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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纷飞--一念一意的四散落尽

医生真的是一个特别讨厌的职业。身为医生的人可能经常这样自己问自己,我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我们承担生死这生命里最为沉重的任务?病人轻言放弃,我们又如何坚持到底?!我们是医生,守护生命是责任,责任是坚持到底,然而,傻瓜都知道,坚持到底是举步维艰的……

DNR?!他要签DNR!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为一个医生,我的职业操守让我必须尊重病人的意愿。

可是,现在,我不想他死,就好像摄影师尽全力挽回曝光的底片一样。我疯了似的跟他吼:“肖霂易,你个王八蛋,我们那么多医生,大家竭尽全力用尽所学去帮你。还有那么多同事关心着你支持着你,还有曹子岚守着你陪着你,还有纪院长,还有你妈妈,你知道你签这个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DNR是什么吗,你知道签了DNR就等于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吗?!”

他似乎被我吼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良久,他悠悠的开口“对不起,张怡,我知道,我难为你了。可是,我也知道,其实这次的手术很危险,后果是难以估计的。万一,万一的话,我不想那样活着,我不想活的那么痛苦,活得那么没有质量。你知道有多痛苦吗,如果,如果我能撑过这些手术,那就是我应该继续下去,如果注定我撑不过来,我不想勉强。你明白吗。我真的受不了了。你知道这一刻不停的疼痛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是什么感觉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他说得我心疼,想劝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我只是楞楞的盯着他看,那个鬼魅再一次看似不经意的闯进我的大脑。

眼泪,促不及防的奔涌而出,他吓坏了“对不起,张大夫,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一迭声的道歉,像个懊恼的孩子。

“不是,不是,跟你无关,肖霂易,我真的不希望你签这个DNR,还有一晚,你好好考虑考虑,不说我们这些为你忙忙碌碌的医生们,单说曹子岚,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不敢在多做停留,我一股脑说完扭头就走,听见他在后面叫我,我没理他。

我在EICU门口来来回回的转悠,不知道该进去劝他还是告诉曹子岚跟纪院长,可是,我们要尊重病人的隐私,他们不让我们说,我们是打死都不能说的,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我就这么在EICU门口坐了一夜,一直到护士出来,才发现我“张大夫,又没回去啊,你不是今天有手术吗,怎么还不回去歇着。”

“哦,我睡不着,他还好吗?”我抬起头。

“恩,挺好的,情况一直很稳定,你要是懒得回家去休息室眯一会儿,要不还是进来睡沙发吧。”护士拉着我往里走。

“不了,我还是回办公室吧,有什么情况叫我。”我打了个呵欠,确实困了。

“那成,你放心睡吧,有事儿我叫你。”护士放开抓着我胳膊的手。

“盯着点儿啊。”我都走出老远才想起来回头嘱咐她,肖霂易现在这个情绪我挺不放心的。

“知道拉。”护士从门里探出头。

早上麻醉科来人凿我办公室大门,一问才知道,让我签医嘱,我这一腔的怒火啊。想着反正醒都醒了,干脆直接去EICU了。

回EICU的时候,那人头攒动的样子啊,相当的壮观。肖霂易他们局的领导都来了,还有他那些同事,兄弟,朋友,挤得满满的。那边的护士在帮他打针,麻醉前的准备,我刚签的那张医嘱。我费劲挤进去,因为还要做检查,护士替我把那些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下曹子岚一个人。我没跟他打招呼,低头忙着,生怕他再跟我提昨天的事情。他自是知道我为什么不理他的,当着曹子岚的面儿,他也不好说什么。

“曹子岚,安泰到底怎么了。”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不是告诉你队里不能没人,安泰在队里盯着呢吗。”曹子岚有点躲闪着肖霂易犀利的目光。

