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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施洛辰对周边的一切都不在意,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竟也有这样低声下气的一天,在安柔沉默时,他又虔诚而谨慎的补充上一句:“求你!”

安柔终究微微的点了点头,还是一个字:“好。”

那三头狮子被赶来的抓捕队逮回去了,对于拿命来向大家表明决心的施洛辰,易天南也无法再说个“不”字。

获得安柔点头后,施洛辰心满意足的住进了医院,医生说那头狮子大概只是试探的咬了他一咬,他的左肩膀肌肉有些撕裂伤,未伤及骨头。

施洛辰得知诊断结果,很是满意,他说:“狮大哥也知道给我留着肩膀,好用来抱老婆儿子,真是太够义气了,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追究它们的责任了……”

郁千帆前来探望,将施洛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丝不落的观察了一圈之后,一顿唏嘘。

他说:“祸害遗千年,果真是这么个理儿,瞧瞧,既没缺胳膊,又没少腿的,太不公平了。”

他又说:“妈的!那三头狮子都被圈傻了,连捕食都不会,怎么可以只啃肩膀子啊,真正的野生狮子哪头不是直接扼住猎物咽喉的,管他好不好吃的,先闷死再说的。”

他最后说:“柔柔她就一海参,你用手指头戳她一戳,她就挪挪身子,这下子好了,给你狗熊白捡了个救美机会,她被你赶上架了,不同意也得同意,老天真是不开眼啊,我这么纯良的好人,怎么就没遇上这种机会呢!”

施洛辰对其忍无可忍,操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就丢了过去。

郁千帆身手利落的闪避开,趴在门口对着外面的走廊装腔作势的嚷嚷:“柔柔快来看,这糟心货脾气多暴躁,还残废着就随便扔刀子,这要是好了还了得,你可要考虑清楚,跟了这家伙,肯定会对你实施家暴的,你这么个弱女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啊!”

施洛辰对着郁千帆的后背磨牙,阴测测的说:“姓郁的,你就不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

郁千帆转过头来冲着施洛辰眨了眨眼,大无畏的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船到桥头自然直!”

施洛辰冷哼:“我看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等到安柔听完医嘱,办理完了手续之后,施洛辰和郁千帆的斗嘴也暂时告一段落,两人一副你好、我也好,兄弟情深深的和乐气氛。

安柔推门而入,看见郁千帆居然坐在施洛辰床头给他削平果吃,挑了挑眉梢,凉悠悠的来了句:“我以为你会抱怨狮子不够英勇,没能为民除害。”

郁千帆差点割破手指头,嬉皮笑脸的:“啊哈哈……我是最有同胞爱的,怎么可能那样说,柔柔你太不了解我了——嗯,太不了解我了!”

施洛辰冷哼:“敲碎骨头认识渣。”

当夜,安裴雄夫妇禁不住安睿的软磨硬泡,到底在郁千帆闻讯赶往医院后没多久,也将安睿带到医院看望施洛辰。

安睿到的时候,施洛辰一直攥着安柔的手不肯松开,安睿偏着小脑袋看着他们的手,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

郁千帆在安裴雄夫妇来了没多久便因临时有事离开了。

易天南被汤医师找去,还没回来。

安裴雄夫妇在看过施洛辰的伤口后,见安睿将郁千帆刚刚削好的苹果小心翼翼的切成了丁,然后用牙签串着,一块块的喂给施洛辰吃,相视一眼,莫可奈何的笑了。

后来见那父子二人太过投入,趁机将安柔叫出了病房。

待到僻静处,夏婉淑首先出声问了:“柔柔,你决定好了?”

安柔答非所问:“睿睿今晚很开心。”

夏婉淑轻叹一声:“你这孩子。”

安裴雄沉吟片刻,到底顺了安柔的决定,沉声说:“我已经通知了静萱,她一会儿就能赶过来,洛辰伤了,反正施戴投资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动向,明天就让静萱替他主持几天工作,至于安氏这边,明天我亲自到场,你就放心的修养几天吧!”

