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杨沉激动地揪起了南宫痕的衣领,本就穿着单薄的南宫痕,忍受着冷风灌进领口,他的眸子闪烁着泪光,呆呆地望着杨沉。
我被吓得躲到了一边去。
杨沉爆发出来实在是太恐怖了,我得赶紧地走,别解释什么了,赶紧走人吧,万一杨沉要杀人了怎么办。我蹑手蹑脚地要往外挪去,捂住了耳朵不去听他们在说什么。“水陵儿,你给我滚回来——”杨沉朝我的背影大喝,我立即拼了命地往外跑。
地牢外面的冷风,呼呼呼地吹着,天寒地冻,冰天雪地。
好冷。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该怎么面对杨沉,我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他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生吗?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迷茫地环视着这个世界,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南宫痕,你这个大混蛋!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说了出来,你怎么可以来打搅我和杨沉的婚姻,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你这个大混蛋,你怎么不去死的!
我真后悔救了你!
大混蛋!
老娘想方设法的讨好南宫痕和水清浅,你居然恩将仇报……
我蹲下了身子,抱住了自己。身后有脚步声,应该是南宫痕和杨沉出来了。外面的守卫已经没有了。他们走到了我的身后,杨沉直接就绕过了我,就走了。
我把脸从双臂之中抬起,南宫痕正低着头看我。
我站起来问他说:“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不要紧了吧……”他点头说:“我没事,陵儿,原来大哥他还不知道那件事。”他欲言又止,惹得我咬牙切齿地纠正说:“南宫痕,你听好了,我说最后一遍,我生的孩子是杨沉的骨肉,不是你的,真的不是你的!”
真的不是你的!
为什么我越是要解释要强调,他就越是以为我在恨他,所以故意要和他撇清关系,为什么啊!
我跺了跺脚,就走了。他跟在了我的身后,我走得很快,他很慢——我忽然之间想到了,他的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这阵子,南宫羽没少对他用刑,如果我没有回京,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折磨至死了……
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我们之间,隔着风雪,北风呼呼地吹着,哪里有体温,它就往哪里钻。彻骨的冰寒。我回头望了望南宫痕,他穿着薄薄的一层纱衣,根本就御不了寒!
他的身子在空气中微微地颤抖,我走过去,直接把自己身上的棉袍脱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这话我可第一次从你的口中听到,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害你。”我把棉袍披上他的肩膀,因着他比较的高,我吃力地踮起了脚尖。那窄窄的棉袍,披在了他的身上,显得袖珍而窘迫。我给他仔细地系上了蝴蝶结,注意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笑。
我问:“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活到了这个地步,还用你一个弱女子这么照顾我……可笑,真是可笑……”他摇摇头,笑容是那般的凄苦,连我看了,都于心不忍。
我认真地望着他:“这很好笑吗?南宫痕,在你几年前来京城的时候,你也是一无所有的,你最多只不过是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而已,你没有失去什么。南宫羽说要卸了你两条腿再放你走,他没有,他想要废了你的武功,他也没有。他冒着随时会被你推翻统治皇权的危险,放过了你,是因为他看在了我水陵儿的面子上。我既然承下了这件事情,我就会负责到底,我是不会让你再做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来的。你也没有失去什么,你没有沦落到怎样的地步,你只是清醒了,只是懂得了更多,你回到杨家,还是杨家的二少爷,你还是比别人幸福很多。你别沮丧,别瞧不起自己,当初我被逐出宫的时候,我绝处逢生,吃的苦,可比你多多了……”
南宫痕抿紧了唇,没有打断我。
我笑道:“南宫痕,你的确是皇家曾经的嫡长子,但并不是所有的嫡长子,都会子承父业的,皇子之间,也是有优胜劣汰的,你不是储君,不是皇帝,这个,没有人能改变,这是每一个人自打落地,就已经注定好的命运。”
“难道我母后的仇,就这样算了吗……”他的拳头,倏地收紧。仇恨让他,重新燃起了力量。
冤冤相报,何时了。当今太后,害惨了成太后和她的一双儿子,在逼宫的时候,南宫痕首先要取的,就是太后的首级。可是未能如愿。
我轻轻道:“南宫痕,你很早之前,就可以在宫中只有走动出入了,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杀了太后,后来,太后出宫去参佛,你想杀她,更是易如反掌……”
他没有动手,因为他不忍心,是不是。
“你别乱想,我没有杀那妖妇,是因为我要她的剩下的日子,都活在失去自己儿子的痛苦之中,我要把所有的苦,都让她尝个遍!”
