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沐生第一天上学出了几个小状况。
一大早上天气多云,背着书包出了家门时,外面太阳笑,鸟儿叫;薄薄的云层遮不住阳光,它撒到行人道旁的香樟树间,落下斑驳的剪影。
原沐生没让大人开车送,坚持一个人搭公交车去学校。她突然喜欢走路,不是好久没走的原因,而是突然感到脚踏实地,没有悬空漂浮的美好---她还是个普通姑娘,没有奇怪的家世,没有这样那样无形的烦恼,她只需要每天一个人或者和朋友几个人上下学,然后天天向上。
原家司机开车带她认过路---出了小区,(她忘了是往左还是往右)拐个弯,再走上两百米,就会有个公交车站。那个站点小,站牌小,站牌上遮风的铁皮也小,她记得才四十几岁笑起来就格外‘慈祥’的司机叔叔带着提醒,半开玩笑说过,“以后下雨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带把伞,这铁皮可遮不住人的脑袋......”
这天只是多云呢,她带了把伞,却在立住小区大门口的那刻,脑子有点浆糊。她认路不认路标,全凭对周围景物的印象,而之前的印象她给忘了。
四处张了张,想着可以问路的保安低头聊得正欢,出门时看时钟上的时间也还充裕,不如就随便选个方向走吧,大不了走错了再走回来!有一话叫‘吃一蜇,长一智’,她下次应该就不会犯错了。这么一想,她豁达起来,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就真的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第一个状况,她走错了。再折回来,到达站牌下和几个上班族站在一块等公交车时,太阳升得挺高。先前见它在白云层里躲着,现在故意跑出来,撒着金灿灿的阳光在她面前的马路上,看得她心焦。
等公交车上学的绝不止她一个,可这一时间段上的,估计就只有她一个。她有意往旁边一叔叔的手表上瞟时间,叔叔被她盯着发毛,离了孩子好几步远。
蓝白色的车压着一片阳光停住,原沐生被众人挤上了车,站在出口处。里面的人不大多,导致心理作用开始作怪,她觉得自己第一天上学要迟到了,很想从车里找出一个和她一样的学生来,缓解不安,于是她看到了最后排的一个少年。
那排就他一个,也只有他一个开了窗。他穿着C中蓝白色肥大校服,手臂圈着怀里的黑色大书包,眼闭着像是在睡觉;脑袋微微歪着靠窗,白白的天光带着斑驳的树影有时映在他脸上;被他压住的白色帘子呼啦啦地在他头顶上方鼓起一个包,是真睡熟了,而他的皮肤也不知是不是被天光衬得,很白。
整体很美好,美好的就像加了特效的梦里,不真实。原沐生看傻了,她第一次发现叫原沐生的这么肤浅。
少年还是巴掌脸,乌黑的头发下五官端正,配合着校服,透出年少满满的青涩感,无公害好孩子的模样。
原沐生以为他‘好惹’,这是第二个状况。
耳朵听着学校的站点快到了,她回过神来,瞅了瞅身上的校服,又将目光越过几个人的脑袋看向他。同校的,应该把他叫醒上学吧?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坐过了站可就麻烦了。
可这样做是不是不好?原沐生保守易纠结,为人不通透,加之小说看多了的原因,觉得到时候叫醒他,他不会以为她垂涎他的美貌,想借机拉距离吧?小说上长的帅且张扬一点的,有处处被烂桃花追求的‘自恋妄想症’,和她的‘迫害症’一样都是病。
喊还是不喊?这是个问题。公交车里没人说话的嘈杂声,轮子匀速驶过的声音不大妙。这时,旁边一奶奶捣捣她,指最后一排的小伙子,“你同学吗?他这样睡下去是不想读书啦?!”
原沐生望着那干净少年摇摇头,肯定不是.....还是喊吧,他望着挺面善的.....
因为之前等了一红绿灯,还没到她的站就开始叫‘到站了’。原沐生着急,好在后排的过道没阻碍,她走到熟睡的少年身边,寻思着如何开口。
车停了,她慌了。于是她好像在许多人面前第一次这么勇敢过---扯着嗓门对前方叫,“叔叔!到站先别走!我这还有人没下车!”
白露在睡梦里被一出奇的大的声音震得一抖,眼睛还没睁开,就有人扯他衣服,喊着“同学你醒醒。”
自是不耐烦的,“别管我!”他低吼了一声,旁边的人愣了愣,他自己被突然的惯性而弄得往后仰,算是彻底醒了。刚才那话是对他兄弟才有的习惯,迷蒙着眼睁开,眼前却是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女生。
可女生又如何?谁允许打扰他的?少年没好气地看着她。
而原沐生在看到他眼睛的那刻,想到‘桃花’想到‘勾人’,虽然如今这不是重点了,如今重点是这少年脾气不好,还有,他们坐过站了......
原沐生吸吸鼻子,被凶了一句反倒没什么可怕了,于是还对同学好脾气说,“我们下一站下车吧!坐过了,可能要再坐回去。”司机没给她多少停车时间,毕竟面对一大群上班族的迟到,他们的微乎其微。
白露还没大反应过来,就见她指了指渐渐打开的车门,笑,“这会真要下去了。”
原沐生在前面走,他在后面长腿一跨,迅速下了车;然后两人站在马路边,看公交留了一阵风,渐渐远去。
知道她事先怕他上学迟到而想拉他一起下车的事,白露的起床气没了,多了那么一点点小别扭。这姑娘一听说话就知道是老实孩子,他迟不迟到没关系,可终究把别人耽搁了......
插着兜,撇眼望了望这个和他无意并肩的皱着眉的女孩,他又有那么点嫌她多管闲事......
原沐生察觉到有人盯着她,抬眼看,发现就是她旁边的男生。
他比她高一个头,没宽阔肩膀,瘦;巴掌脸近些距离看来有点男生女相,偏清秀。可就是奇了怪了,原沐生开始觉得男生不好惹---他骨架不大,瘦是瘦,却脊背挺直,站出高傲挺拔的气场;桃花眼漂亮的过分,看着人却像带了三尺冰冻,带了层层隔膜,分不清他看着你是在审视,还是只是单纯的瞟一眼。
白露看了看手上的表,对旁边的人建议说,“我们走去学校吧,这一站离校不远。这公交车来回有挺长的时间差,按这么等下去,不迟到一节课到不了。”
他只是想说夸张点,让她同意,却没想到还算温和的孩子在他转身要往前走时余光撇到的那一刻,嘴张的大大的震惊。然后,在他背后可怜兮兮,老是很八婆地问,“你,你你能给我看一下几点了吗?”“咋们怎么会迟到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看错了哟.....”
“同学,我第一天上学,因为之前骨折,所以你能跟我说说老师对学生迟到有什么惩罚吗?”同学始终在她前面酷酷地走,不回,可她认命了:他们是迟到了很长时间。
当她以为她问有什么惩罚他也不会回时,他回,“没惩罚。”顺带止了脚步,原沐生差点撞上,现在换成了同学问她,“你是不是腿伤?分在高一三班?”第一天上学?骨折?他记得老班那时点名,说过一同学一周后进校,应该是她。
这想必又是一状况,原沐生有点慌乱,“不会吧?我爸说我在一班......”
那时阳光正好,照在她懵逼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