安柔心中一阵动容,感觉眼圈有些酸涩,勉强坚持着镇定,微微点了点头:“谢谢爸爸。”

安裴雄伸手轻拍了拍安柔纤细的肩膀:“该说‘谢谢’的人有很多,可是这两个字,实在不应由你来说。”看着眼前年逾花甲的夫妻二人,安柔觉得自己真真的幸运,即便他们知道她夺了他们女儿的身,仍没有半点埋怨,甚至还拿她当从前的安柔一样的宠爱着,这样的情谊,她永生不会忘记。

病房里,安裴雄夫妇刚刚将安柔叫了出去,安睿便侧过小脸望向合起的病房门,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确定他们是真的出去了,这才笑眯眯的转回头盯着施洛辰。

虽然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压不住兴奋,望着施洛辰的眼睛亮晶晶的,红樱桃似的小嘴快速翕合:“爸爸好棒!爸爸敢跟大狮子抢妈妈,和打老虎的武松大叔一样的勇敢,睿睿好崇拜爸爸!”

安睿这席话令施洛辰感觉无比受用,虽然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可他感觉这伤还真值得。

等到安柔他们再回来之后,只见他父子二人额头抵着额头,一人手里捏着根牙签,你喂我吃一口,我喂你吃一口,一边吃一边嘿嘿傻笑——父子俩一副模样。

那天晚上安睿想要留下,夏婉淑声音慈祥的劝:“睿睿,你留在这里,明天怎么去上学呢?”

听到上学,安睿瘪了瘪小嘴,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对施洛辰说:“爸爸要乖乖的养好病,睿睿明天一放学就立刻过来看爸爸,爸爸想吃什么好吃的,睿睿去给爸爸买?”

从前安睿生病,安柔总会对他这么说,小家伙还真会套用。

只是,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管施洛辰叫“爸爸”的?

安柔不解的将视线游移在施洛辰和安睿脸上。

施洛辰感应到了安柔的视线,回了安柔一个得意洋洋的的笑。

因为看见安柔没有甩开施洛辰的手,所以安睿才敢在清醒时唤施洛辰一声“爸爸”,这是施洛辰的渴望,同样也是安睿一直梦想着的。

戴静萱是在安裴雄夫妇带着安睿离开后赶来的,之所以这么晚,只是因为接获消息的时候,她并不在市里,开着车一路奔了回来。

到了医院后首先察看过施洛辰的伤情,又咨询了医生,这才放了心。

看见安柔顺从的由着施洛辰牵手,戴静萱倍感欣慰,自是眉开眼笑的。

先前安裴雄说让安柔好好休息几天,戴静萱一高兴,直接跟施洛辰说,让他好好休息几个月,没关系,她已经吩咐助理将先前的安排全取消,施戴投资那边有她在,让施洛辰尽管好好休息。

安柔很想提醒戴静萱一句,虽然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施洛辰只是轻微的肌肉撕裂伤,实在没必要一休就休息几个月。

最关键的是,如果施洛辰一连休息几个月,那她岂不是每天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了?

施洛辰是头狼,他被工作拖着,还有时间跑到她家撬她房间的防护栏,如果轻松了,那狼脑瓜子里估计每天除了想怎么钻进她的房,就是如何爬上她的床……

戴静萱看得出安柔的不情愿,不过她没让安柔将反驳的话说出口,直接来了几句场面上的,如“夜深了,你们也累了,好好休息。”之类的话,随后风驰电掣的离开了病房。

当晚不是汤医师的班,所以易天南和他有机会彻夜的谈。

施洛辰住的是特间,里面有陪护床,安柔不理会施洛辰一遍遍的恳求,兀自躺上了陪护床。

那天晚上安柔睡得很踏实,没想到第二天睁开眼睛一瞧,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施洛辰的臂弯里。

施洛辰侧卧着,用完好的右臂将安柔圈在自己的怀中,左臂在上,只要不动,无甚大碍。

见安柔睁开眼睛,施洛辰先声夺人:“老婆不要乱动,搞不好会对我造成二次伤害的。”

安柔将一口贝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不过她明白施洛辰的话并不是吓唬她,当真不敢动,恨恨的说:“你不乖乖躺在自己的病床上,爬我床上干什么?”

施洛辰端出满脸的惶恐,煞有介事的说:“老婆,我做梦自己被那禽兽给吃掉了,那禽兽张着血盆大口,嘎嘣嘎嘣的啃着我的胳膊、腿,疼啊!那个时候我满脑子全是老婆你啊,你说我怎么忍心抛弃这么年轻貌美的你呢,所以不知不觉就爬到这张床上来保护老婆了,抱着老婆睡,心里踏实啊,一觉到天明,绝对远离恶梦。”

安柔皮笑肉不笑:“天大亮了,不会做恶梦了,你可以回你自己床上去了。”

施洛辰嗯嗯啊啊的应着,不过不安分的右手就像前一夜郁千帆做过的事情一样,一寸寸的抚过安柔圆润细腻的肩膀,间或喟叹一句:“果真够滑啊!手感真******好!”