他看上去不像是假,难道他不知道,当今太后,其实并不是南宫羽的亲生母亲吗?
我还是不说吧,现在这样也好,他还扳倒不了南宫羽,只能先随我们回济南,回到济南府之后,我和杨沉再好好地管束他,如果现在就告诉他,太后不是南宫羽的亲生母亲,那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要去杀了太后,那势必会惹恼南宫羽,然后,他的小命,就别想保住了。
飞檐走壁,也决计行不通。
南宫羽,现在已经不是省油的灯了,他的帝王之术,已经在南宫痕的压力之下,熟记于心。帝王之术,除了统筹政治,就是看透人心。
杀人。
我忽然一个战栗,自己却浑然不觉。他把棉袍从自己的身上扯了下来,披到我的身上,我挣扎着不要,被他死死地按住了。
四目相对。他对我说:“你放心,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我暂时不会做什么让你担心的事情的,但是,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别跟着我,我怕你有危险。”
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是如果我跟着就会有危险的?那他肯定也很危险。我急忙抓住他的手臂,道:“你别乱来啊!”“你放心,我不会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大步走开了。
那个方向是……红鸾殿!
他要去红鸾殿做什么?要是南宫羽也在那里,被看到他去找浅妃娘娘,那不是要死翘翘了?唉呀,这个混蛋真是不让人省心。到底要不要跟着过去呢,要不要呢。南宫痕,你怎么不去死的啊!
我气得直跺脚,披好棉袍就立即撒腿跟了上去。“喂,南宫痕,你等等我,你慢点儿!”
南宫痕跑得真快,一个好久都没有吃饱饭的人,居然还能跑得这么的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的身体里包裹着多大的能量,没有人能知道。
我跑到了红鸾殿,却把南宫痕给跟丢了。
“浅妃娘娘,浅妃娘娘——”我气喘吁吁地朝坐在院子里的水清浅大喊,她笑道:“陵儿,你来了?快过来,和我们一起喝茶赏雪景。”
她的身边,除了纤嫔,还有鱼嫔。鱼嫔,是前段时间进宫来的嫔妃,听说是青楼出身。我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儿胡乱说话,只是笑着走过去坐下了。大雪翩旋而过,越过了枝头,越过了枯叶,越过了屋檐,越过了溪泉,轻轻的,飘落在了庭院里。浅妃娘娘穿着雪白色的袄子,纯洁的如同一个仙子,要和这片景致融为一体。她笑道:“今年的雪可下得真早,现在才十二月的光景,便已经是万里雪飘了。”
纤妃叹了口气道:“是啊,只是深宫女眷长日无聊,本就是无所事事了,现在下了雪,也不方便外出,能够玩耍的就更少了。”
浅妃娘娘笑道:“难得纤嫔还想着玩儿,这大雪下得这么厚,也有许多的乐子的,你看宫女太监们玩的雪仗什么的,也是极好的,即便不能轻易嬉闹,赏赏雪景也算不负上天恩泽了,哪里有这么多可怨的。”
“还是咱们的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心态好,在宫里,什么东西,都比不上一份好的心态。”鱼嫔笑着插嘴说道。
“你看看人家鱼嫔,就比你领悟得透彻,”浅妃娘娘故意对纤妃道,“你还是这么的不懂事,在宫里,快乐的日子不多,有很多都是烦恼,咱们又没有什么事做,若是一昧地去胡思乱想,还不迟早憋出什么病来,本宫就是想,趁着我们还在,就多玩一会儿是一会儿。“
唉呀,听她们聊天还真的是好无聊啊,听得我都快要打瞌睡了。我强撑着眼皮子,到处去看,南宫痕到底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啊……
南宫痕,你再不出现,我可就要回琉璃烟楼去睡觉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