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芒在月华的反射下散发湛湛光辉,一式未落就显不凡的威势,那吴财主却阴笑不已,对这势大力沉的一刀,熟视无睹,肥胖的身体异常敏捷斜身一错,让那柴刀紧贴其挺起的肚皮而过,同时阴森森的冷笑,挥起手中的烟枪,携破风之势,砸向吴越的脑门。
少年招式已然用老,若向吴财主补上一刀,势必会被那烟枪砸中,且此时人在半空,无法回身退步,只能正面应对这攻击。
仅此一招,便能看出吴财主老辣的眼光。
吴越眼见此景,脸色稍有变化,但下一刻血红的眸子露出狠厉,一手收回,握住烫热的烟枪头,瞬间肉皮滋滋作响,一股钻心的疼,让他神色大变,却少见的倔强,忍住疼痛,将烟枪从吴财主手中抽出,狠狠甩向了身后,持刀一手一转,化为雷霆般寒光的直劈向吴财主的肚皮。
好坚韧的性子!
吴财主瞳孔一缩,也是惊讶万分,那烟枪看似是普通之物,烟枪头却在大火中焚烧了一夜,其烫热程度,山中野猪厚重的皮层也能被完全侵蚀,却被少年握在手中甩出。无奈的身形一扯,避过刀芒,怪笑一声,一脚踹在吴越的胸膛。
吴越只感觉似被巨石砸中,倒飞了出去,落地时屈膝弓身,拉出两丈长的裂痕,才停了下来。
“咳咳……”口中泛甜,沉血溢出,抬手随意的抹去,吴越望着吴财主有了退意,短暂交触,他却察觉吴财主不下于他的力气,且似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一般,蓄势待发,出手无情。
战,或许还有一丝胜利的可能,退,今日所做付之东流。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拍拍屁股可以走人,但以他对吴财主的了解,定当不会让那些村民好过,但那时他将是吴家村的罪人。
思绪到此,吴越眼中凶光大盛,手中一紧,身化流光剑影,坦荡荡一刀,向着吴财主面门劈去。
望着宛如莽夫般的吴越,吴财主冷笑更盛,一摸腰间,掏出一柄长约五寸的短剑,这短剑颜色灰白,外散森森冷光,轻飘飘的恍如无物,竟是一柄骨剑,肥胖的身形一动,似狂风一般当头迎上。
骨剑与之柴刀相比毫不起眼,却锋锐异常,只见那吴财主手中向上一撩,两器轰然相撞,“哐”的火星四溅,柴刀刃上更是迸出碎口,两人相距六寸有余,时机绝佳少年怎能放弃,面露狠色,弓身退步,侧腿踢向吴财主的腰间。
面对这狂舞而来的一脚,吴财主身形一定,竟然不躲不避,口中喃喃复杂语调,空闲的一手缩成鹤嘴,立刻,一条拇指长的赤红火蛇嘶哑而出,带着高温直奔吴越腿根而去。
吴越心脏狂跳,这种手段超出了他的预料,且从那火蛇中,他感受到了一股磅礴之力,他毫不怀疑,若是让此蛇临身,他的一条腿,将被炽热的火焰焚烧的丁点不剩,危机关头,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收回踹出去的腿,急急翻转身形,轻巧的落在远处。
定睛一看,扑空的火蛇,瞬间“轰”的砸在地面,炸开一个人头大小的深坑。
“小子,反应不错!”吴财主挤眉弄眼,怪赞的一声,脚下却踏前一步,抬起手中的骨剑,张口吐出一股灼热的气浪,立刻气浪附在骨剑之上,吞吐出犀利的剑芒,几乎要跨过两人间的距离,将吴越吞没。
扑面而来的气浪中,剑芒凌厉的锐气直抵眉心。吴越心中毛骨悚然,对于未知事物充满畏惧。顿步后退几步,咬了咬牙一发狠,脚尖钉在泥土中,血红的眸子凝视着吴财主,似饿狼般蓄势待发。
只见吴财主将手臂一抬,猛低喝一声“御剑!”骨剑震颤,清脆的剑吟乍现,似受到极大的推力,哧的从吴财主手中窜出,盘旋回转几周,凌厉的剑芒,凝成一线,聚在剑尖之上,骤然化为一道灰芒,似电一般直奔吴越咽喉洞穿而来。
危机之感油然而生,顿时肩头下意识的猛然一偏,血花飞溅,犀利的骨剑从吴越脖子一擦而过,凭空划开一道血口,血液滴淌不止。
吴越倒吸口气,狞笑一声,身子腾越而起,带起混有沙子的泥土,泼洒开来,淹进没有防备吴财主的眼睛,令其视线模糊,一时看不清吴越的去向。
“小子,你今日逃不掉!”吴财主怒吼,却没想到遭受吴越的算计,挤了挤眼,油手一挥,骨剑哧哧作响,转瞬眼前的尘埃撕裂,顺势抬手向下斩落。
剑光抹过,吴财主脸色刹那阴沉,吴越已然失去了踪迹,不知去了那里,环顾四周,一切如常,没有让他生疑之处,可吴越一个大活人,尽活生生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可惜引气两重天,迟迟没有突破的迹象,若是能在有生之年,一窥仙家手段,虽死无憾!”吴财主啐口浓痰,将那骨剑召回,心里却有了嘀咕,村里人言道,这吴家村四临险壁,是被人遗弃的地界,但他吴家祖辈,却在这五百年的时光中,探清了四野。
这吴家村外的大山里,并非荒芜人烟,而是有那高高在上,架虹而行,动辄摘星断月,移山倒海,长生不死的修道者存在,尘世之人,将其称之为仙。
何为仙?
