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海坊外是一片公开杀戮的原始老林,距离坊市有不小的距离,吴越快步而行,一直沉默中,观察着老林中的厮杀,心里对灰衣弟子的修为有了了解,同时对刘彻所言,有了较深的认识。
“九幽内门选拔,衣不染血,尸不遍野,终不晋升……”吴越低声喃喃,又细又长的双目中,寒光闪烁。
自那分身与他融合之后,他便发觉,总有煞气绕于其身旁,让他遇到厮杀后,血液沸腾不安,心中躁动难忍。这发现他不知是好是坏,但他知,现在的他,必须以杀开道,才能搏一个大好年华。
似听到吴越的喃喃声,那陈二颇为疑惑,尔后站在原地,望着不远的坊市,沉思片刻,面色阴沉了下来,迟疑了下,小跑到吴越前面,躬下身子,低声细语道:“公子,世子下令,葬海坊内所有与公子有关的人或物,不得入内……”
说到此处,他徒然话语一顿,抬头看着嘴角邪笑,双目猩红,好似饿狼般的吴越,没来由心里一颤,抹了一把冷汗,接着道:“违令者,杀无赦!”
吴越冷哼一声,没有做声,绕过陈二,行止坊市的石拱门前,远远的才传出透骨的冷声:“阻我者,杀!”
陈二颇为不解,以往公子深居简出,从不与人为敌,外出一趟,怎么变了性子,想着他嘿嘿冷笑,便觉得这才是公子的真性情。
扫了一眼陈二,吴越默不作声,看了一眼门槛已被血液染红的石拱门,舔了舔嘴唇,等那陈二跟上,才跨进葬海坊内,一股喧闹之声扑面,与在门外的寂静,似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这一点,让吴越略有惊异。
葬海坊,处在盆地中央,在这像极了城池的坊市内,存在诸多的店铺,一片繁华的景象,那些屋舍与吴家村的草木屋谓之分明,都是由香气四溢的木材构成,其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行走在这坊市内,吴越望着四周,陈二紧跟其后,为他介绍着,那家店铺换了新掌柜,那个外门弟子,衣袍升成了紫色,那个弟子,又有新的奇遇,得了了不起的宝物,均是琐事,但吴越一一记在心里。
这里的一切,虽然让他有陌生,但有深深的好奇在他心中滋生,那繁华,那喧闹,让他有了永驻之意,这才是人生,这才是他吴越所向往的山外世界。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两人才来到葬海坊中段,此处地面铺满青色的石块,道路两旁,只孤零零的坐落着一座两层的阁楼,门前积雪成堆,了无人烟。
那陈二深深叹了口气,拿出钥匙,将上锁的木门推开,立时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吴越眉头一皱,大袖一甩,阴风便将那腥臭气味驱散,神识散出,馨香楼内的了然于胸。
正面而开的是大堂,一张以白玉制成的透明柜台,面门摆放,柜台后则是一张精致的玉椅。除此之外,只有柜台中,摆放着的一个个精致玉瓶,上面写着不同丹药的名称,但此时瓶内丹以化为脓水,腥臭弥漫不散。
而在大堂左侧,是一条琉璃般的透明阶梯,神识掠过,是两间房门大开的屋子,其内乱糟糟一片,似被人翻动过。
“可是刘炎下令砸了馨香楼!”吴越面上布满阴霾,原想借助馨香楼的丹药,冲击引气四重,不曾想一切已成泡影。
“公子一直潜心修为,倒是有所不知。”陈二退后一小步,让吴越进入大堂,尔后极为自然的将那玉椅搬来,衣袖抹了把其上不存在的尘埃,等吴越坐下后,才接着道:“葬海坊,店铺无数,但有名气的只有七十二所。
这七十二所店铺均由紫袍外门弟子做幕后大掌柜。三月前,刘炎世子传来噩耗,说公子已亡,这馨香楼的丹药自然大打折扣,无人问津。”
陈二勤快的收拾着店铺内的废丹,感慨连连,却让吴越为之一怔。
“为何馨香楼的丹药大打折扣?”
