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收工了,刘大民气鼓鼓地跑到张宝山面前说:“宝山叔,我们那个组里的事不好处啊!”
“怎么回事?”张宝山收拾着工具问。
“嘟嘟嘟……嘟嘟嘟……”工地上吹响了放炮的哨声,一个放炮员摇动着小红旗,高声喊道:“社员们注意了,社员们注意了,赶快离开危险区域!”
“快跑!我们在路上谈吧!”张宝山催促着刘大民向安全的地方跑去。
“轰……轰……轰……”工地上响起了炮声,硝烟和碎石布满了工地上空,坚硬的大青石,像崩岩似的被炸开了,哗啦啦……,坚硬的石头从空中落了下来。
“大民,你们组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吧!”张宝山和刘大民跑出了危险区域,他放慢了脚步问。
“二癞子,三烟灰和杨酸酸,他们几个人连通一气……”刘大民还没把话说完,就气得要哭了。
张宝山见刘大民很委屈,便说:“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刘大民喘了口气说:“这几天,二癞子、三烟灰、小算盘等一些人传言说这段时间有鬼,他们尽出晚工收早工,有时候他们还不愿出工。都说三烟灰家在几天前的早上见过鬼,昨晚上小算盘家里又闹鬼了。先说那天早上三烟灰家里吧:
早上四点多钟,三烟灰就叫他老婆梁大娘起床煮早饭,梁大娘打开灶屋后门,从屋外的水缸里把水舀到锅里,她把红薯、米等弄下锅后,就坐在灶前把煤炭火发燃,再吹灭油灯,就坐在灶前拉风箱烧火。哪知道,这煤炭火刚发燃添上煤炭,风箱就拉不动了。她以为是煤炭渣滓掉到风筒里了,于是点亮油灯,取下风箱上的石板,抱开风箱,用火钳把风洞刨得一干二净,再把风箱安放好。这时来拉风箱,风箱好拉了。可灶里的煤炭火全灭了,她心平气和的坐下,把灶里的煤炭全部刨出来,又拿上谷草重新发火。煤炭火发燃后,她又吹灭了油灯,坐下拉风箱烧火,炭火发燃刚拉几下,风箱又拉不动了。梁大娘只好又点亮油灯,又像先前一样,取下风箱……安上风箱,重新生火,然后把油灯吹了烧火。刚吹灭油灯,风箱又变了样了,还是推也推不动,拉也拉不动了。她忍气吞声就这样反复干了三四次,是又急又气。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可她不得不解决当前这个问题,她想得更复杂了,猜测是风箱里出了问题,也许是鸡毛弹子坏了。于是又点燃油灯,把压风箱的石板抱开,从灶台边取下风箱,然后把风箱拆开,取下鸡毛弹子看了看,没有发现不对的问题,她又把风洞里刨了刨,风洞里也没有什么渣滓。她只好还原了风箱,然后安装到灶上。风箱又好拉了。她又重新刨出灶里的煤炭,再重新生火,刚吹灭油灯。没拉几下,风箱又像先前一样拉不动了。
三烟灰本想早点吃了饭上街去,可梁大娘忙活了一早上,天就要亮了,锅里的水都还没烧热,梁大娘实在忍不住气就大骂起来。王鲁见老婆叮叮咚咚的干了一早上,又在不停的抱怨,弄得他瞌睡也没睡好。他认为是老婆故意在跟他发脾气才像这样的。他可骂了起来:你这不中用的东西,自己做不好还骂这骂那的,让老子来看。三烟灰穿好衣服走到灶前,他使劲地拉了几下风箱,也拉不动。他点燃油灯把风洞、风箱又重新弄了一遍,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还是只好装上风箱,又可以拉了。他刚想骂他老婆不中用,话刚到嘴边风箱又拉不动了。三烟灰相信了:真是有鬼!于是回屋抓了一把米从屋里撒到了屋外,并关上了大门,回头再来拉凤箱。嗨!风箱好拉了。真是这米起了作用,把鬼赶跑了。这样的事在杨双全家里也发生过,我也听周大妈说过,弄了一早上的风箱,也没把饭做好,最后把门关上就好了。她也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大民换了换气又说:“上前天又出了一件怪事:杨光在工地上干活晚了些回家,他到灶屋里洗手后,转身看见一个没有脑袋的庞然大物,吓得他叽里呱啦的一屁股坐在刚洗完手的脸盆里。