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时,山南地区忽然爆发了大规模的时疫,有些村庄竟受灭顶之灾,无一人幸免,而且隐隐地有北上蔓延至京城的趋势。轩辕无色震怒,责令太医院拿出应对之策。而在京畿地区发现了两例疑似时疫的病患后,京城戒严,禁卫军协同九城兵马司肃清街道,挨家挨户检查是否有可疑病患,若发现疑似患者,立刻隔离。
这天,赵梓渺照例为熙媛请过平安脉后,从御花园而过,恰碰上绍月长公主迎面而来。赵梓渺避不过去,只得垂首立于路旁,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公主。”
“赵大人不必多礼。”
少女的声音如黄鹂般婉转而清脆,赵梓渺抬眸见绍月一身水蓝色窄袖收腰的骑马装,脚蹬一双小牛皮金边飘带的马靴,英姿飒爽,不由出声问道:“殿下这是要去骑马?”
绍月的笑容明丽而娇艳:“正是。皇兄也太勤于政务了,今年的秋猎又取消了。哎,本宫闲得无聊,正要去御苑遛遛。”
赵梓渺亦含笑道:“秋日天燥,殿下不妨备一些水梨。”
绍月应了一声,忽然一笑:“本宫一人去御苑,也有些无趣,不知赵大人可否赏光同往?本宫听说,赵大人乃是冀州人,想来骑术应是不差的。”
赵梓渺微微一怔,继而拱手:“公主有命,微臣安敢不从?只是微臣骑术粗陋,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绍月朗声笑道:“甚好甚好!”
二人便到了御苑之中,绍月自有坐骑,乃是一匹枣红色的宝马,唤作“追月”。
赵梓渺换上一袭银白色的骑装,也选了一匹马。绍月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见他眉眼犀利,英姿勃发,不由笑言:“本以为大人是一文弱书生,没想到却是一铮铮男儿,倒是本宫看走眼了。”说着一扬缠金马鞭,笑声清脆,“瞧见前面那棵树没?咱们比赛谁先到那儿。我的追月脚程快,要不要我让你一回?”
赵梓渺被她激得豪气上涌,纵声长笑:“微臣毕竟身为男儿,怎敢让公主相让?”
绍月朗笑一声:“先赢过我再说罢!”说罢,打马前行。
二人你追我逐,向终点奔去。绍月的追月虽然神骏,然赵梓渺的骑术竟极为高超,到了最后,竟超过了绍月一个马头,抢先到达终点。
绍月松开缰绳,跳下马来,并不见丝毫恼怒:“大人骑术高超,本宫服了。以后还要向大人讨教。”
赵梓渺躬身行礼:“不敢。”
绍月眉眼弯弯,因为骑马的缘故,两边的脸蛋都是红扑扑的,她一扬马鞭,笑声清脆而欢快:“赵大人是第一次来御苑罢?”
她见赵梓渺点头,不由笑意更盛:“不如由本宫引着大人赏玩一番,就当是大人赢了本宫的彩头,如何?”
赵梓渺心中一动,看着面前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的少女,竟是不由自主地就答应了她。
恰在这时,一名內侍打马狂奔而来,口中高喊道:“长公主!长公主殿下!”
绍月蹙眉回身:“何事?”
那內侍奔至近前,滚下马来,跪倒在地:“启禀公主,太后娘娘病危!”
朱广成的话不啻于晴天霹雳,而轩辕无色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十分荒谬:“放肆!时疫之说,岂可妄言!”
朱广成连连叩首,不敢再多说一句。
轩辕无色回过神来,心底对太后的担忧汹涌如潮,蓦然转身出了昭阳殿,大步往懿宁宫而去。
璃雪见朱广成还傻在原地,不由喝道:“公公还不跟上!”说罢,也急急往懿宁宫而去。
懿宁宫灯火通明,太医院所有太医已全部到齐,宫人来往穿梭,远远望去便是一番凝重之像。
轩辕无色大步流星,刚刚赶到懿宁宫宫门前,便见一人自宫内奔出,跪拦在他面前,重重叩首:“请陛下止步!”却是一直侍奉太后的太医张德久。
轩辕无色冷不丁被他拦住,倒未动怒,只眯眼向他看去:“大胆!你竟敢拦朕的驾!”
张德久再度叩首,挺直背脊高声道:“太后娘娘高烧昏迷,疑是时疫之症,陛下万金之躯,万不能亲涉险地!”
轩辕无色怒极反笑:“张德久,你们医不好太后,便往时疫上推。病榻之上的是朕生身母亲,朕岂能不去探望?”说罢,抬步便走。
张德久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却被轩辕无色一脚踢开。此时璃雪急匆匆赶到,见此情景,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跪倒在他身前:“请陛下止步!”
轩辕无色一怔,继而沉下脸来:“俪姬,你也要拦朕?”
璃雪面容沉静,娓娓道:“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请陛下为天下苍生保重龙体。”
轩辕无色一滞,虽还不愿相信时疫之说,但到底不好像对张德久那样将她踹开。
这时,太医令江平自宫内出来,行大礼道:“陛下,一直伺候太后的两名宫女也高烧昏迷,微臣确定是时疫无误。”
轩辕无色仿佛五雷轰顶,近来虽与太后于谢家一事多有争执,但到底是生养自己的亲母。一时间担忧后悔害怕百般情绪涌上心头,架不住这段时间的劳碌,竟忍不住眼前一黑,脚下也跟着踉跄一步。
众人抢上前来,连声呼唤“陛下”。轩辕无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双眼依次扫过江平和张德久:“二位卿家,可有解决之法?”
江平、张德久沉吟不决。璃雪咬牙叩首:“臣妾斗胆请陛下封禁懿宁宫!”
几乎是立时,轩辕无色厉声喝道:“俪姬放肆!”
“皇兄,臣妹附俪姬议。”却是绍月长公主匆匆赶到。
轩辕无色不可置信地看一眼绍月:“妤儿……”
绍月正色道:“此为保宫中不乱的唯一之法。”她磕了个头,神色坚决,“皇兄万金之躯,不可涉险,臣妹身为人子,愿代皇兄坐镇懿宁宫,侍奉母后。”
“微臣等附议。”江平连连叩首,“微臣愿与张德久留守懿宁宫,直到太后凤体痊愈。”
此时,太医队伍中又闪出一人,跪下行大礼:“微臣赵梓渺愿入懿宁宫。”
轩辕无色挥手准了,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悲声下旨:“传旨禁军,封禁懿宁宫,调暗卫府傅锡中亲守宫门。绍月长公主代朕侍疾,领太医令江平、太医张德久、赵梓渺入懿宁宫。”
绍月等人领旨,即刻便入懿宁宫。
轩辕无色眼看着懿宁宫的宫门缓缓合拢,却不知何时才能再度开启,心中酸涩,在懿宁宫外站了整整一夜,直到晨曦微露,才起驾往宣政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