,然后对坐在旁边席的颜变道:“人已到齐,现在可以开始了。”
木格子既惊奇又疑惑的看着颜色,道:“开始什么?”
颜色没有回答,而是笑着拍了两下掌,然后木格子就懂颜色的话了。因为在掌声过后,乐器忽然在屏风后面响起,乐声优美,从屏风后面碎步的走了出来的五个妙龄女子,神态举止更动人。
众人忽然眼傻了,掌声呼好声顿时雷响。
颜变侧过身在木格子耳边问道:“这几个小姑娘的服饰化装都是我设计的,你看如何?”
木格子只有叹息道:“看来人靠衣装,美靠千色庄的口号一点也不过分。”颜变神秘道:“这口号和意念也是她提出的,你看她是不是很了不起?”
木格子点点头,道:“她人呢?”
座上的来客都是男人,当然不可能是“她”,而刚刚出场的五个女子虽然很美很优雅,但直觉告诉木格子,这几个女子也不可能是“她”。
掌声已停,乐声也忽然由高变低。颜变却像完全听不到木格子的话,他整个人忽然已经完全被迷住,被一个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优美却凄清的女声吟唱迷住。
其实,此刻不仅仅是颜变已入迷,客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已入迷,甚至连木格子也不例外。这声音虽然是来自屏风后,但又像来自四面八方,而客厅中的那五个妙龄女子,都像被吟唱中的词和意境牵动着翩翩起舞。屏风后面的女声在吟唱李清照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是一场怎样的表演?这是怎样的一首诗词?这是怎样的一种语调?仅仅是一个女子深闺中盼望丈夫归来的怨?仅仅是一个女子在等待中的愁苦?这一种凄清的心痛,就连天边的云儿似乎也知道一样,竟沥沥淅淅的下起细雨。
没有人能形容这光景有多么的美妙,也没有人能形容这美妙有多么的震撼,更没有人能形容这震撼有多么的刻骨铭心。
三百六十行中,最能说会道的无疑要数商人了,而朱老板无疑是他们这一行里最出名的,朱老板是京城最负盛名的“京华绸缎庄”老板,但他的名气并不是仅仅因为他的绸缎庄有四十三个分店,而是因为他有一张铁齿铜牙般的嘴,无论什么样的事物,只要让他看上几眼,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让你有亲眼目睹一样的感觉。
朱老板在多年后对他的一个好友说起当时的情形,道:“那天我们受千色庄的邀请去参加绸缎概念推广,那时他们用一个歌舞来演示,那个演出实在是太美妙,太震撼,太刻苦铭心了。”
这样的描述显然不像是朱老板的性格,他的朋友只好提醒他说出到底有多刻苦铭心:“你不妨描述一下,当时是怎样的情景?”
朱老板摇了摇头,遗憾道:“我无法描述,那种美得心痛的情形,我无法描述。”听到朱老板的话,他的朋友无疑也很遗憾。
朱老板看着朋友的表情,突然笑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看过演示后的心情?”“什么样的心情?”
朱老板意味深长道:“我当时忽然很想快点回家,好好的陪在我妻子身边,牵着她的手,不要让她再孤单寂寞。”朱老板叹了口气,接着道:“并且,我忽然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使命感,我要让天下的女人都不再孤单寂寞。”
朱老板看着朋友愕然的表情,笑了笑道:“千色庄的意念是,人靠衣装,美靠千色庄,如果天下的女人都能穿上千色庄出品的绸缎和衣服,试问天下的男人又有谁舍得让自己的女人独守空房呢?所以我即时买下了千色庄所有绸缎和衣服的代理权。”
“听说当时那个木混蛋也在?”
“是的,他也在。”
“然后呢?”
“然后演示结束了,每个人就都像我一样忙着赶回家。”
朱老板说得没错,当时确实每个人都走得急匆,像一群忽然感觉愧对家中妻子的浪子,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去。但朱老板却又说错了,演出并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真正的演出还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