见安柔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施洛辰又端出了委屈貌:“老婆,我是伤患。”

安柔:“……”

施洛辰在医院住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坚决的要求出院了。

理由是医院太不方便,住着不习惯。

当然,对别有目的的人来说,医院当然不方便,医生和护士夜里会巡房的,这对于一门心思幻想为非作歹的人来说,实在难以忍受。

出了院,直接住进了安家,安柔不欢迎他,他便打着为了她受伤的旗号,不厌其烦的同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然后,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

只是安柔将自己的房门锁得紧,施洛辰无奈,退而求其次,住在了先前尼尔斯住过的那间挨着安柔卧室的房。

又修养了一段时日,施洛辰的左肩膀基本痊愈。

安柔不想每天面对着他,在他死乞白赖的住进安家的隔天就回公司上班了。

施洛辰要洗澡,安柔去公共洗浴给他找手法最好的搓澡师父他不洗,然后等刚送走了师父,他就开始放水,医生说他的伤暂时不宜淋浴,正好盆浴。

每次只胡乱的淋上些温水就开始喊安柔:“柔柔,我够不到这里,你过来帮我擦擦。”

安柔会咒他,却也怜惜他,每次到最后都会顺了他的愿。

这样也越发鼓舞了施洛辰,使得他每天乐此不疲的玩着类似的小游戏。

更少不得在安柔替他擦洗后背时,佯装无意将她的衣服弄湿,然后一遍遍的要求她褪下湿衣服,只是在这方面要求上,安柔次次都不给他如意。

虽然好得差不多了,可医生警告过他不准攀爬,为了留着胳膊日后抱老婆儿子,施洛辰很是听话,所以只能每天看着安柔近在咫尺的窗口长吁短叹。

日子静谧温馨,8月转眼便过去了。

进了9月,长辈们都有些战战兢兢,安柔和施洛辰故我的打着持久战。

这天安睿休息,安柔临时出门会见个客户,施洛辰本打算跟着的,可安睿巴巴的望着他,他便挪不动步了。

等安柔回来的时候,日渐西斜,不过知了叫的仍旧欢快,温度也持续的高。

安柔有些倦怠,停好了车之后准备回房间好好的冲了凉,然后休息一会儿。

只是没想到出了车库没走多远,居然听见了安睿大声的笑,安柔本能的竖起耳朵,偶尔还能听见施洛辰一两声朗朗的笑。

安柔循声而去,一路走到安家的后花园,在一排排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间,穿着白色亲子T恤的施洛辰扛着穿了同款式T恤的安睿奔跑在林荫下。

安睿大声的喊:“爸爸加油,快跑快跑!”

施洛辰声音清亮的接话:“乖儿子抓牢了,爸爸跑得像风一样快,我的小心肝可别掉下去了!”

安睿哈哈的笑:“才不会掉下去,我可是未来的龙骑士!”

安柔顿住了脚步,望着眼前这一幕绽开了温婉的笑。

施洛辰一个转身,便看见了静静的笑着的安柔,愣了一下,随即望着安柔笑得比艳阳还有灿烂,阳光穿过叶隙,落在那一大一小的两人身上,斑驳了光华,静好的美。

那个八年如一日俊美逼人的男子,看着她笑得心无城府,大声的喊着:“老婆——孩子妈!”

安柔嘴角噙着笑,不过出口的话却依旧硬硬的,她说:“白痴,这么热的天,你准备害我儿子中暑么?”

施洛辰嘿嘿的笑:“老婆放心,我熬了绿豆粥,还有准备冰水。”

当晚,没有碍事的拖拖,安睿也被夏婉淑带走了。

施洛辰将自己洗的干净清爽,经过了三番五次的失败之后,终于如愿的钻入了安柔的房间。

没有横眉冷对的僵持,也没有惊涛骇浪的激|情,一夜相拥,他贴着她,不厌其烦的叙说着绵软的思念,昏睡之前,翻来覆去只重复那一句:“我爱你!”

