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急忙喝令内监将谭氏拉去北苑冷宫。晴岚夫人虽说被吓了一跳,但神情还算镇定,抚着胸口在座位上重新坐了下来。
璃雪在她身边,少不得问一句:“夫人可有事?”
晴岚夫人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无碍。刚才多谢俪姬了。”
此时谭氏已被拉了下去,皇贵妃见状又训诫了几句,便叫众人散了。
绍月凑到璃雪身边,悄声道:“早知这么无聊,我就不来了。”
璃雪嗔她一眼:“妤儿慎言。”
二人相携走出未央宫,忽听身后传来一句:“公主……请留步!”
绍月微微一愣,璃雪也有些惊诧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见是芊羽快步追了过来。
芊羽这几步走得有些急,微微有些气喘。绍月与她不过几面之缘,见她叫住自己,颇有些不明所以,待她走近,便问道:“这位小主何事?”
芊羽猛地一怔,望着绍月,一张俏脸慢慢涨得通红,又变作雪白,呐呐说不出话来。
绍月见她如此,更觉莫名其妙,回身拉住璃雪就走。璃雪仔细把她打量了一番,也猜不出所以然来,便随着绍月走了。
二人走了一会儿,璃雪忽然道:“妤儿为何会说无聊?”
“意料之中的结局,自然无聊。”绍月嫣然一笑,“嫂嫂不是也看出来了吗?”
璃雪微微一叹:“真没想到得利最大的竟是与世无争的晴岚夫人。”
“晴嫂嫂是真的与世无争,不过,再与世无争的人,心中也会有所执念。”
“此话何意?”
“我那时虽小,可也有所耳闻。当年在王府时,晴嫂嫂为了皇兄和元贞皇嫂牺牲甚多,甚至是当母亲的权利。这么多年,皇兄一直对她礼遇有加,其实心里也是有愧的。”
璃雪忽觉心中有些寒意:“牺牲一说……”
绍月叹一口气:“当年夺嫡何等残酷?皇兄既深爱皇嫂,为了保护她,自然要在明面上树一个标靶。”
璃雪瞬间明了——当年的晴侧妃,便是被轩辕无色选中的标靶。
“皇兄能给予晴嫂嫂的母家荣耀,能给她后宫的尊位,如今再给她一位抱养的帝姬,她的人生也算圆满了。”
璃雪一窒,可也不得不承认绍月说的很对:“是的,于后宫许多女子来说,如今的晴岚夫人真是她们所求的。”她自嘲一笑,“只是可惜了谭氏,她的宫女和奶娘应该都是晴岚夫人的人才是。谭氏最后的那一句疯话,恐怕并不是无的放矢。”
“不错。谭氏一向蠢笨,也就最后聪明了一下。可惜,那时已盖棺论定。”绍月忽然停步,抬眸望了望眼前的宫殿。
“怎么了?”璃雪跟着望过去,才发现这正是毓秀宫。
昔日华美明丽、来往众多的毓秀宫,随着惜姬的禁足,显得一日比一日的死气沉沉。
“嫂嫂,惜姬禁足也有一年多了吧?”
“是啊,转眼就是一年多了。”
绍月抬眸望了望有些蒙尘的毓秀宫匾额,忽然一笑:“嫂嫂,为了你,惜姬估计也快放出来了。”
璃雪一愣,却见绍月已笑着告别:“嫂嫂,我先去给母后请安了。”
腊月中旬的时候,定国公和六国的使者终于抵达了大齐的京城。
黎国此次出使的乃是黎国太子的同胞弟弟黎国二皇子,第二日便在礼部尚书的陪同下,觐见轩辕无色。而其他五国的使者,则一直没得到轩辕无色的接见,直到六日后的接风宴,才得见到大齐的皇帝。
前朝一时风平浪静,五国使者虽然不忿,可也无可奈何——谁让黎国国力最强,最有资格与大齐对话。
水面之下,实有暗涌。如今停战已成定局,六国使者的来朝,不过是为了重开边境榷场。除此之外,和亲黎国的人选则备受瞩目。
昭阳殿中,绍月抱着被地龙熏得昏昏欲睡的云绯,板着手指数着:“慎王叔家的致和郡主,端郡王家的静婷县主,河郡王家的文宜县主,成陵侯家的怡婉郡君……哦,对了,还有睿王兄家的和宁郡主。这几位是最有可能和亲黎国的。”
璃雪看着她笑:“妤儿如今也关心起这些了。”
“哪里是我关心呢,这宫里最不关心此事的怕只有嫂嫂了罢。”
璃雪微微一笑:“我们关心也好,不关心也罢,这本就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何必自寻烦恼?”
绍月故意叹一口气:“哎,旁人若能像嫂嫂一样想,皇兄不知能省多少事。”
她这样一来,把云绯给弄醒了,云绯瞪大眼睛看了绍月几眼:“皇姑姑,你作什么叹气?”
绍月愣了一下:“云绯醒了?”
靳瑟将云绯抱过去,问了一句:“公主,慎王府的致和郡主可是定国公世子夫人致宁郡主的小妹?”
“正是。”
璃雪轻叫一声:“我竟没想到此事,我家嫂嫂定是舍不得阿婉妹妹远嫁黎国的。”
绍月宽慰道:“你且安心,皇兄向来倚重慎王叔,只要慎王叔求情,肯定不会令阿婉和亲的。”她顿了顿,又道,“我今儿向母后请安的时候,遇见皇贵妃嫂嫂了,她是为了端郡王府的静婷县主而来的。”
“皇贵妃一向沉稳持重,怎么如今却稳不起了……”璃雪顿了一下,转瞬明白了,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靳瑟此时已将云绯哄睡着了,抬头笑道:“怎么不说了?你们跟打哑谜似的,我还没闹明白。”
璃雪道:“端郡王的嫡长孙如今是皇长子的伴读,若再由静婷县主和亲黎国,日后成了黎国的国母,那二皇子可怎么办呢?”
靳瑟倒抽一口凉气:“二皇子不过周岁,皇贵妃竟已有如此打算,这份城府心机,当真可怕。”
绍月想了想:“我听说,端郡王府正一力促成此事,只怕是灵妃授意的。她如今虽被皇兄厌弃,可有皇子傍身,也不是没有话语权。”
璃雪嗤笑一声:“真没想到,和亲的人选竟还能扯上大齐的储位之争。”
绍月淡淡道:“皇兄如今不过两子,且惜儿和冕儿都还小,哪里能看出什么?便是选了静婷县主和亲又如何?日后的事变化多端,谁又能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