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羽毛又亮了
像公路两侧的花草,等来了一场透雨
它的冠子还是没有先前那样理直气壮的红
它的叫声也越来越羞于自己的身份
一声咳嗽会吓得它倒退几步
春天到了,它也许会急不可待
回到铺着稻草的笼子里,呆上一二十分钟
最终让我们听到它的欢叫,然后跳出来
等待我们给它补充稻谷,再撒下
切碎的白菜
这样已有两年多了。
两年,我们迎接孩子降临
我们听他呀呀学语,我们看他蹒跚学步
像阻止虚妄的念头出现,我把诗歌
暂且放在一边。而时间
有时意味着:我们担心的事情屡屡发生
这母鸡一次被狗撵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早晨,我们又被它的叫声惊醒
由相互埋怨,转而争先说出自己的
先见之明。还有两次
它差点死掉:拉稀,无精打彩
我们掐住它的脖子给它喂药,它闭上了眼睛
爪子在空中蹬踏着,像电影里绞刑架上的囚犯
后来,它的冠子慢慢又红了
这之间,一只白鸡,一只芦花鸡
先它而去。黎明时分
它居然模仿起公鸡,那拙劣的声音
令我们哑然失笑
我敢说,它能分辨出
我们的语调对它意味着什么
它熟悉我的身影,它会蹲下来
任我抚摸它的羽毛。但更多的时候
它在接近食物的同时,与你保持着距离
入冬之前,它羽毛脱落,样子难看
零零星星回赠给我们一些败笔
它只好用它的尖喙戳破那些软蛋
形单影只,不良于行,它老了
我想起小时候听到过的一种说法
不说一个人死了,而说一个人“老了。”
今天,我一边烧着开水,一边拿起菜刀
我知道,如果我种下了一棵苹果树
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或者,如果我养的是一只好斗的公鸡
它在门口徘徊,头垂在两翼之间
要把稀疏的羽毛再梳理一遍——天色向晚
依然是这样,两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它回家时我们必须退避。
200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