在每天固定的时间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施洛辰的身影,安柔豁然起身,正这时,自动开机的电话传来了悠扬的铃声。

安柔伸手抓过,看也没看便接通,声音还有些含糊的说:“喂,你好,我是安柔,请问你哪位?”

电话彼端一片沉寂,安柔微微蹙眉,复又重复了句:“请问你找谁?”

这句问话后,安柔隐约听见了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心头一颤,试探的问:“尼尔斯?”

不等对方回应,施洛辰的声音率先钻进了房间:“老婆,爱心早点料理好了,起床吃饭喽!”

安柔没回施洛辰的话,急急的追问:“尼尔斯,我知道是你,你好么?”

正要推门的施洛辰听见了安柔的问话,手僵在门把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电话彼端长久的沉默后,对方慢慢的收了线。

安柔轻喃了句:“尼尔斯……”

坐在床上,神情有些愣怔。

施洛辰久久的等待过后,确定通话已经结束,这才慢慢的推开房门,就这通莫名其妙的的电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开口追问,好像根本就没有过异常一样,对着安柔笑得阳光灿烂:“柔柔,下来吃早饭。”

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将时间和空间完全留给了安柔自己。

施洛辰的表现当真可圈可点了,安柔一边吃着施洛辰亲手熬得白粥,一边暗暗的想着,早晨的那通电话有些莫名其妙,在她的心湖投了颗小石子,激起涟漪阵阵,却远远达不到波涛汹涌的境地,慢慢的便会复归平静。

这一天是周末,连福嫂都给了“特假”,夏婉淑是当真给足了施洛辰面子加里子。

快到中午大家才陆续回返。

距离尼尔斯订婚没几天了,国内这边已经做好了安排,就算本人抽不出时间,也会派代表前往丹麦,安家也不例外。

当然,尼尔斯对安家的意义来说比郁家和戴家这样的故交更为亲近,安家早就做好了安排,包括安睿在内,举家出席尼尔斯和洛琳的订婚典礼。

这天下午,戴静萱和又有几天没见的易天南都聚在安家,机票已经订好了,只等着7号下午启程前往丹麦了。

大家小心翼翼的观察安柔的表情,发现她嘴角一直噙着浅浅的笑,这才都将心底的那块石头落地了。

这样也不错,安柔和施洛辰,尼尔斯和洛琳,两对璧人,皆大欢喜。

确认完了丹麦一行的细节,安柔突然就想起了先前和易天南畅想过的出游。

在大家静默之后,清了清嗓子,轻轻的说出了口:“等从丹麦回来,抽个时间,我们一家人一起去玩一天吧,不要名胜古迹,只要有山有水,环境清幽点就好,烤烤肉、唱唱歌、跳跳舞、如果条件允许,还可以下河和小鱼小虾戏戏水。”

易天南早就听过安柔的这个提议,笑而不语。

安睿欢呼出声:“好耶,郊游郊游了,我去邀请惜儿一起参加。”

安裴雄和夏婉淑相视一眼,随后双眼晶晶亮,安裴雄轻笑出声:“老婆子,一直答应要带你环游世界,别说是世界没环游,连个野外聚餐都没能给你,这次,算我借花献佛了。”

一把年岁的夏婉淑竟也现出了小女儿的娇憨,瞪了安裴雄一眼:“哼,你还知道啊!”

安柔看着夏婉淑和安裴雄的你来我往,心中很是艳羡,看似平常,可有几对夫妇能做到这样的浪漫一生,直到七老八十,夫仍把妻当手心里的宝宠爱着!

关于安柔这次出去游玩的提议是全票通过,只是细节方面还有再具体斟酌,大家决定等参加完了尼尔斯的订婚典礼后,再回来慢慢研究。

5号晚上施洛辰回滨海别墅,施奶奶还是老样子,当然没办法一起去参加尼尔斯的订婚典礼。

施洛辰每天都会通过电话询问施奶奶的近况,三不五时回来跟她说说话。

吃过晚饭后,施洛辰搬了把椅子坐在施奶奶躺椅前,双手捧着施奶奶干瘦的手,望着施奶奶的眼睛,轻轻的说:“奶奶,柔柔终于答应回到我身边了,尼尔斯也即将订婚,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您如果听得明白,一定会觉得欣慰吧?”

