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干其乡有一口著名的地下水井,两年前,一名考古工作者惊奇地发现,这口设计合理、科学又纯净的地下井已经存在了两千年,这口井一直滋养依干其乡的人民。据统计,依干其乡百岁老人的比例在全疆位居第一。考古工作者偶然的发现被公诸于众之后,依干其乡一夜成名,政府决定开发这口地下水井的旅游潜质,因此,依干其乡被政府定为南疆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为了配合旅游景点的开发,依干其乡成立了一支民族歌舞表演队,每天为游客表演。
这天黄昏,旅游景点里的葡萄架下,一个红脸膛的中年民间乐手正起劲地击打手鼓。简易舞台上,美丽的维吾尔族少女帕丽旦正随着有节奏的音乐跳着激情欢快的《红玫瑰》独舞。
台下的游客们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帕丽旦的独舞。帕丽旦的美是外向的、奔放的、热烈的、风情万种的。台下的艾力欣喜地对王路说:“快看,台上这个姑娘就是我未来的老婆。”
王路斜眼瞧了瞧他,说:“你省省心吧,人家能看上你?”
艾力说:“我不开玩笑,真的,你看那个跳舞的姑娘条子真正点。”他张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姑娘的独舞。
帕丽旦在舞台上投入地跳着,偶尔向台下的观众抛一个媚眼,艾力以为姑娘也注意到了他,便得意洋洋地对王路耳语:“你看,我走到哪儿,哪儿的姑娘就喜欢我,你看台上跳舞的这个,你看她的眼神。”
王路说:“我看她眼里没有你。”
帕丽旦的独舞结束了。
台下的游客们礼节性地鼓掌,艾力一看热烈的程度不够,立刻抡起自己的手掌拼命鼓掌,带动着全场的游客都跟着鼓掌。帕丽旦礼貌地向游客们谢幕,并特意向艾力致谢。
游客们热烈地议论着走了,艾力冲上前去表白说:“喂,你的独舞跳得棒极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艾力。”
女孩轻声回答:“帕丽旦。”
“帕丽旦?帕丽旦?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呀?帕丽旦,你很漂亮,认识你很荣幸。”艾力的四肢灵活地扭动着,他真想上前拥抱这美丽的姑娘,那一刻,他真的没有杂念,很纯净很美好的想法。但是,他不敢冒昧,怕失去再见这姑娘的机会。
艾力清了清喉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我是南疆地区的警察,跟着工作组下乡搞宣传来了,感谢真主让我遇到你。能告诉我吗,你的家在哪里?”
没想到帕丽旦还挺厉害,她撅着小嘴问:“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艾力猛然附在她耳边,悄悄说:“喂,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
帕丽旦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她义正辞严地指责他:“有你这样当警察的吗?”
艾力刚想再说些什么,帕丽旦已经一跺脚跑了。
王路拉拉艾力说:“梦醒了吧,该去吃饭了。”
王路在一旁撇着嘴笑。艾力瞪着眼责怪王路说:“你怎么不帮忙呢?眼睁睁看着她走了。我告诉你,我刚才对她说的是实话,我真的喜欢她。”
艾力不甘心,他又跑到演出队队长面前,先递了一支烟,然后打听帕丽旦的情况,队长透露说,帕丽旦是依干其乡最漂亮的女孩,人很本分,现在还没有确定男朋友。
艾力对队长千恩万谢,回到王路身边时嘴里“啧啧啧”地弄出很大动静,他说:“完啦,我对她一见钟情,拔不出来了,我有爱情了。”
一路上,艾力乐滋滋地自言自语:“美极了,真是美极了!”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帕丽旦的动作,嘴里哼着《红玫瑰》歌曲,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四
派出所所长尔肯已经在库尔班书记家门前等着王路和艾力。尔肯问王路:“知道为什么库尔班书记一定要热情地邀请你们来做客吗?”
