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快要熄灭的手炉加了块银炭,看着慢慢复燃的红,心里也慢慢变暖了,我喃喃说道:“其实他不用这么赔着小心,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他啊,可能我回来,就是为了找他吧。”
李少吸了吸鼻子,身子背过我,说道:“宋汝文一直以为是杨森杀了他父亲,又和自己母亲做苟且之事,心里恨极了杨森,所以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地位,千方百计地夺权除掉杨森。他这个人,很可怕。你以后千万要躲着他,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
我冷笑一声,用簪子拨动手炉中的炭火,说道:“是啊,他真的很可怕。他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杨森的,又知道杨森受了重伤,所以让十二律那个叫什么的杀手?”
李少补充道:“南吕,杨森的左右臂。”
我哦了一声,接着道:“对,就是那个南吕。他借南吕和金叶子的手除掉我的孩子,又借杨森的手除掉南吕,真是一箭双雕啊。最重要的是,他宋公子还没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还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真是好厉害!”
李少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我,道:“可是,他离你越来越远,却也越来越爱你。”
我冷笑着鄙夷道:“不敢当啊,我可消受不起。”
李少走到我跟前,蹲到我膝边,接替过我手里的簪子慢慢地拨动着银碳,说道:“宋汝文那个人,很可怕,他如果得不到你,就会毁了你,你千万要小心。我送你的木簪里有藏宋家通敌卖国的证据,必要时用它保命。”
我低头看着眼下的男人,他乌黑头发深处的白显得很扎眼,泪无声落下,然后渗进他的发里消失不见,我哽咽着问他:“为什么给我,你怎么办?”
李少仍是不抬头,可我看见手炉里发出嘶嘶地声音,一股股细细的白烟缓缓升起,男人轻声道:“与其让我这个必死之人多活几天,还不如给了你。李管家之死就是信号,我终究是被发现了。十二律无论是应钟还是无射,都不会放过我。只是现在他们二人都深受重伤,暂时不能找我算账。不过快了,这么长时间,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吧。好好活下去,郑姑娘。”
好好活下去,这几个字,真的很沉重。那一天,我感觉就像一千年那么长。前世今生,缘起缘灭,谁又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定是正确的。李少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如若不是,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他的手脚。
正如他所说,那一天马上就会到来,不知是下一刻还是明天;不知道第一个来的人是杨森还是宋汝文。我没有问李少杀死李管家的究竟是谁,因为我害怕听见那个名字。
李少说他一直以来有个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和孟先生同台唱一场戏。在这个别院里,多年来只有他一个人在台上唱独角戏。应李少的最后的要求,我答应穿上戏服。然后请他教我唱孟玉楼的戏,教我身段,教我一颦一笑。
或许,许多年后,这将是我怀念一个老朋友独特的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