“别骗我,他是不是出事儿了,是不是也......”他提高了声音,抓着曹子岚的胳膊。

“肖霂易,你怎么了啊,我说话你也不信吗?”曹子岚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

“张局都来了四次,他一次也没来。他们来看我这么多次都让他值班,以安泰那脾气他能同意?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不容质疑的口气,曹子岚终于妥协。

“就知道瞒不住你,”她的眼泪开始泛滥“安泰其实也在追捕东方显毅的过程中牺牲了。”

“我就知道。”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眼看着他又要支走曹子岚,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好了,没什么问题了,我们先去准备了,手术小组还等着我呢。”我跟曹子岚点点头就要溜。

“张大夫。”他叫住我,“我要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啊。”曹子岚不明就里的问。

“没什么,我跟张大夫之间的事儿,你先出去一下好吗,等会儿我跟张大夫交代完了再叫你好吗。”他宠溺的拉过她的手。

“恩。”她虽然很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走出去。

“想好了?”我问他。

“想好了。”他答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去给你准备文件。”我没给他多说一句的机会转身离开,其实,我听见他说的那句对不起了。

“张大夫,他到底什么事儿,今天一早我就觉得不对了。”曹子岚拉住欲走的我。

“先去陪他,我一会儿告诉你。”我拉开她的手又转身吩咐EICU的护士“通知纪院长来。”

等到我拿完文件回来,房间里再一次聚满了人。

“肖霂易,你要签DNR我不拦你,我尊重并且给予病人充分的权利,这是我的职业操守,但是,家属也有知情权的,所以,我把大家都叫来了。”

我波澜不惊的说着。

“DNR,肖霂易,你疯了啊。”曹子岚一下子就炸了。

“是啊肖霂易,你怎么回事儿啊,好好的,怎么要签DNR啊。”纪院长柔声的问着,似乎眼前这个肖霂易还是20年前的小孩子一样。

“什么是DNR啊张大夫。”不明就里的大家奇怪的问。

“不抢救协议。”我幽幽的吐出的这五个字像一记重拳,重重的砸在了每一个人心上。

“什么叫不抢救协议,张大夫,你把话说清楚了。”那个叫袁一仁的男人眼睛里像是在喷火,死死的抓住我的肩膀,生疼,我皱皱眉头。

一切,肖霂易都尽收眼底“别这样,袁队,你放开张怡,你弄疼人家了。”

“是指当病人处于临终病危情况时放弃心肺复苏等抢救。是保护病人拒绝进行侵袭性、疼痛件治疗的自卞性权利。”我揉揉生疼的肩膀。

“什么狗屁权利,不许签,肖霂易,我告诉你,不许签!”那个袁队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文件撕得粉碎。

“别这样,袁队,别这样。”面对眼前这个山一样的男人,肖霂易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啊肖霂易,你这是干什么啊。”张局一脸的纠结.

“我只想活得有尊严一点,变成靠着机器过活的废物,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还要别人费尽心力的照顾。”也许是吗啡的作用,他道出心底最深的不忍。不自觉的转头望向曹子岚。

此刻的曹子岚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哭着连连摇头。

“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我决定了。张大夫,拿出来吧,我知道你肯定不止准备了一份。”他笑着望向我。

“杨虹,拿过来啊。”我喊着门外的护士。

……

张怡你记着!你是个大夫!你要学会跟病人保持一种距离,一种很难控制的距离!你要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又不能被他们影响你的判断能力!懂吗?!

……

我……

我不懂……

你教我啊……

你在哪儿……

……

就是因为我不懂,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在众人无奈的阻拦我的那一刻,我却选择帮他“L1或者L2腰椎附近的椎管里是从脊髓圆锥发出的马尾神经,而今天的手术是要取出的就是四散在马尾神经周围的已经粉碎L4腰椎。

根据X光结果,L4腰椎保护马尾神经的锥管和椎管内硬膜囊相对完整。

但是我们无法排除出现CES的情况,火器性损伤是引起CES的重要原因之一。

子弹碎片射入椎旁,弹道在一段时间内发生一系列的炎性反应,

纤维组织增生,继而疤痕形成,疤痕组织累及马尾神经。

另一方面,子弹一般为金属制成,进入人体后产生一系列的化学反应,产生的化学物质对马尾神经刺激而使其产生炎性改变。

CES对他,或者说任何一个人都是不能被接受的对吗?”