王路实话实说:“不知道。”
尔肯便说了一个故事。他说,库尔班书记与钟成局长是患难之交,你们是钟成的手下,他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了钟成,能不热情款待你们吗?他说,二十年前,正在读大学四年级的钟成和十二名大学生被安排到北疆伊犁的一个林场实习。在那里,每天都有上千根排好的木头静静地躺在山坡上,伐木工们总要定点把最下面那根木头橇开,上千根木头就会按着固定的顺序排向一个储木场,然后再从储木场排放到山下的林场。年轻的钟成对生活充满了好奇,他与比他年长十余岁的林场派出所民警库尔班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那时,钟成的理想是读研究生,然后到向往已久的北京去大展鸿图。而库尔班却平淡地说,他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好警察,他还说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飞了,总要有人留下来守卫边疆吧?意外的事情发生在钟成实习结束那天。那天,钟成和库尔班在山坡下聊天,正在排放木头的一个大学生不小心松动了一根木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成百上千的木头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眼看着就要从钟成和库尔班身上辗过,在这九死一生的关头,钟成紧张得愣在那里,库尔班却大喊一声猛然把钟成推出几米远,自己则跳进了一个小土坑里。钟成亲眼目睹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上千根木头从库尔班身上辗了过去,那一刻,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警察,什么叫英雄。上千根木头滚到山下的林场去了,警察库尔班大难不死,但是他的腰和右腿却压断了。库尔班出院之后,组织上照顾他的身体状况,把他安排回南疆,先是主管依干其乡的政法工作,几年之后又提拔成乡党委书记。
因为这件事,钟成受到极大震动,大学毕业后,他立志到南疆从一名普通民警做起。
听了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王路也很震撼,他叹出一口气:钟成当年的选择原来如此。王路对库尔班书记的敬意也油然而生。
库尔班书记今年五十五岁,四方脸膛,一对眉毛又黑又浓,他本人是全国劳模,去年,他所在的依干其乡被评为自治区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先进单位。
面色红润、声如洪钟的库尔班书记大步走到门口热情地与王路等人握手:“欢迎,欢迎。”
库尔班的妻子蒂里拜尔头戴着花帽,儿媳妇海力比努身穿红色长裙正坐在院内一条木凳上搓羊毛绳,尔肯所长一进院子就喊:“大婶,我带客人来了。”
库尔班大婶脸上笑开了花,她热情地说:“我说今天早晨喜鹊怎么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有贵人来了。”
艾力右手抚胸问候,王路向两位老人问候。乐得库尔班大婶手舞足蹈,她是一个快乐而开朗的大婶。海力比努则不同了,她既美丽又比较羞涩,见院子里站满了男人,便悄无声息地进了厨房,她知道今晚客人们肯定要在家里吃饭,便挽起衣袖做饭。
库尔班大婶把大伙让进屋去后就进了厨房,一会儿库尔班书记就在方桌子上摆满了水果。这工夫,儿子也回家了。儿子倒提着一只肥羊进了家门,一进门就喊:“看,这只羊好不好呢?”
尔肯竖起大拇指称道:“好呢。”
库尔班的儿子果断地说:“好,就吃它。”
大伙被让到铺着花地毯的炕上,全都盘腿而坐。王路的个子太大,窝了半天腿才坐下,艾力取笑他,个子大不一定占便宜。
拉面、羊肉抓饭一道道被库尔班大婶送上来。
正要吃饭时,库尔班书记的儿子领着演出队的几个乐手和演员来了。
艾力大喜,原来这些演员里有跳《红玫瑰》的那位名叫帕丽旦的姑娘。
库尔班书记对王路说,这是他特意请来与警察们联欢的。艾力立刻把火辣辣的目光射向帕丽旦。音乐一响起来,艾力就开始邀请帕丽旦跳舞,跳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一顿饭,大伙吃了,喝了,唱了,跳了,王路也把依干其乡的反常情况都了解到了。
库尔班书记说:“这半年乡里有两件怪事,第一件事,栏干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只羊,说是真主的奇迹在羊身上显灵了;第二件事,有人反映,有几个村清真寺的人闹得很凶,村里的事党支部说了不算,反而是阿訇说了算。最近那几个村的阿訇在秘密开会,会议的内容虽然不清楚,但我觉得不正常。”
王路不解地问:“你们乡去年不是还被评为综合治理先进单位吗?”