“此次九幽门内门考核,紫袍弟子共有七十二人,其上还有三个已开洞立号的青袍弟子……”说到此处陈二拉了长音,话语一顿,将手中活计放下,望着眼神平静的吴越,叹了一声,俯身欠耳说道:“青袍弟子应是四人,刘炎公子,月前自号焕炎,开了洞府。”
“哦!”吴越哦了一声,被紫色光辉遮住的面色,猛的阴沉下来,从陈二口中他得知,引气四至六重,引气中阶的弟子,多以紫袍为主,七至九重引气高阶为青袍,其上的筑基修为,则是三色炫袍,想不到短短数月间,那刘炎已晋入高阶。
沉吟片刻,吴越冷笑一声,若只凭其引气三重,自然无法与刘炎对抗,但其还有分身,修为强大的分身。
沉默中,吴越迟疑了下,还是有很大的疑惑。他刚入葬海坊,即使从陈二口中得到不少消息,但诸多事宜他还是不熟,于是开口问道:“这又与馨香楼丹药大打折扣,有何关连……”
陈二闻言,眉头猛地紧锁,将柜台中的药瓶扔到屋外,顺手关了门,从柜台下,拿出一火炉,双手搓出一缕火苗,将其点燃,等火势旺盛,烟尘散了后,放在吴越身前,自己盘膝坐下,拨弄火炉许久,才幽幽道:“九幽门,每百年内门考核一次,每届紫袍弟子不过五十人,青袍弟子寥寥无几。此届资质绝佳者不在少数,且在这十万荒山,隆煌妖谷与九幽门,每二十年一次的交流在即。
九幽门一直处于弱势,掌门这面子上过不去,为了提升九幽门整体修为,特让丹道一脉的大长老,在此处开了分坊,所有店铺内的丹药均在那里领取,传言公子死了,馨香楼的声誉荡然无存,所领丹药自然也是一品中的下品,自不能放太长的时日。”
言罢,陈二眼露精芒,直勾勾盯着吴越,他跟随刘彻已有八年的时光,自对刘彻特别的了解,公子虽深居不出,但对九幽门的一切规矩了然于胸,眼前之人,身上虽有青炎一脉特有的火烛之息,但对葬海坊的一切似乎异常陌生,像是失忆一般。
“倒是有心了!”吴越大有深意的看着陈二,眼见陈二眼中疑惑更盛,心中徒然一紧,心道这陈二看来对他的身份有虽猜疑,若是再问下去,难免不会露出马脚。且这陈二当是葬海坊的熟客,若是此时杀了他,多有不便。
沉吟至此,他骤然起身上楼,临末平缓开口道:“今夜你便歇息吧!明日去那丹坊领取丹药,三日后馨香楼重新开业!”
“公子,你可忘了馨香楼镇楼之丹,回血散的药方。”陈二面色蓦然沉了下来,手中元气溢出,衣袖一甩,立刻有风呼啸,将那火炉砰的熄灭。
吴越似没察觉,随意走进一间屋舍,将门关上,淡淡开声道:“回血散么?既然馨香楼重新开业,便用新丹冲冲晦气吧!”
陈二皱起眉头,抬头看向关闭的房门,已带了杀机,暗叹一声,便把地上的火苗扑灭,摇了摇头,暗道公子一直不问外事,今夜做法异常古怪,难道是刘炎世子晋升青袍受了刺激?
若真是这般,公子言三日后馨香楼重新开业,且要以新丹冲晦气,而这葬海坊虽大,却均是囊中羞涩的外门弟子,只有九幽三脉的亲子,才能拿出比一品上品回血散更好的丹药,他是不是公子,三日后便会有分晓。
想着,他便再次抬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屋舍,尔后将那火炉重新点燃,盘膝坐在一旁吐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