当他看见那个怪物往他睡屋去了,就跑到屋外大叫了起来。二癞子、林秀珍等离他家近的人听见惊叫声,都纷纷跑去看究竟。杨平当时正在自留地里除草,黄平和杨金杨应比杨平先到一步,大家来在他家里仔细查找,没有发现大怪物,而且他家的东西也没丢,大家就认为是他看花眼了,自己吓自己,安慰了他几句就各自回家了。杨平吃完晚饭睡觉时,发现杨光的两床棉被却飞到了他的床上整齐地放着。杨平认出了这是他二弟杨光的棉被,叫杨金、杨应把被子送过去。杨光却说:‘贼娃子偷老子的棉被,嫌我的棉被破烂了不要,又给老子送回来了。’杨金知道跟他说不清,把棉被往他床上一扔,就气冲冲地走了。”
“嗯,杨光是青光瞎,白天就看不大清楚。但是没有怪物,他的棉被怎么会到杨平家去?杨平要偷?他也不会叫杨金、杨应送回去?真是奇怪?”
刘大民接着说:
前几天,在上工的路上,他们在说:人家王工程师设计的工程方案,比他杨志勇设计的洋气得多,可是他们恨王工程师,嫉妒王工程师的才学,就把人家撵走……二癞子接着就骂起来说:他妈的,土不土,洋不洋,荤不荤,素不素的,大杂份乱想一通。王工程师都说不行,还要修,真是他妈的癞蚵宝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老子到要看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修这样,修那样,弄得老子们比劳改犯都不如了。王鲁听他们骂完,却拖声拖气地唱道:今年包谷像牛角,明年土地各归各……
杨酸酸对大队集体换他的自留地本来就有气,他气的不是调换弱了,气的是祖上留下来的自留地在他这辈人永远失去了。他听见三烟灰这么一唱,又勾起了他发家致富的念头。他迫不及待的问道:明年土地各归各是真的吗?是哪一条政策?是哪个说的?
三烟灰哈哈笑了一阵后,小声对杨平说道:杨酸酸,别人都叫你‘小神通’,你怎么连这么一点都不知道呀?我有一个表妹在湖南省,她不久前给我写了封信来,说他们那里正在搞包产到组,包产到户,甚至有的还单干了起来。听说,这是上头的一个大脑壳人物在那搞的一个试点……
杨酸酸听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了想说:可惜老子那片自留地给占了……把土地退给我,老子也要单干。
这样一来,他们几个人一伙,不是摆龙门阵,就是吊儿郎当地干活。工地上到处都是抽烟的人。杨连永说:二舅,老王,你们还是认真干活,不要光顾着耍,土地各搞各,这是不可能的,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今后不好收拾。
火爆性格的刘大民更气愤地说:“今天,二癞子、三烟灰又把队上的王二娃带到龙安镇去喝酒。王二娃都快三十的人了,无父无母,一个姐姐很老实,家景也不好。他现在手头有点钱,想老婆,都请三烟灰在街上吃了好几回了。杨酸酸却到自己的自留地施肥去了,是不是要处分一下他们?”
张宝山问:“他们几个人还说了些什么?”
“我就听见这些。”
张宝山分析着刘大民提供的情况,他想:包产到组,包产到户这些话,前次在县上听县委书记说过,不过那都正是资本主义的歪风邪气在农村里的反映。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刘大民,他说:“大民,你反映的这些情况很好,他们对社会主义的觉悟不高,我们要加强他们的思想教育。对于他们想变天,想把社会主义推倒,发家致富,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们就得同他们斗争,狠狠地打击他们错误的思想。”
“现在,对他们怎么办?”
“现在,我们要时刻注意他们的言行,到时候,我们再给他们算账!”
“好!到时候给他们一起算总账。”刘大民心里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