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老道地说:“跟踪她,弄清楚她的住址。然后,你花一块钱去买一瓶小学生用的胶水,往她家的锁眼里一灌,哎,她就进不了家啦。就在她着急时刻,你出现了,帮她捅开锁,为她解难。很古老的办法,英雄救美女。”
一
莱丽放下电话后,正焦急等着陈大漠回来,有人突然着急地按门铃,她打开门一看,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来人额头上渗着汗水,他自我介绍说:“莱丽老师,我叫斯马义,是开出租车的,我女儿和你女儿是同学,我的老婆是你们学校的清洁工。”
莱丽想起这个人了,她点点头,问:“找我有什么事?”
斯马义焦急地问:“你女儿还没有回来吧?”
莱丽点头说:“没有。”
斯马义道:“刚才我女儿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她和你女儿在小鸽子广场被两个陌生人带走了,可能她们有麻烦了,因为她的话没说完,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小鸽子广场?”莱丽一听女儿有危险,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说:“那就赶紧去找啊。”她跟着斯马义下了楼,然后坐进他的出租车。
出租车驶出公安局家属院后,出租车的后座突然冒出两个男人,他们是亚生和买买提。亚生手里持枪,买买提持匕首,两人分别控制了斯马义和莱丽。亚生一边用枪顶住莱丽的头,一边捂住她的嘴:“不许动,动就打死你!”
正在驾车的斯马义身体颤动了一下,车速放慢了。买买提立刻用匕首指着他说:“别耍花招,往城外开,不然就杀了你。”
惊恐万分的斯马义不得不照做。
莱丽想不通车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两个凶恶的男人,她奋力扒开亚生的手,大喊:“来人呀,抢劫了!”并且本能地去拉车门要跳车。亚生牢牢地钳住她的双手,把她的脸摁在身下,莱丽动弹不得,但她仍然喊:“斯马义,不要听他的,快把车开到公安局。”
斯马义的额上冒着虚汗,他快要哭出来了,他内疚地说:“莱丽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莱丽猛然咬了亚生一口,亚生一疼,松开她,借这个机会,莱丽扑向驾驶座,想去抢方向盘,但是被亚生硬拽回来,她疼得大骂:“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抓我?”
这次,亚生不手软了,他先是给了莱丽一巴掌,然后拿出透明胶条企图封她的嘴。莱丽挣扎着冲着斯马义又吼又喊:“你为什么要害我?你是个男人吗?为什么这么懦弱?我们是两个人,跟他们拚了,求求你,为了我们的孩子!”
斯马义几欲停车,但买买提的匕首已经戳痛了他的脖颈,他只好流着泪抓紧方向盘,继续朝前开。斯马义痛楚地解释道:“对不起,莱丽老师,我也是没办法呀。”
亚生终于把莱丽的嘴巴封上透明胶条,把她的眼睛用黑布蒙起来,双手反绑到背后。更惨的是,莱丽被亚生几拳打昏了过去。
出租车向着依干其乡方向的大戈壁滩开去,斯马义回头看看昏死过去的莱丽,难过地悄悄哭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像恶梦一样缠绕着他……
斯马义是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今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把出租车擦洗干净后,先祈祷了一番,希望今天运气好,能多拉几个客人,多挣钱。然后,他开始在大街小巷转着拉载客人。大约十二点时,两个陌生男人招手上了他的车。上车不久,他们突然用短枪和匕首对准他,逼迫他把车停到一个偏僻处。
亚生问吓得发抖的斯马义:“听说过出租车司机被烧毁的案子吗?那就是我干的。”这个开场白令斯马义胆战心惊,他问:“你们想干什么?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他以为两人想抢他的车和钱。
亚生哈哈恶笑:“不错,我们的确跟你无冤无仇,可是我们的一个朋友跟另外一个人有仇,需要你帮点小忙,否则你就有大麻烦了。”
斯马义胆怯地问:“什么忙?我一个司机,什么事也干不了。”
亚生凶恶地说:“很简单,帮我们骗个孩子出来,把她交到我们手上,就放了你,否则你会没命。”
一听说要骗的孩子是古丽仙,斯马义死活不干,那是女儿的好朋友啊,而且平日莱丽老师也对自己的女儿并不薄。亚生见状,给买买提一个眼色,两人立刻对斯马义一顿暴打,并且扬言,如果不从,就把斯马义的女儿和老婆杀死。反抗了两个多小时,斯马义才妥协,他要亚生发誓,把古丽仙骗出来后,就把自己和女儿放掉,而且不许伤害古丽仙。亚生答应了他的条件。