施奶奶无法回应他,施洛辰也不介意,继续喃喃的说,只是语调越来越低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格外的不安,总觉得幸福来得这么容易,好像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我很害怕,即便夜里紧紧的抱着柔柔,也总会做些荒谬的梦,梦里她一直都在跟我说对不起,她对着我哭,哭得那样伤心,让我放了她,我的心像刀割得一样痛,我哄不好她。”

深深的吸了口气,施洛辰猛地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摇掉脑子里的恐惧,他继续说着:“奶奶您告诉我,是不是曾经有过失去,才会这样的患得患失,柔柔明明会对着我笑,晚上也会缩在我怀里,完全的信任我,紧紧的贴着我入睡,为什么我还会反反复复做那些梦呢?”

施洛辰说了很久,出乎意料的,施奶奶居然有了些微的反应,她抬起枯槁般的手,轻轻触了触施洛辰的眉宇,老半天,沙哑的唤了声:“洛辰。”

施洛辰一阵激动,兴奋的抓紧施奶奶的手,大声的追问:“奶奶,您终于认出我来了,对么?”

施奶奶没有回答他,神情复又回归木然,恹恹的打起了瞌睡,贵婶推门而入,告诉施洛辰到了施奶奶固定的休息时间。

施洛辰仍维持着激动,他告诉贵婶说施奶奶认出他来了,贵婶便又开始抹眼泪,絮絮叨叨的说什么老天照拂,菩萨保佑。

当晚,施洛辰没去安家,留在了施家陪着施奶奶,只是没想到,再次回到安家,却生出了令他措手不及的变故……

这一天晚上,因为施洛辰回了滨海别墅,安睿才得以抱着他的小枕头钻进安柔的房间。

可躺下很久都睡不着,安睿煎鱼一样翻转着肉呼呼的小身子,终于翻得安柔出声询问:“睿睿,怎么还不睡?”

安睿小小声的要求:“妈妈,开灯好不好?”

安柔伸手触了感应灯,睁开眼睛看着安睿,笑着问:“你怎么了?”

安睿弱弱的回答:“妈妈,我做恶梦,梦见你不要我了。”

安柔就笑,将安睿的小身子更往自己的怀中揽了揽:“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安睿抬高小手,竖起小拇指,盯着安柔要求:“我们拉钩,一百年不准变,妈妈不会不要睿睿。”

安柔攥住安睿的小肉手:“小拖油瓶,乖乖的睡觉,明天起来收拾你的小行囊,后天要去参加尼尔斯叔叔的订婚典礼喽,你不是最喜欢看新娘子么,尼尔斯叔叔的新娘子像公主一样的漂亮,你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安睿眨巴眨眼眼睛,喃喃的问出了声:“比妈妈还漂亮么?”

安柔笑着点头:“妈妈都有你这么大个拖油瓶了,老了,肯定没有尼尔斯叔叔的新娘子漂亮啊!”

安睿瘪嘴:“才不要,睿睿的妈妈是最漂亮的,尼尔斯叔叔的新娘子肯定没有妈妈漂亮。”

安柔哄他:“那你就乖乖的睡觉,等着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不是。”

安睿点了点头,可刚刚闭上眼睛便又挣开了,先前要拉钩的小手还被安柔攥着,便又伸出了另外一只小手,翘着小拇指要求:“妈妈,你还没跟睿睿拉钩呢!”

安柔到底拗不过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用唱歌一般的语调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没头没尾的承诺,倒也把安睿给哄住了,他伸手紧紧的攥着安柔睡衣的袖子,缩在安柔怀里睡了。

安柔借着柔和的灯光,审视着安睿小天使一般的小脸,欣慰的笑了,能无忧无虑的抱着自己的宝贝入睡,真真的幸福,附上了唇,在安睿额头落下一吻,呢喃:“小鬼头!”

再然后,抱着安睿心满意足的睡去。

生物钟如此的有规律,醒来的时间可以精确到秒。

安柔睁开眼,怀中的安睿仍在睡着,他昨夜翻来覆去了那么久,今天早晨势必需要赖会儿床了。

电话准点开机,自从那天之后,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打进一通电话,不言不语,只等着安柔出声。

如果她不出声,电话就一直不挂断,直到她说一句:“你好么——我现在很好。”那边才会切断电话。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接通电话后,对方居然出声了,略有些疲惫的嗓音,喃喃的说:“柔柔。”

安柔如遭电击,绷紧了身子,静默了老半天,才轻轻的叹了句:“尼尔斯?这样的大事都会累的,你现在需要养足精神,到时端出最完美的姿态给大家看。”

对方静默了片刻后,才幽幽的出声:“我想你,想要见见你。”

她居然从尼尔斯的声音里听到了伤感,深刻而沉郁,不会错认了的,莫非男人也可能患上婚前抑郁症?

