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蓝凤、蓝教主分手后,子玉突然想起,忘了问问蓝堂主的情况,心想,都在眼前,明日问也可。哪知过了半个月,竟然再未得到两人的音信。宁王那边也没安排什么任务,就连平日不想见的季安,竟然也没了踪影。
子玉心里放不下蓝凤,急躁难耐。心想,宁王那里会知道蓝凤的去向,从他那里或许可以得到什么消息。但宁王在哪里呢?侯门深似海,王府则更是深邃诡秘。说不得,只好来个夜探王府了。
此时已是十月中旬,昼短夜长,用晚饭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子玉跃上房顶,放眼瞧去,只见高房大屋,栋宇连垣,怕不有几里方圆。他发现远远有一处,时时有火光闪烁,而别处偶有火光,也是一星半点。
子玉跳跃腾挪,直向火光频繁处扑去。来到近前,隐约可见下面有树丛、水塘、亭阁、太湖石,俨然一处花园。不时走过一队巡逻的士兵,火光便是由他们手持的火把发出。
子玉伏在房顶,忽听左下手有人说话,他便悄悄移了过去。
只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安儿,我听东边的房上似有动静,你出去瞧瞧。”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子玉看得真切,里面生着炭火,出来那人却是季安。
这时,一阵风吹过,搅起地上的落叶,飘飘摇摇,盘旋不下。
季安朝四面房上瞅了瞅,又回到房中,随手关上了门。
只听季安道:“师傅,你老人家也太小心了。要加害王爷的,大概也只有王守仁那老匹夫,可他手下,哪有什么高手?”
原来季安和他师傅在一起。子玉记得季安的师傅叫做闪电蛟吴什么。
只听闪电蛟道:“加害倒未必。探听机密倒是有的。”
季安道:“师傅,眼下又不用兵,又不干啥,哪有什么机密?”
“现在天一教已于前日正式开坛,江湖震动。天一教要干什么,教主是谁,恐怕眼前江湖上各帮各派无不想知道个中秘密。”
子玉想,原来天一教成立了,看来教主姐姐和凤儿姐都去参加典礼去了。那也该告诉自己一声啊!想到此处,子玉心中有点堵得慌。转念一想,这些江湖帮派都神秘得很,自己不是教中人,就是至亲之人,也不会告诉的。
只听季安又问道:“那与王爷又有何干?”
“你小子平日聪明得很,关键问题就好不开窍。你想,天一教在西山万寿宫开坛。江湖上谁不知道,王爷在万寿宫养了一批武林高手?要打听天一教的秘密,当然到西山去最好。但那西山是龙潭虎穴,哪是常人能去之处?所以,这王府便成了江湖人士探听天一教秘密的最佳之处。”
“怪不得右护法让这边加强了防卫,平日只有卫士就行了,哪用的着咱们!”
子玉想,刚才自己一动,闪电蛟便听出了声音,正思索着怎么办,忽听一个尖嗓门叫道:“王爷驾到!”
闪电剑和季安立即走出来。恭谨地站在门口。其实他们距离堂屋尚有几丈远,说不定宁王根本就看不见他们。一队巡逻到院中的士兵也停下脚步,俯首站立。
只见两名太监打着灯笼,从东廊月门出来,中间是宁王,后面又是两名太监。
从堂屋里走出四名丫鬟,跪下行礼道:“恭迎王爷!”
子玉已经趁这当口,移到堂屋脊后。
只听宁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子玉将耳朵紧贴于瓦面,听见宁王说道:“爱妃为何不出来迎接本王?”
“凤儿哪去了?这都十几天了,怎么不见她?”这是一位妇人的声音。
“凤儿?说的是凤儿姐吧?”子玉暗想。
“孩子大了出去闯闯,我怎能拦住?”
“凤儿每次外出都会告诉我一声,这次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凤儿也不小了,看有合适的人家就嫁了吧!”
“那是,我也正给凤儿物色呢!”
“我听说刘大人带来一个温公子,说是一表人材,哪天让我见见。”
子玉一听说到了自己,又是蓝凤的婚事,一颗心不由地怦怦直跳。
“那姓温的,文才武功,在年轻人中,俱臻上乘,只是来历不明。若这小子果能对本王忠心耿耿,别说将凤儿嫁给他,就是天大的富贵,本王也给了他。”
“你能想着就好。唉,凤儿这孩子命也真苦。”
接下来便是夫妻间的卿卿我我。子玉觉得不便再听,便返回了住处。
那凤儿姐到哪去了呢?看来去参加天一教开坛典礼的可能性最大。子玉略略放下心来。
次日上午,刘养正派人将子玉请到书房。刘养正一见子玉,便“呵呵”笑道:“温公子这几日过得可好?老夫出去办点事,真是慢待公子了。”
子玉想问问郡主的情况,话到嘴边,觉得太也冒昧,改口道:“一切还好,就是无事可做,闷得发慌。”
“现在正好有一桩差事,需要公子去办。”
“请大人示下。”
“呵呵,这也算是一桩美差,就是到苏州将唐伯虎唐老先生请到这儿来。”
“唐伯虎?”