于是,斯马义给自己的女儿打电话,谎称“小鸽子广场”邀请到内地著名的歌星举行演唱会。
他在“小鸽子广场”附近的一棵树下等她和古丽仙来。他断定这个理由足够让女儿和古丽仙上当。果然,当女儿听说这一好消息后,马上跑出家,她在街上的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古丽仙打了个电话。两人见面后,神神秘秘地往“小鸽子广场”方向跑去,快到“小鸽子广场”时,果然看到父亲的出租车停到一棵树下,两个小姑娘毫无提防地走过来,她们刚刚拉开车门,突然被人蒙住了眼和嘴,接着,她们被拖进车内。斯马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最大的担心是女儿有生命危险,因为亚生他们并没有兑现诺言马上放他们父女回家,而是用枪逼迫他把车开到一个指定的地方。
他以为出租车开到那个地方后,他们就会放了他,因为他们要的是古丽仙,等他跑出去后就赶紧报警。可是,亚生好像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亚生把两个昏过去的小姑娘转到另一个车上后,又用枪指着斯马义说:“如果我现在放了你,你肯定把警察找来,所以,你还得跟我走一趟,我需要你帮最后一个忙。”
斯马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弄走,魂都散了,他拚命想把女儿抢回来,但是他无能为力。
亚生粗声恶气地说:“想把女儿带回家?可以,就看你的表现了。”
于是,绝望中的斯马义又一次听从亚生的摆布。他在傍晚时分,按响了莱丽家的门铃,狠心地把莱丽骗到自己的出租车上。他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凶恶的男人要把莱丽母女怎样,要把自己和女儿怎么样,他在心里祈祷:真主啊,救救我们吧!
二
陈大漠满怀心事,利用下班时间独自驾车去了一次西尔艾力的家。他分析,既然所有亲属都不知道莱丽母女的去处,那么莱丽母女的失踪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原因,他想到了西尔艾力,难道西尔艾力已经知道有人调查他,才对他采取报复?如果这个推理成立,那么说明,第一,西尔艾力的确在南疆;第二,他的家人知道西尔艾力的下落。
当陈大漠第二次出现时,西尔艾力的哥哥海米提赶紧起身迎接,他明明手里拿着烟,却问老婆“烟放在哪儿了?快招待客人。”这个细节被陈大漠看在眼里。
陈大漠不请自进,径直坐到炕上,他摆摆手对海米提示意自己有烟,然后,默默地点燃一支烟。
海米提示意老婆退出去,他谨慎地留下来陪着陈大漠。十年前,当弟弟诱奸女学生后,就是这个警察反复到他家里来问这问那,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前几天,这个警察又突然找上门来,而就是那天,西尔艾力在失踪了近十年之后,第一次回到家里来看哥哥,他给哥哥放下两沓厚厚的钱后,两人正要长叙一番,不料外面有人敲门。西尔艾力赶紧躲在里屋听动静,当他认出院子里的人是陈大漠时,他恼怒地骂了一句“混球”便匆忙跳后窗跑了。
海米提心里明白,这个警察深夜来访,肯定是冲着弟弟来的。
陈大漠不动声色地问:“西尔艾力回来过?”
听到这个问题,海米提出现第二次恐慌,他明明已经把老婆赶出屋去,却突然愚蠢地大声问老婆:“你看见我弟弟回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陈大漠冷眼看了他一会儿说:“坐下吧,咱们谈谈。”
海米提又说:“我弟弟真的没回来。”
陈大漠冷冷地说:“你说没有的事情,我偏说有,这里面恐怕有些道理吧?”
海米提转移话题:“我已经忘记还有我弟弟这个人了。”
陈大漠忽然追问:“我记得你们兄弟俩相依为命,父母早逝了对吧?”
海米提遗憾地说:“我一手把弟弟养大,我们兄弟的感情很好。”
陈大漠感叹:“你是个很不容易的哥哥。”
海米提的眼睛湿润了,他说:“我弟弟小时候很懂事。”
陈大漠反问:“他从什么时候变得不懂事了呢?”
海米提辩解道:“他不是故意要诱奸那个女学生。”
陈大漠直视着他说:“十年前你就这样说过,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海米提内疚地说:“我害了我弟弟。我求你放过他吧,你已经毁掉他一次了,不能再毁他了。”
陈大漠正色道:“我是依法办事,毁他的是他自己。”
海米提道:“我弟弟太可怜了,有家不能回。”
陈大漠一边观察,一边问:“他变化大吗?”
海米提感叹:“十年前的弟弟已经死了。”
陈大漠突然发问:“他现在在哪儿?”
海米提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说:“不知道。”
陈大漠问:“他给你的两万块钱花了吗?”
海米提一惊:“他没给我钱,是我做生意挣的,不信你问我老婆!”
