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愚人颂》选读--一个“愚人”发表的演说(4)

咱们还是回到愚人幸福的论题上来吧！他们愉快地度过一生，对死亡没有丝毫的恐惧感。然后，他进入天堂，依然用他们在尘世间所作的游戏重新塑造他们虔诚的无忧无虑的灵魂。让我们比较一个智人和愚人的生活状况吧！你给我想出一个智慧的典范和愚人相比吧！这个智人把他的童年和青春年华全部消磨在学习科学知识上，在观察、思虑、研习中失去了一生中最甜蜜的一部分，剩下的时间他从来未曾尝到乐趣。对于自己来说是勤俭、贫穷、悲伤，愁眉不展和刻薄；对别人来说，是令人嫌恶，遭人痛恨。他们面色惨白，骨瘦如柴，粗鲁不堪，双眼酸痛，还没死就已遭受衰老和死亡的折磨。(还没享受到生活的乐趣就死去，有什么意思呢？)这就是伟大智人的形象。

声。这位充满智慧的牧师还说：“愚人家月亮一样变幻莫测；智者象太阳一样永恒持久。”除了所有的人都是愚人，智慧的称号只适合于上帝外，他这样说还暗示什么呢？我们通过月亮了解人性，通过太阳认识上帝这个光的唯一来源。这与基督在《福音》里所说的不谋而合；除了上帝，谁都不是好人。如果一个人是聪明的愚人，并且根据斯多噶学派的诡辩，每个人都是智者，那么基督把所有的人都归为愚人之列就不足为奇了。还有所罗门王在第十章说：“愚蠢是愚人的快乐。”这显然是说，没有愚人，生活就没有乐趣。与此相似的还有另一句话：“知识越多越痛苦，懂得越多越愤慨。”他在第七章又说：

“智者之心装满悲哀，愚人之心盛满快乐。”他的这句话难道不是表达了与之类似的含义吗？由此你可以看出，所罗门王认为，只学到智慧而不学习愚昧无知是不够的。如你不相信，请看他在第一章里所说的：“我用心学习智慧、知识、疯狂和愚昧。”顺便一提，他把愚昧摆到一个特殊的地位，即放在最后。这是牧师写的。你知道牧师写东西就是这样，把最重要的放在最后，以便引起注意。这至少在《福音》箴言里是如此。

而且西拉克(Sirach)的儿子，在第四十四章里明显地发现，愚蠢大大地优越于智慧。我的赫尔克里斯！他的话对我帮助太大了！你不以柏拉图和苏格拉底辩论时方式给我作出恰当的回答，我是不会提出问题的。什么东西需要更多的关怀和照顾！什么东西稀有珍奇？什么东西又平淡无奇？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好了！如果你避而不答，希腊谚语会为你作答：脏水倒出门。”如果有人无理责难这则谚语，告诉他这是我们师祖亚里士多德的名言。你们中有人竟愚蠢到把金银财宝扔在大街上吗？说真的，我不相信有人会这样做，即使将其放在你的房子里最秘密的地方，你也会觉得那还不够安全。

如果你有铁箱，你会把这些财宝放在它最秘密的地方；而赃物你会扔出门外的。因此，如你小心翼翼地把你所珍视的东西储藏起来，把毫无价值和用处的东西扔掉，智慧这种禁忌隐瞒的东西就没有愚昧无知的价值大，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苏格拉底还说：“隐瞒愚昧无知的人比隐瞒智慧的人更好。”他这不是在说愚人心术正直，没有阴谋诡计和恶、而智人却自认为无人与之比拟，又是什么意思呢？因此，我理解他在第十章所说的话：“行路的愚人，自认是愚人，因而认为所有的人都象他一样也是愚人。”于是他会坦然认为每个人象他一样美好。这难道不是他心术正直的标志吗？当一个伟大的国王说，他比任何人都愚蠢时，他也并不感到害羞。伟大的非犹太人神学家保罗在给科林斯人(Corinthian)的信中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一点。他说：

“我讲话象一个愚人。我平时更象一个愚人。”似乎摆脱愚昧无知是一件很不荣幸的事。

我谈论这些事情是很愚蠢的。我要谈论的东西太多，克里西波斯和狄迪莫斯的书也容纳不了这么多内容。我唯一希望你做的是：如果伟大的牧师也可以得到原谅，那么恕我引用不妥，你更应该原谅我--一个单纯、柔弱的天使。最后，我把话题回到保罗。

他说：“你乐意忍受我愚昧无知之苦。”又说：“把我看作一个愚人吧！”他还说：“我不是模仿上帝讲话，我是用愚人的方式讲话的。”

他在另一处又说：“我向基督发誓！我们都是愚人。你听到了如此伟大的作者对愚人的如此伟大的颂歌。毫无疑问，除了这位作者想说愚昧无知既有必要，又有利可图外，还有什么目的呢？如果你们中间有人看起来很聪明，那就让这位可能很聪明的人当一个傻瓜吧！”在路加福音里，基督把与他同路的两个门徒叫做“愚人”。

圣保罗甚至说上帝也愚昧无知。这很奇怪，但我无法给你解释。

他说：“上帝的愚昧无知比人类的智慧还聪明。”我必须承认奥根尼斯当场就否定了这种愚昧无知与人类不确定的判断力有什么相似之处；人类为消除愚昧无知而在十字架前祈祷，正说明人类没有确定的判断力。