安柔顿了顿,将嗓音放的轻而柔,温和的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放心吧,不管谁缺席,我一定不会缺席你的订婚典礼。”

又是这几天已经渐渐令安柔熟悉的沉默,老半天,含糊的一句:“你果真是不在意的。”

安柔有些走神,没听清楚尼尔斯的话,追问:“什么?”

尼尔斯的声音很淡,淡的令人听不清情绪,只是执意坚持:“我想见你——现在。”

安柔的心微微一抽,略作沉吟后,不很确定的回答:“那好,我一会儿就去机场,看看能不能今天就飞过去。”

尼尔斯说:“我在你家门外。”

安柔一愣,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边,伸手撩起窗帘一角,望向大门。

米白色的修身衬衫,水洗磨砂休闲牛仔裤,颀长的身材,一如记忆里的卓尔不群,此刻手执电话,面向她的窗口,只是一个月不见,似变得单薄了。

安柔索性拉开窗帘,一手环在腰腹间,一手握着电话,望着门外的尼尔斯浅浅的笑:“我看见你了,你进来稍等我一会儿,想去哪里,我陪你。”

尼尔斯缓缓的摇头:“我只想见见你,从今往后,你留在国内,我回到丹麦,你有你的家,我也有我的生活,好像是两个世界中的人了,总觉得有些遗憾,我们一起走过沙漠、草原、雨林、山区,可回到滨海的T市这么久,却没能和你一起好好看看海,在海边散散步。”

这一席话,将安柔也说得怅然起来,怏怏的回:“一直都在忙,等到不忙了,机会却没了。”

尼尔斯默不作声,安柔笑着说:“那么,今天我们就开开心心的去看海,不带睿睿这个小聒噪去,就我们两个人,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出去。”

尼尔斯的声音终于现出愉悦,他说:“好——多久我都等。”

安柔并没有注意尼尔斯后面那句话,匆匆的挂断电话,挑了件套头的T恤,搭了条牛仔短裤,随即一分钟都不耽搁的冲进洗漱间,刷牙、洗脸、简单的扎了个马尾,戴上顶凉帽,对着镜子照了照,非常适合出游,安柔扯了个微笑,回到卧室。

睿睿还趴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先前他一直揪着安柔的睡衣前襟,安柔起身之后,塞了个大布偶给他,小家伙像还拥抱着她一样的缠紧布偶,偶尔还用自己的小脑袋噌噌布偶的大脸。

安柔心中瞬间漾出满满当当的喜欢,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双手捧起安睿肉呼呼的小脸,在他饱满的额头落了个吻。

安睿条件反射的捧住安柔的胳膊,喃喃的说了句:“睿睿很乖,妈妈不会不要睿睿的。”

安柔顿住了动作,感觉眼圈有些酸涩,开朗活泼的睿睿,心底也潜伏着不安,环境使然。

9月的天,多是晴好的,天高云淡,风清气爽。

福嫂要准备早饭,起得比家里其他人早一些,看见安柔穿戴整齐的下楼,顺嘴问了句:“柔柔这么早就要出门?”

安柔微笑着点头,有所保留的说:“劳请福嫂告诉我爸妈不用担心,我出去见个朋友,晚上就回来。”

她有整天的时间,可尼尔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她耗,所以最迟今天晚上一定可以回来的,再者尼尔斯等在门外不进来,安柔体谅他。

在人们眼里做事向来严谨有分寸的尼尔斯,怎么可以给人家知道他居然在订婚之前做出偷溜这样任性、胡闹的事情来呢?

福嫂看安柔穿戴,以为她只是出去运动运动,没想到她说要去见个朋友,还一见就是一天,有些愕然,小声咕哝了句:“明天不是要出国么?”