陈大漠提醒道:“小心来路不明的钱花了烧手。”
这天夜里,陈大漠空手而归,但他心里有数了,西尔艾力确实回过家,那就说明自己对西尔艾力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想到莱丽母女下落不明,陈大漠急火攻心,不过,有一点值得他欣慰:三天三夜过去了,南疆还未传出莱丽母女被杀的消息,那就说明,第一,莱丽母女可能被绑架了;第二,是政治原因。
等王路和艾力下乡后,陈大漠才把事情报告给钟成,并且把自己对西尔艾力的怀疑说了出来。
钟成一听头皮都炸了,他点着大漠的鼻子说:“你可真沉得住气。”
陈大漠淡淡地说:“沉不住气有什么办法?敌人在暗处,我在明处。”
钟成着急地问:“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陈大漠道:“我已经查到,一个开出租车的男人和他的女儿也同时失踪了,目前,他们也都没有下落,那个女孩是古丽仙的同学。”
钟成断言:“很蹊跷。没听说莱丽得罪过什么人吗?”
陈大漠有把握地说:“莱丽是个直性子,可能有时出口伤人,脾气比一般女同志也大点,但绝不至于树敌。”
钟成思索后问:“会不会冲你来的?”
陈大漠点头说:“我也这样认为。”
钟成出了一口长气问:“要是这样,事情可就不简单了。敌人想干什么呢?”
两人正分析着,买副局长神情严肃地进来了,他说:“钟头儿,咱们又有麻烦了。刚才一个农民报警说,他在河边的芦苇丛里发现了一具飘浮着的尸体,头被人砍了。”
“无头尸?”陈大漠惊讶地问。
钟成平静地问:“你怎么看?”
老买内疚地说:“吾买尔昨晚突然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钟成惊讶地问:“你是说吾买尔?”
老买点头:“昨天上午,吾买尔紧急通知亚力坤,说接头人主动跟他联系了,对方要求他到老地方见面。于是,我就带着吾买尔和反恐二队赶到接头地点,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我们就收工了。我让吾买尔回去先休息,有什么情况赶紧报告。我分析,就在我们都扑到接头地点时,对方却乘机等候在吾买尔家的附近,吾买尔应该是在家门口被人绑架的。”
钟成焦虑地问:“你们不是一直在监控吾买尔吗?”
老买不解地说:“是啊。监控器里一直有图像,可是,后来什么也看不到了。我估计,吾买尔被搜身了,敌人可能把他衣服上的探头给破坏了,这说明敌人警惕性很高。”
钟成道:“赶紧确定尸源。”
老买严肃地点点头:“我马上安排。”
陈大漠这时开口说话了:“钟头儿,我是搞痕迹技术出身的,让我上这个案子吧!”
钟成道:“可是莱丽还没有下落。”
陈大漠心一横,说:“急也没用,也许两件事并不矛盾,没准是一伙人干的。我刚才松了一口气,只要尸体不是女性,就说明莱丽母女还活着,就有被找到的希望。”
三
王路和艾力参加巡视组一共二十人,公、检、法各路人马齐全。该巡视组又分成四个小组,他俩和另外三个成员作为第一组,来到博斯坦下属的依干其乡。该组成员的积极性都很高,头一天,他们就把“意识形态领域反分裂斗争再教育培训班”的第一批三十名群众组织起来了。小组成员轮流讲课,王路首当其冲登上讲台,他的讲课内容是“关于反分裂斗争再教育的认识问题”,他是结合南疆地区这十年中的暴力恐怖案例来展开讲的,因此显得生动有说服力。
接连讲了三天课,王路发现一个问题:来听课的青年人少,老年人多。这是怎么回事呢?青年人都到哪儿去了?这天下课之后,王路拉着艾力来到派出所,他想,既然到了乡下,不如顺便把依干其乡这些年的暴力恐怖案件情况一一录入整理,同时也了解一下依干其乡青年们的情况。一进派出所,尔肯所长就热情地通知他们:乡党委书记库尔班打来电话,一再邀请两位警察到他家吃晚饭。
这次下乡,王路随身带来了手提电脑和便携式打印机。在派出所,他让艾力帮着翻查档案,自己则录入档案资料。尔肯所长有事先走了,走时,他叮嘱两人晚上八点以前在库尔班书记家会合。
又忙了一阵儿,艾力捅捅王路说:“收工吧,吃饭时间到了。”
两人步行往库尔班书记家方向走去。当他们穿越旅游景点时,看到乡演出队正在给游客表演民族舞蹈。艾力一听到音乐,立刻手舞足蹈起来,他拉着王路非要先看会儿歌舞再去库尔班书记家吃饭。王路拗不过他,两人往葡萄架跟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