库尔班书记点头:“是啊,所以我才觉得不正常啊!乡里虽然常常有打架、赌博的事发生,但几年来基本平静,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啦,好像一池水被搅浑了似的,连我都看不清自己乡里的真面目了。”
“真主在羊身上显灵?阿訇说了算?事情不妙!我看这里面有政治背景。”王路意味深长地说。
“不至于吧?一个小小的乡镇哪来的政治背景?”艾力在跳舞的空档还过来插了一嘴。
王路颇老道地:“我觉得这两件事的出现,都没有那么简单。”
库尔班书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尔肯所长难为情地说:“我们派出所也有一件事要向你们报告,最近,乡里出了件怪事,二十几名青年无故失踪了。”
王路忙问:“失踪多长时间了?”
尔肯所长估摸着说:“大概两个月吧。”
王路直通通地问:“为什么没有早点报告?”
尔肯所长摸着小平头,为难地说:“依干其乡人口多,外出做生意的人也多,说实话,开始派出所并没在意乡里少了几个青年,后来,我发现,老是有村民跑到派出所来询问,是不是抓过他的儿子?因为儿子不见了。我一统计,发现二十几个青年都在这段时间失踪了。”
王路觉得这一现象跟自己心中的疑问相吻合:“同时失踪?这事肯定不简单。”
王路看艾力跳舞跳得正高兴,不忍打扰他,于是,他悄悄对库尔班书记和尔肯所长推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独自回到乡招待所。
王路打开电脑,然后拨号上网。他使用加密密码,打开公安局信息中心网站,然后进去看看新组建的信息中心库的进展情况,浏览了一会儿,他把自己录入的有关依干其乡的资料发到信息中心库的网站上,然后在留言板上给值班员留言:尽快搞齐依干其乡青年的资料,我近期要用。
做完这一切,王路又习惯性地攻入阿拉伯网站,进入了“黑鹰”的邮箱,里面仍然空空如也。虽然有局里电脑的邮件收发工具帮忙,但王路在外依然随时关注这个邮箱。
突然,王路电脑的天网防火墙弹出一个警告,说有应用程序企图访问端口。王路顿时警觉。作为一名计算机应用专业的研究生,他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端口是他以前学习“黑客”技术使用的第一只木马的默认端口,难道自己被人“黑”了?他赶紧下线,用木马检测工具扫了一遍,扫描的结果是:在内存中发现“冰河木马”。果然被植入了木马,好老的一个木马,居然还有人在使用。
王路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自己平时上网预防措施做得很好啊,怎么会出现问题了呢?
深夜,王路叫醒睡得死沉的艾力,他问:“这两天,你动过我的电脑?”
艾力揉揉眼睛说:“昨天你不是用QQ上网聊天吗?趁你上厕所的工夫,我也聊了一会儿,为释放一下紧张的系统资源,我就把防火墙关了。后来,有个自称是‘隐仙’的人发了一个漫画网址过来,我也没多想就上去看了。”
王路恼火地说:“你能不能有点警惕性啊?搞不好我电脑上的所有机密数据都会被别人盗窃的。”
王路忙活了一夜,首先,他清除了机器上被植入的木马,并Kill掉全部的可疑进程以及关闭一些不必要的服务,重新配置了机器上的所有安全设置,然后打开“冰河木马”(注:这个工具用于诱捕冰河客户端使用者),等待着入侵者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