言外之意,今天应该很忙才是,安柔懂福嫂的意思,笑着点头,“不会耽误的。”

福嫂再无话说,安柔要去见什么人,她自己不想说,福嫂也没有过问的立场。

安柔步出房门,想着之前她和尼尔斯不管去哪里,都开着她的车去,倒也没多做盘算,径直去车库将自己的车提了出来。

暖暖的朝阳,挺拔的梧桐,伫立在林荫下的绝|艳男子,相得益彰的美景,如同大师精心布局的油画。

可如斯美艳的男人,眉宇间却萦着一层散不开的阴霾,平白折了画面的光灿。

近在咫尺了,安柔愈发确定,自己先前并未看错,尼尔斯果真清瘦了许多,从前他爬山涉水,即便身处的环境再多恶劣,也从不见清瘦成如此模样。

莫怪他要抑郁,想来筹备个订婚典礼真真的磨人,且是这样宣传极广,兼具商业性质的典礼。

其实当年安柔和施洛辰的婚礼虽比较匆忙,可筹划的却是不输排场,盛大而隆重,只是,婚礼上的女主角不是她。

施洛辰近来尤其喜欢缠着她,时而嬉皮笑脸:“柔柔,尼尔斯是我老婆儿子的救命恩人,我是逃不了要包一份厚礼给他的,不过想想还真是心有不甘,好歹我和他那么多年的朋友了,当初我结婚,他都没包一份大礼给我,多亏啊,不如等他结婚后,我们就去把婚离了,然后我当场求婚,你同意嫁给我,我们领个新的结婚证,接着筹划一场比尼尔斯那小子还拉风的婚礼,让他补上欠我的厚礼。”

有时又忧郁感伤,将脸埋在她颈窝喃喃:“我欠了你一场婚礼,一定要补给你。”

想到这里,安柔嫣然一笑,腹语了句:施洛辰那家伙!

安柔的目光虽然望着尼尔斯,思绪却在神游。

尼尔斯静静的审视着她,8月7号一早他离开了她,9月6号他回来看她,整整一个月,他日渐憔悴,她却愈发光彩夺目。

睿睿已经那么大了,可她看上去还是二十岁的模样,似乎时间停留在她重生的那一刻,岁月不忍在这个历经磨难的女子身上刻下任何痕迹。

别离过后,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她,尼尔斯对她的作息了如指掌,忍了又忍,到底没能忍到最后,在那天清早拨通了她的电话,那时她应该还躺在床上吧,可他却从电话里听见了施洛辰的声音,热情十足的唤她“老婆”。

她没有动怒,牵动的却是尼尔斯的情绪——没有他在,她和施洛辰果真是要在一起的。

此时,她在看他,脸上笑容精致,却,不是为他!

这一天是他偷来,怎么可以把时间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沉默上,所以尼尔斯首先出声打破了沉寂,他说:“好久不见,看来你最近还不错。”

听听,他的语调多轻松,他果真是个演戏的高手,明明压抑的难受,可看上去却还是如此的云淡风轻。

安柔的视线不再飘忽,眼底升腾出一抹不忍,她说:“你看起来可不怎么好,居然瘦得这么厉害,以此看来,要是筹备结婚典礼,还不得瘦脱相了?”

尼尔斯耸耸肩:“就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这些年才要一直飘在外面。”

其实不过是个订婚典礼罢了,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的,至于场合不场合的说法,他第一次在万人体育场登台,也不见得怯场,这样说,只是不想给她的心里添什么负担而已,就让他与她的关系,在她心中始终停留在最美好的阶段吧!

安柔偏头望着他柔和的笑:“上车,我可是跟家里请好了假的,今天一整天都陪着你,好好放松放松,等大后天做个神采奕奕的准新郎。”

尼尔斯一阵动容,并不多话,直接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坐了进来。

安柔发动车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还没吃早点,你也没吃吧?前几天我发掘出了一个特别的早点摊子,带你去?”

只要有她在,去哪里都是开心的,尼尔斯欣慰的点头:“好啊,去看看有多特别。”

安柔偏过头来,冲着尼尔斯俏皮的眨了眨眼:“带你看看就知道了。”

尼尔斯习惯性的伸出手轻揉了揉她的柔顺的刘海:“还学会跟我卖关子了。”

等他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手一抖,烫到一般的缩了回去。

安柔正在开车,并未时时盯着尼尔斯,所以没发现他的异常,从前他就喜欢这样揉弄她的头发,她习以为常,如今他已经要订婚,所以这个动作在她心里更无特殊的意义,只当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许多当兄长的都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妹妹的,想必,他也是拿她当妹妹看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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