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停在远宏公司的大楼前时,宁浅予抬头看到宁氏的标志,不由得有些恍惚。没想到,她竟然会再重新踏进这个地方,当初离开之后,她心中的恨淹没了一切,竭尽全力的抹杀掉了一切相关的回忆。没想到,今天会是自己来亲自擦拭这被她尘封在角落已久的记忆尘埃。
进入大楼,两人就被拦住了,“抱歉两位,除了宁氏的员工和客户,事不能进入进宁氏办公大楼。”
“我们找宁总。”慕辰开口。
迎宾小姐依然彬彬有礼的微笑,“请问有预约吗?”
宁浅予深呼一口气,“和他说,宁浅予,来找他。”
迎宾小姐愣了一下,左右互相看了一眼,尴尬应了一声,“那稍等,我给宁总办公室打电话。”
宁浅予的目光禁不住环视着四周。
这栋大楼,她小时候常来,每天司机将她从学校接出来,她不会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载着她到这里来,然后跑到那边的电梯,坐总经理专用的电梯,到34楼,找宁擎宇。宁擎宇对她好的时候也很好,每次看到她跑过来都会嗔怪她不老实,但抱她抱一会儿之后又会问她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陪着她玩儿一会儿才会叫人又把她送回去。
那个时候,远宏公司的老员工都知道,宁擎宇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现在……
宁浅予目光陌生的打量了一下,很多东西都变了,她的面孔也变了,回忆起来,也不太能想起那个时候那两个模糊的人影上是笑容还是别的什么表情。
“大、大小姐……”
就在宁浅予失神的时候,一个惊喜而颤抖的声音响起,宁浅予侧眸望去,诧异,“张叔?”
“大小姐,真的是你!”一个年近50的大叔,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一脸惊讶的走过来。
宁浅予看着他抿嘴笑了一下,“张叔,想不到你还认得出我来。我现在不是什么大小姐……”
“大小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会认不出你来,你现在、你现在……”张叔过来激动的拉住了宁浅予的手,“你和夫人怎么样,夫人在哪儿?”
“我妈和我都很好,张叔挂心了。”
张叔正准备又说点什么,迎宾小姐就走过来了,“那个,宁浅予小姐,我们董事长说,你可以上去。”
宁浅予淡漠的点了一下头。
“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和夫人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张叔激动的有很多话想说,但突然之间看到了跟在宁浅予身边的慕辰,不由得卡壳了一下,“这、这是?”
“他……”宁浅予也尴尬起来,“是我朋……”
“男朋友。”慕辰自觉的搭上宁浅予的肩。
宁浅予甩了两下,也没把他手甩下去,又被张叔注视着,堆起一脸假笑,像个没事人一样。
“大小姐,我有事还要忙,你这次回来了,可一定要和夫人一起回家啊。”
“张叔,您先去忙吧。”
张叔恋恋不舍的走了,他们也进了电梯。
“他好像很关心你的样子。”慕辰开口。
“小时候,是张叔每天开车接送我,我去哪儿都是张叔陪着。”
慕辰嗯一声,没有再问。
34楼,电梯停下,慕辰率先走了出去,宁浅予的身影却慢了一步。
“紧张?”慕辰回头看她。
宁浅予深呼一口气,大步走出来,“待会儿,我想自己进去。”
慕辰看了她一眼,“我在门外等你。”
“嗯。”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
“有事叫我。”
“嗯。”
站在办公室门外,宁浅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叩门,随后推门而入。
宁浅予走进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宁擎宇一个人在,他倒背着双手站在落地窗前,已经中年发福的身子依然站得伟岸,但背对着她,用冷漠的背影隔出了一个彼此不相干的世界。
“宁总,您好。”
沉默了良久,响起了宁浅予清晰的嗓音,平缓,没有一丝波澜。
宁擎宇缓慢的转过身来,神情严肃,没有一丝父女重逢的喜悦或是感动。
宁浅予暗自捏紧了双手,随后放松,走了过去,“好久不见……”
十三年,她从一个小女孩成为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而记忆中本高大健硕的男人,背脊曲了,脸上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宁浅予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住,但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眉眼依然带着精睿,但额间发丝已见银色的中年男人,她心中除了怨恨之外还有其他情愫在疯长。
她从十岁过后,就生长在不完整的家庭里,妈妈白天的故作坚强,深夜的独自掩面哭泣,从衣食无忧的生活,落到捉襟见肘的窘困地步……宁浅予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事都看透了,想通了,她怨恨张潇,但她更怨恨宁擎宇,这世界上的女人有很多种,但能够达到家庭破裂的程度,不单单是一个女人的问题。
“我今天过来,只是想给你看一个东西。”宁浅予把心头复杂的情绪压下,把手上的文件袋递了过去。
宁擎宇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没动,没有要过去接的意思。
宁浅予的手僵在半空。
“这么多年,你在哪儿?”
“鹂城。”
宁擎宇沉默了一下。
“东西,我放下了。”
宁浅予转身要走,宁擎宇有话在嘴边,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看着宁浅予直接离开了。
十三年的裂缝,已经深不见底,即使想要修复也非一朝一夕。
慕辰靠在门外的墙边,看着宁浅予很快就出来,也什么都没问,站直身体和她一起往楼下去。
“我和我爸的关系,比你和你爸的还差。”车上,宁浅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慕辰专心开着车,“三岁以后我都跟着我妈在国外生活。”
宁浅予诧异的抬头,眸色惊讶,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可是,她的那个父亲,还有一双儿女,在家尽享天伦之乐。
“饿了吗?要吃点什么?”
“随便。”
这一随便,慕辰便直接将宁浅予带进了自己的新公寓,打电话叫了外卖。毕竟他现在的住处还是比较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