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宁郡主见她双颊飞红,薄有醉意,不由抿嘴笑道:“表姨,璃雪表妹醉了呢!”
秦氏无奈地叹一口气:“这孩子分明没有酒量,还这般喝法。”又嗔玉清玉淳,“快扶着你家小姐出去醒醒酒。”
璃雪虽然有些头晕,但意识还是清醒的,闻言便笑道:“母亲,表姐,那我先出去透透气。”
说罢,便扶着玉清玉淳的手,转出万花楼去。
万花楼里地龙烧得极暖,又有各种鲜花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待得久了,便觉得有些气闷。璃雪觉得贴身的小衣有些被汗湿了,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出来吹了会儿冷风才觉得好受了些。
璃雪见左右无人,小声嘟囔道:“这礼服甚是繁重,穿在身上一点都不舒服。”
玉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脆脆的:“如今只是婕妤的礼服,小姐就嫌繁重了呢!以后封了妃、贵妃,小姐可怎么办呢?”
璃雪被她说得暗恼,轻轻拧了她一把,嗔道:“小妮子,越发口没遮拦!”
玉清吐吐舌头,道:“小姐脸红扑扑的,可要用碗醒酒汤?”
璃雪想了想,道:“这倒不用。早就听说这万花楼附近的景致极好,只是一直未曾来过。这会儿既然出来了,倒也不忙回去,便在附近转转罢。”
这万花楼不远处便是皇宫极富盛名的玉荷湖,当然了,此刻湖上可是什么都没有。而万花楼的后面则是一个小花园,虽然比不上御花园,但里面种满了极为少见的奇花异草,倒比御花园更加新奇。如今虽然连个花骨朵都没有,但可以预见阳春三月会是怎样热闹的景象。
璃雪兴致勃勃地围着万花楼绕了一圈,道:“这还真是不错,等春夏再来赏玩一番。”
玉清接口道:“小姐,奴婢听说这万花楼原来的主人是太祖朝的一位宠妃,似乎来自什么柔然。太祖为了博美人一笑,特地为她修萁了这座万花楼。据说,这小花园里的花都是那位宠妃从柔然带来的,我们这都不曾见过呢。”
璃雪笑道:“你倒是包打听。”
主仆三人一边说笑,一边缓缓向万花楼走去。路过假山的时候,瞟到蓝色宫女的裙子一闪,紧接着传来两个小宫女的声音:“……等把她引出来,到……”
这声音并不大,璃雪等人也没听清楚,然后便见一个面容普通的宫女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似乎没有发现站在后面的璃雪三人,低着头匆匆而去。
璃雪虽然直觉觉得有些不对,但也并未多想,便回万花楼去了。
致宁郡主见她回来了,不由嗔道:“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璃雪笑道:“一时贪看景色,表姐莫怪。”
这时,只听一声脆响,似乎是杯盏落地的声音。璃雪略蹙了蹙眉,皇室规矩大,这新年里打碎了杯盏,可是极不吉利的。
果然,便响起谢昭仪略带张扬的声音:“锦嫔,你这丫头真是不小心……”
靳瑟起身,淡淡地截过话头:“嫔妾瞧见是有人撞了一下听琴,听琴才失手打翻了汤碗。”
谢昭仪窒了一下,似乎想起当初锦嫔为护听琴故意撕画的事,如今她怀有身孕,谢昭仪也不敢和她当面冲突,只得恨恨地冲跪在地上的听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收拾干净!”
靳瑟也蹙了眉,刚才那一碗汤全倒在了自己身上,如今这礼服已糟污得不能看了。
这时,从旁边走出来一个宫女,恭声道:“奴婢引小主去更衣罢。”
靳瑟以为她是在万花楼执事的宫女,没有多想,扶着她的手往偏殿走去。
璃雪见那宫女有些面善,恍然惊觉这不就是刚刚从假山后面跑出来的人么?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见靳瑟正要跟着她下去更衣,连忙出声阻止:“且慢!”
如切玉断雪般的声音,引得许多人纷纷看向这里。靳瑟也停下脚步,略有些疑惑地看向璃雪。
璃雪微微一笑:“玉淳,锦嫔身子不便,你好生服侍她去更衣。”
玉淳垂首应了,小心翼翼地扶着靳瑟下去了。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并没有觉得有甚不妥——兴许俪婕妤只是紧张锦嫔有孕罢了。
唯有那宫女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璃雪冷笑一声,第一时间环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并没有错过谢昭仪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
这时,皇贵妃已闻声赶来,她身边得力的大宫女诺兰一见那宫女,立时拉下脸来喝问道:“你是何处执事的宫人?”
那宫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奴婢……奴婢……”
皇贵妃道:“你并不是在万花楼司宴的宫女罢。这等宴席之上,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万花楼,是要好好审审。”
那边诺兰已招来两个小内监,将这宫女堵嘴拖了下去。
皇贵妃对一众身份贵重的公主王妃命妇等致歉:“本宫且去处置一下宫务,失陪了。”她转身看向璃雪,笑道,“俪婕妤,既是你第一个发现这宫女的不对,便随本宫一同去审罢。”
璃雪只得应了,扶着皇贵妃的手往后殿而去。
那宫女跪在地上,不知诺兰对她说了什么,此刻正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见皇贵妃进来了,连连磕头道:“求娘娘开恩!娘娘开恩!”
皇贵妃在上首坐了,曼声道:“本宫只问你一遍,你可听好了。”
那宫女抖如筛糠,忙不迭地称是。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水蓝。”
“在哪里当差?”
水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回娘娘,奴婢在兰婕妤的清和堂当差。”
皇贵妃应了一声,问一旁侍立的诺兰:“今儿可是她侍候兰婕妤来万花楼的?”
诺兰道:“回娘娘,兰婕妤今儿只带了两个一等宫女,一个叫桂羽,一个叫棠羽。并没有这个叫水蓝的。”
皇贵妃轻笑一声:“这就奇了,你既不是侍候兰婕妤的贴身宫女,怎会跑到这万花楼来?”
“奴婢……因为宫里有事,奴婢来给我家小主禀报一声……”
“哦,那你好端端地去招锦嫔做甚?”
水蓝哑口无言。
皇贵妃柳眉倒竖,叱道:“你这贱婢还不肯说实话,你不想和本宫说,是想去慎刑司说么?”
水蓝吓得砰砰磕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皇贵妃不再理她,转向璃雪,道:“俪妹妹,你是如何发现这贱婢行踪诡异的?”
璃雪只得将她闲逛回来,看见水蓝鬼鬼祟祟从假山后出来的事说了一遍。
皇贵妃又对水蓝道:“与你相见是何人?你们所谋何事?”
水蓝下意识地否认:“奴婢没有……”
“没有?你这贱婢是指俪婕妤妄言害你了?”
水蓝吓得脸色发白,连呼不敢。她见那两个小内监果真来拖她去慎刑司,终于一五一十招了——如何赚得靳瑟出去,伺机推她入水。
皇贵妃听完之后,默了一默,对璃雪道:“俪妹妹,幸亏你发现及时,使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只是,如今单凭一个宫女的片面之词,倒不好因此治兰婕妤的罪。”
璃雪本也没想过能借此扳倒兰婕妤,她只要靳瑟无恙,听皇贵妃如此说,便诚恳道:“一切听凭娘娘处置。”
皇贵妃微微颔首,吩咐左右道:“水蓝擅离职守,着没入浣衣局,以儆效尤。”
璃雪暗叹一声,这次她们不仅仅是和谢昭仪一党结下梁子,而是真正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