可是，我为什么用这么多例子证明我的论题呢？基督在他献给上帝的神秘的赞美诗里就已经坦率地说过：“您知道我愚昧无知。”

上帝喜欢愚人不是没有道理的。理由可能是这样的：“君主对聪明过人的人投去怀疑的眼光，自然也嫉恨他们，--象一点儿也不怕喝醉酒的安东尼和凯撒嫉恨布鲁特斯和加西乌斯，还有尼禄嫉恨赛尼加，狄俄尼索斯嫉很柏拉图一样。相反，他们喜欢那些迟钝的傻瓜。同样，基督也厌恶那些自认为聪明的智人。保罗对这一点儿说得很明确：“上帝选择了世界上的愚人”，他知道这些人是无法靠智慧改造的了。他又以预言家的口吻声称：“我要毁灭智人的智慧，消除精明人的判断力。”

还有，上帝向智人隐瞒了拯救灵魂的奥秘，却向婴儿--也就是愚人，透露了真情。基督为此向上帝表达了他的感激之情。

在希腊文里是愚人的意思，即是智人的反义词。这一点在《福音》里从头到尾都可以发现，基督谴责犹太法学者、古犹太法利赛教派之教徒，但却勤勤恳恳地为众多的愚人辩护。(除了对你们犹太法学者和古犹太法利赛教派的教徒来说，是灾难的东西，对你们智人来说同样是灾难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基督尤其钟爱小孩、妇女和垂钓者。不仅如此，就是野兽，基督也对最少有狐狸般的狡猾者最喜欢。因此，他愿意骑驴，如果他愿意，也不怕骑狮子。圣灵故而以鸽子身而不以鹰身或鸢身降临。再补充一点：《圣经》经常提到公鹿、母鹿和羔羊；那些称作羊的都是注定永生的。再没有一种比它更愚蠢的动物了。亚里士多德告诉我们，口箴言里的“羔羊式的举止”就是取羊之愚昧无知来描绘笨头笨脑的人和先天不足的人。

基督自称是牧羊人，并且自己很乐意有一个羊羔的称呼。圣约翰曾说过：“请看那上帝的羊羔”，这句话在《启示录》里也经常提到。

除了说明全人类甚至人类的精华都是愚人外，所有这些说法又意味着什么呢？

基督本人作为上帝智慧的比身，本可以摆脱愚昧无知的，但有人发现，当他以人的本性出现时，他在某个方面变成了愚人。同样他在医治罪人时他自己却变得有罪。他除了承受十字架的重压，这一愚昧的做法和靠一群肥头大耳的信徒的协助外，他再也没有其它什么途径医治这一创伤了。他细心地劝告愚人谨防智慧的浸入。他把他们召集起来，以小孩、百合花、芥子、麻雀和那些微乎其微的、只靠大自然的意志生活而毫无心智和烦恼的东西为榜样，来教育他们。而且，基督劝他们不要为怎样在统治者面前讲话而费心，直率地告诫他们不要寻问时间和季节，即不要相信自己的智慧，而应完全依靠他。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上帝--这个尘世的建筑师，才禁止人类吃智慧之果，似乎智慧是幸福的毒药。与此相适应，圣·保罗也认为，智慧使人自满自足，并产生危害，因而要远之。我认为，圣·伯那德在解释撒旦定居的山是智慧之山时，似乎也同意这一观点。

也许，还有一点我不应该忽略：愚人如此可爱，他的错误完全可以得到原谅，但智人的错误是绝对不能原谅的。他们使别人恼羞成怒，却无处请求原谅，但是他们可以以愚人为托辞。因此，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亚伦在《民数记》里为了医治他姐姐的堕落而请求摩西说：“我请求您，我的主啊！不要把我们因愚昧无知而犯下的罪过降临到我们的头上吧。”因此索尔原谅大卫说：“你看，我做的真傻！”如此，大卫也向上帝甜言蜜语道：“我的上帝！我请求你原谅您的仆人的罪过！因为我做得太愚蠢了。”似乎他知道只有用愚昧无知来冲淡他的罪过才能够得到原谅。基督在十字架上为他的敌人祈祷时，更为强烈地请求道：“父亲啊！原谅他们吧！”他除了用他们的不智来掩盖他们的罪恶外，再没有其他借口了。因为他说：“他们不懂得做什么好！”同样，保罗在给蒂莫西的信中写道：“因此，我得到了宽恕，因为我不虔诚，我做得太傻了。”这除了“我因愚蠢而不是因行恶才这样做”外，说“我做得很不聪明”又是什么意思呢？

除了“假如我不以愚昧无知为掩饰就得不到宽恕”外，“因此，我得到了宽恕”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神秘的《诗篇》的作者告诫我们(我忘了这句话所出的确切地方)：“忘掉我年青时代的罪恶和我的愚昧无知吧！”从中你可看到他隐含的两种东西：一个是永远以愚人为伴侣的青年，一个是各种各样的愚昧无知的人。这个“愚昧无知的人”是复数，故而说明愚人很多。由此我可以得知，愚昧无知的人决不会少。

一则古老的谚语：“我憎恶记住茶余饭后闲聊内容的人。”下面是我自编的一则新谚语：“我憎恶那些听到什么就记住什么的人。”那么，再见了，我的愚人们的最忠实的信徒！拍着你们的双手，去狂吃暴饮地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