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毫无征兆。我险些就被冲到了马车前面去,我捂着受惊的小心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方嘉在我的马车侧边,回答道:“昭阳公主,皇上有请。”
皇上?“什么意思?我们都还没有到京城呢,南宫羽就算要接见我,也得到了京城再说啊。”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怎么突然在半路上说这样的话。
方嘉跨下了马,走到了马车的前面,我掀开着帘子,看见他站在马车夫的前头,马车夫也跳了下去,后面原本跟着的官兵全部都集合在了前面的空地上。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我好奇地盯着,方嘉在远处大声说道:“昭阳公主,请下马车吧——”糟了,要死了要死了,他们肯定是要在半路上把我给处决了,怎么办,我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啊。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我就趁着他们喝酒的时候,让农妇在他们的酒里面下毒了。
毒死你们这些狗养的。
我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索性拉开帘子大大方方地跳下了马车,差点就摔着了。官兵们憋着笑,一副很是痛苦的样子。
“昭阳公主,皇上接见您。”
“什么皇上啊?南宫羽在哪儿呢?”我很疑惑地抬起了头,环视四周,我这才发现,前面空地上,有一座凉亭,凉亭里面一应俱全。南宫羽正背对着我,喝着茶水,欣赏着四周的风景。
南宫羽。
居然亲自前来迎接我,我水陵儿的面子可真是够大的了。我连整理一下衣服都懒得整理了,直接走了过去。大喊道:“嘿,南宫羽!”
南宫羽满脸黑线地转过了身来,没有说话。
我笑道:“你怎么在这里啊?真是太意外了,见到你真是不可思议啊。”我也不问一声,就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他盯着我说道:“你还活着才叫人感觉意外呢,你怎么就没死透呢?”
怎……怎么说话的啊……
我笑了笑:“你没有死,我也才觉得意外呢,你怎么没有被南宫痕给砍死啊?”
“别提了,差点就真的被他一刀砍中了,那一夜啊,唉,真是血雨腥风啊……”他摇了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端起了香茗,抿了一口。
我们分明也算不上是自己人,却在这里谈笑风生,像是两个老朋友一样地说着闲话,说着以往各自的经历。“什么?你的孩子没有被朕打掉?后来还生下来啦?”“是啊是啊,你没有想到吧,哈哈,你个笨蛋,被我玩得团团转,你当时肯定没有人告诉你,你不知道皇帝是最可怜的吗,所有的人都瞒着他,哈哈。”
他也跟着我“哈哈哈”地笑,笑着笑着,两个人都沉默了,尴尬了。
他给我也倒了一杯茶,我喝了一口,润润喉咙,问他:“你怎么会找到我的?你找我来,做什么?”还是以“昭阳公主”的身份,我不相信他是没事吃饱了撑的。
他说:“陵儿,你是先皇亲自册封的最后一个正统的公主……”
“然后呢?”公主这两个字,我从来都觉得很陌生,我做了十年的宫女,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公主应该有的待遇,若说我是公主,我倒是觉得,我更像一个平民。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水陵儿,你居然是公主,就应该做一个公主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干吧?”
什……什么意思?公主还应该做什么吗?我弱弱道:“如果你觉得我浪费咱们社稷的粮食了,就……就取消了对我的册封吧,我也不想做什么公主,我觉得做个小宫女什么的挺好的……”
“嗯?”
南宫羽一挑眉,我从他的眉宇里面看出了不快,我“嘿嘿嘿嘿”地陪笑着,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做事没有什么分寸的,要是我都能做好这个公主,就没有人不能做了……”从宫女到女官,从女官到丫鬟,从丫鬟到皇妃,再从皇妃到公主,跳跃性这么的大,我还真是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
他突然问了一句:“你想不想救南宫痕?”“啊?”救南宫痕?怎么救?他看出了我的心思,郑重地说:“水陵儿,只要你答应了朕的请求,朕就放南宫痕一条生路,只要他发誓再也不来找朕的麻烦,不再觊觎皇位,朕可以让他平平安安地离开皇宫,永远不通缉他。”
南宫羽对我,有请求?我愣愣地问:“到底是什么样的请求啊,能够让你放下了对南宫痕的仇恨?你是不是要让我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南宫羽连忙说:“不是的,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相反,是一件功在社稷的事情,你如果愿意帮朕完成这件事情,朕会十分地感激你的。”他不觉得这话说在嘴里很绕口吗?我道:“那你直接说吧,别再拐弯抹角的了。”他守在了半路上,想来也是迫不及待的了,既然是一件他迫不及待要去完成的事情,那我的身价,一下子就飞到了天上去了。
不是吗?