“是啊!唐先生文章久负盛名,王爷想请了他来做个记室。想来想去,王爷和老夫都觉温公子去最为合适。再说,你也很长时间没见你南京的朋友了,路过南京时,顺便看看。”
刘养正说罢,拿出一千五百两银票交给子玉,说一千两是王爷发的冬装补助,由子玉随意购买便了,另五百两留做路上花用。说这银票只在南昌市面上可以通行,若到南京,只有到宁王府在南京开的票号中兑成现银方可使用。
子玉想,一千两买三件貂皮大衣都够了,等到了南京,给张大哥和六猴一人买上一件。
次日,子玉由城西码头下船,经赣江、鄱阳湖,进入长江。一路全是顺水,舟行也速,不一日,便到了南京。
张健儿和六猴见子玉归来,甚是高兴。六猴的神情比几个月前更显清朗。
说起来,原来,白茫老人来过一回,住了几日,又教了六猴妙手功夫和一套棍法,说是猴子的祖师爷孙悟空使的就是棍,若是六猴不会棍法,实在有愧六猴的称号云云。
健儿说起几个月来卖牛肉,也攒下了上百两银子。
六猴道:“兄弟,你在外面经辛历险,什么时候也带哥哥去开开眼界。”
子玉道:“猴哥莫急,我估计不久会有一场恶战,现在需要抓紧练好功夫。我想,咱们是老百姓,总还得生活下去,恶战之后,咱们如何全身而退,总得思量思量。”问起是否有人来找过他。子玉想的,或是独孤行,或是吴小丫,或是赵萍他们。
健儿道:“你走后,找你来瞧病的倒是不少,其他的却没有。”
子玉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次日,肉铺歇业一天。子玉与健儿、六猴在夫子庙附近的一家估衣铺买了四套冬装,皆是上等丝绸细棉,尤其是貂皮外衣,更是十分华丽。子玉道:“给白老爷子也准备一身。”
健儿和六猴都道:“这等好衣服,咱怎么能穿?”
子玉道:“两位哥哥若平日舍不得穿,可暂时收起来,以后咱们行走江湖,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六猴一听,知道以后与子玉一起闯荡江湖有望,心中暗喜。
过了两日,子玉便告别了健儿和六猴,南下苏州。他本来打算路过丹阳时,到乡下瞧瞧赵老夫人,转念一想,若是老夫人问起赵萍的事,可不好说,反倒平添了老夫人的心事,也就作罢。
去时北风正紧,彤云密布,快到苏州的时候,便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子玉想,如此大雪,能与张大哥和六猴,又或是教主姐姐和凤儿姐,守着火炉,痛饮一场,那才是乐事呢!
苏州一向繁华富庶。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处处小桥流水,家家风帘翠幕,果然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透着豪华奢靡。雪中的苏州城,更有一番清丽绝俗的景致。
子玉漫步街头,欣赏着雪中的苏州美景。忽见街口转出三名乞丐,相互摽着膀子。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唱道:
“八年十二月,五日雪纷纷,竹柏皆冻死,况彼无衣民。回观村闾间,十室八九贫。北风利如剑,布絮不蔽身。唯烧蒿棘火,愁坐夜待晨。乃知大寒岁,农者尤苦辛。
“顾我当此日,草堂深掩门。褐裘复絁被,坐卧有余温。幸免饥冻苦,又无垅亩勤。念彼深可愧,自问是何人?”
唱的却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村居苦寒》,道出了贫苦农民在大雪寒天的悲惨情景。在这繁华的苏州城里唱来,更有一种浓烈的对比味道。
子玉想:“在苏州,连乞丐也这般有文采。”
只见三名乞丐来到一家店铺门前,还是刚才那苍老的声音唱道:
“瑞雪一飘兆丰年哪,老爷钱财发不完哪,绊倒也拾金刚钻哪,请赏乞儿几文钱啊!”
子玉没见过这种情景,一时起了好奇之心,便上前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