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自觉有罪。
——《阿伯特:犹太智慧书》
1
八个人。在中国一个南方省份它代表:经济上富有的可能性。
而在古典诗人兼皇帝杨广先生逝世的扬州,“八怪”却是十五个人的共同名字。我想起在“八路”巴士站,一个扬州小伙子的吆喝声,具有饥饿者面对盛宴而生的美感,两片薄薄的嘴唇相碰,仿佛一绺鸡汁正从他的心灵深处洋溢。
“而你除了口水,就是下水。”妻子刻薄地把沉重的旅行包墩在地上。
我在筒子河堤的暗光中数着人头。
“别忘了你自己!”我记住这告诫。
八个。的确是八个人。有六个人在笑:“第八个是柳树,笨蛋!”
“第八座是铜像!”我气哼哼地反驳。
2
七个人。没想到一出场就错。
这消极的情绪很快变成悲观主义的弥天大雾。包括英格兰四个婚礼郭小川望星空——在现代文学课上六个人梦周公,另一个看着他们睡觉的姿势,他的漫画与电脑中的日本色情作品,一个是天另一个也是天,只不过在时间上错开,至少三四个世纪。他望着筒子河,“是死水。”两个接吻的钢铁工人,暗示生活的另一方面。
铁屑的气味在水的气味之上摇曳。他装腔作势:“我担心我们赶不上最后一班22路汽车”,而他的本意则是:接吻之后会有精彩的表演。
“我在这方面的教育是空白”,他随便地将自己的道德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3
他们手拉着手,像兄弟。而在家乡他最先讨厌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兄弟(科西嘉双生子)的手:细、白而且捏着食物。在午门前,关于食品的争论,多于对宫廷建筑的议论。他们来自一只雄雉(算上那枚孤悬的蛋以及砂粒一般在海上漂浮的种子)的各个角落前身,是一枚海棠叶子。夸耀自己的家乡,是立场,更是一种才能。
在波士顿一家超级市场里,他轻松地把“皮肤病”治好(焦黄:焦虑的黄色)。而七只手在神学院的生活中(那一阵他迷恋艾特玛托夫的两个词:大麻和神学院),除了年轻女人除了最后的狂欢,只远远地致敬。
哦,是忏悔。“最后的狂欢”应更正为:
“第一次”,前面三回只是:彩排。
4
当他学会慢声细语,衰老即临。那刻薄的快活正成为黄昏的庞贝城。
七个人在幽暗中游荡,粗鲁而又佯装文明之子(从过分的客气中透露)。
“因为无知,所以他们炉火纯青。”
在九月一个夜晚,他听着地板悦耳的管风琴声,开始站在大众的对立面。归咎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多么自豪。而往常他内疚地认为:天有寿辰,源于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咳嗽。
而现在他变成一群蚂蚁的上帝或者屠夫——家具并没有叛逃。
而书照样给他安慰。几封信在抽屉中。
太阳从那里升起,而不是金水桥(那种认识源于摄影角度与蓄意的象征),他毕生笃信。
1997.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