我事先在心里想了许久——他可能是要我帮他置办一场庆功宴,可能是要我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调理调理身子做做膳食之类的,或者是要我帮他澄清一下他跟南宫痕之间谁是正义的,谁是奸佞,再或者,是要我帮他去劝劝现在正在伤心着的浅妃娘娘,让她弃暗投明,回头是岸。
我设想过了许多许多,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南宫羽居然要我去塞外和亲。
作为一国公主,去和亲。
我立即站起来道:“我不干!好啊南宫羽,我说,你怎么突然就恢复了我‘昭阳公主’的名号了,原来你是有预谋在里面的,你用不着我的时候,就把我丢在了一边,现在用得着我了,就把我从人海之中拎出来。什么昭阳公主,我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公主过,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公主。你也太自私了吧,这事儿,我说什么也不干!”
他冷哼道:“水陵儿,你继续嚣张,当初你诈死离宫,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朕都还没有开问你的罪呢,你倒是敢这样大呼小叫不成体统了,你说,你是不是非要朕先治了你的罪再说啊?”
好吧,你是皇帝,你可以仗势欺人,你可以无法无天,我不可以。谁让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蝼蚁呢,在天子脚下偷生,苟延残喘。
我莞尔道:“南宫羽,你来得可不巧了,我已经嫁人了,夫家高楼连苑起,家境殷实,庭里和睦,我过得好好的,你干嘛非要棒打鸳鸯呢,我现在是有夫之妇,南宫羽,恕我不能帮你的忙了,难不成,你还能让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去塞外和亲?莫说帮你联系邦交了,我不帮你惹来大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事的,这个你别担心,你有没有嫁过人,跟和亲是没有关系的,历朝历代都有这个情况的,你不必担心自己不可以。”
我不担心啊,我是担心我自己可以啊!
我笑道:“你还真敢啊?万一出了事情,可是你的事情,你何必冒这个险呢,历朝历代,也有临时册封郡主为公主,和亲塞外的,你干嘛不找一个文武双全、秀外慧中的女子呢?只要荫蔽府上,厚待族人,我想,不会没有女子不愿意的,这样做,岂不是两全其美?”
南宫羽看着我,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他露出了他那雪白的牙齿,好像要生吞活剥了我一样,让我心里不断地不断地发怵着。“可是朕,就是要你去和亲……”
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我忍不住站起来道:“你为什么非要我……”
那边的官兵齐齐地看了过来,可能是我说的话暧昧不清,让他们给误会了。我红着脸,瞪着南宫羽。真是棒打鸳鸯的杀千刀的,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呢。
“你没有那么容易死,朕早就知道了,你诈死,不过是想要出宫去,朕当时,有南宫痕在左右牵制,所以没有来看你‘最后一面’……”他的唇角分明挂着阴险的笑意,“朕就是因为你不会那么容易死,就是因为你的鬼点子多,就是因为你的贪生怕死的性格,才一定要找你来做这件事情不可……”
“南宫羽,你没病吧?我当初诈死,我有那么多的鬼点子,我还不是被你给逼出来的!你怎么还好意思这么地夸我啊!”我怒气不打一处来。
实在是太过分了!
凭什么,就因为你是天子,你是一国之君,你是皇帝!
就因为你是南宫皇族的后裔!
他幽幽地提醒道:“水陵儿,南宫痕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如果你答应了朕,朕就勉勉强强地放他一条生路,否则……水陵儿,能够救下南宫痕的,普天之下,就只有你一人了……”
南宫痕——
我的眼眸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