吴财主知知半解,因自从祖上无意得到这修仙法门,与这名为飞剑的骨剑五百年内,从未做到长生不死,最终均被困在引气两重,抱憾而终。而他花费了近五十六年的光景,还在此步晃悠,他有时怀疑,难道是因他吴家坏事做尽,遭到上苍的惩戒?
这话突闻有些自嘲,其实是其不愿外出的借口罢了。修道者逆天而行,与天夺命,自要遭受天谴,这修为越高,所要承受的代价越大,他只是引气一重大圆满,便满脸生满了毒痔,他想不出,若是以后步入引气两重,他还有命能尽享这无忧无虑的生活?
嘀咕片刻,吴财主咳嗽几声,暗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吴娃子有通天本事,也跳不出吴家村,想着便晃颤颤的走向粮仓。
在走到离仓门一丈远的距离时,他止住了身形,眯起了双目,冷笑不已,他已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弥漫在此处附近,正针对着他,准备要出手。
吴财主眼露精光,一手搭在胸口,骨剑立于眼前,左右扫视许久,仍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他心中开始烦闷,四周均无人,难道吴娃子上了天不成?
“上天。”他心中一动,蓦的将视线投向屋檐,便看到吴越吊在粮仓的门槛上,因天野还未放亮,此处也被屋檐遮掩,到被他忽略了,怪叫一声,手中骨剑抛起,一拍胸口,一口灼热气浪吐出,剑芒瞬间凝一,“咻”的射向吴越。
与初始的慌乱无措不同,吴越血红的双目此时异常冷静,盯着骨剑前端凌厉的剑芒,吊着的身体不闪不避,似被惊呆了,但在剑光临头之际,他柴刀上撩,寒光幽幽,反切而上,“锵”的金铁交触,竟正面挡住了骨剑的锋芒。
吴财主稍觉意外,尔后“嘿嘿”冷笑,喃喃几句,一咬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双手同时拨动,立刻血雾“滋滋”作响,一头威风凛凛,浑身布满火焰的雄狮凝聚,仰天怒吼,脚下一窜,便似光一般奔向吴越。
惶惶明火,炽热高温,吴越神情巨变,刚想松手逃窜,那雄狮已然撞进怀中,“轰”的一声,胸口瞬间血肉模糊,吴越只感觉体内翻滚,血液躁动,且其中有一丝冰凉的气,在经脉流动,掠过胸口的须臾,那雄狮尽被其碾碎。
“怎么可能??”如见鬼一般,吴财主骇然失声,这可是其所习宝决内的最强杀招,名曰狮炎,携有大量的火毒,可轰杀引气两重的修道者,尽被吴越抵挡了,这一幕看的他心惊肉跳,同时觉得吴娃子很不简单。
吴越可没他心思多变,他现在可谓冰火两重天,体内冰凉,胸口炽热,让他难受万分,使劲磨了磨牙,眼中放射出凶光,手中柴刀如虹,爆发出一片绚烂的寒光,没有任何犹豫,在刹那间,斩下吴财主愣神的头颅。
在皎洁月华之下,吴财主飞起的头颅,满脸的骇然与不信,他发觉了吴越最大的秘密,这娃子也是修道者,带着不甘与疑惑,其头颅滚在脚下,无头尸体轰然倒地,鲜红的血液瞬间散开。
吴越轻轻落地,却惨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此刻在他的胸口触目惊心的烫疤中,有诡异的乌黑之色,道道乌黑气流飞快盘旋而上,须臾间便扩散全身,甚至其胸口已然开始腐烂,流下滴滴黑血。
“啊……”他仰天痛嚎,只感觉浑身似要被撕裂,但就在这瞬间,肚鸡眼处一缕亮灿灿月华的跃起,流窜全身之时,一层晶蓝色的冰,覆盖全身,立刻那乌黑气流,似遇到天敌般迅速淡薄起来,片刻后竟是完全消失,而吴越胸口腐烂的烫疤,也在飞快的蠕动,转瞬便重新长出新皮。
待那烫疤完全愈合,月华调皮的在吴越全身游戏一番,陡然间以极快的速度,在其额头失去踪迹。
立刻,一声巨大的轰鸣,宛如山崩地裂般,在吴越脑中炸响,似是打破了某种桔梗,他只觉脑中清明,视野清晰,抬眼一扫,骇然的发觉院落之内,浓重的阴气怨气,刮起了幽森森的冷风。九道披头散发,黑乎乎看不清样子的黑影,举着锐利的骨指,将剩下的几个汉子撕裂,接着像是被那风吹拂,向他咆哮抓来。
他面色刹那苍白下来,浑身瑟瑟发抖,蜷缩着身体向后缩去,即使他再怎么无知,也明白这是祖祖辈辈口头相传的鬼。
冤有头,债有主,他吴越无情杀死这些人,其魂生怨,化为厉鬼,向他前来索命。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一声声幽幽的长呼,带着腥臭迎面扑来,吴越抱着头,缩着身,惊恐不安,他对人可以冷酷出手,但这是鬼,虚无缥缈,无形无质,他所能做的除了等死外,还能做什么?
但就在这时,他腰间歪葫芦状的森白碎片,却是突然的,散发出阴冷的幽芒。
那光芒一闪,异变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