肖霂易笑了。纪院长哭了。

迷惑的张局依旧追问“什么是CES,出现CES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CES就是马尾神经综合征,主要的临床多表现为交替出现的坐骨神经痛双下肢麻木,感觉减弱或消失,还有......可能会出现括约肌功能障碍。”我故意躲避导致括约肌功能障碍的后果不提。

“什么是括约肌功能障碍,会有什么后果?”袁一仁再一次拉过我的胳膊追问。

我没说话,他用力猛摇我的胳膊。

“下肢瘫痪,二便失禁,性功能障碍……”袁一仁的指尖死死的镶进我的胳膊里,生疼,他整个人呆立在那儿,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直到……

“袁队,你放开张怡,你弄疼她了。”肖霂易加重语气。

我走到他身边,伏下身,从胸前的口袋掏出笔递到他手里,他艰难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我们要带他去准备了,你们可以直接去手术室外边等。”我还能做的,怕是也只有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吧。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再见到肖霂易是在手术室里,在做麻醉的时候,他要我陪着他,他说跟麻醉师不熟。我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

羟丁酸钠开始渐渐的起了作用,他握着我的手开始渐渐松脱,我正要转身,他却反手抓住我的手,含糊不清的说着“张怡,求求你答应我,如果我真的要走,让我有尊严的离开。”

“好了好了,答应你,我答应你,睡吧。”我的指尖轻轻滑过他还努力睁开的眼睛,他终究是沉沉的睡着了。我讨厌这种嘱托,像临终遗言。

“好了张主任,可以开始了。”麻醉组的医生上来拉我“您该去消毒了。”

“行了。我知道了。”从我起身离开到我再一次回到手术台,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他那句话,有尊严的离开。我的头像要炸了一样。

“主任。开始了。”护士看我走神,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

“今天我们主要的任务是取出子弹和已经粉碎的L4腰椎解除后纵韧带及黄韧带的受压情况。病人刚接受过心脏修补手术,心肌未完全恢复,心脏功能比常人要弱,所以我们一定要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手术,尽量降低病人的负担。张主任和心外的吴主任神外的凌主任会一起协助我们。”今天的骨外科几乎是全科总动员。

我们也只是配合,帮他们决定重建椎骨需要保留的部分以及保护那要命的马尾神经。所以,一开始,我很轻松。

忙碌,忙碌,手术室向来是一个一刻不能停歇的地方,我们在这里跟死神争夺,跟时间赛跑,为了我们的病人,为了维护生命的尊严。

手术很顺利,也很迅速,取出了所有的碎骨以及那颗已经变形的子弹。没有触及禁区,术中他的心功一直维持在一个不错的水平,李主任个吴主任商量准备做前纵韧带的修复,征询我的意见时我是很坚决的不同意,他们俩最后还是妥协了,不过一人送我一句,不该同情病人,这是我常说的一句。他们又怎么能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这样,该死,又是那个鬼魅的身影。头疼!

门口依旧聚集着很多人,吴主任跟李主任在解释手术情况,曹子岚陪着肖霂易回了EICU,我,彷徨的站在走廊中间。

闭上眼睛,感受着充斥在空气里,次氯酸钙的味道。

我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环住,未睁眼,只是把身子塌实的靠进那人怀里,呢喃低语“龙煜,他签了DNR。”

“傻瓜,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他的气息游走在我的颈间,痒痒的,暖暖的。

“可是”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语塞。

“不用可是,Youdoanythingyoucan.”他的声音依旧温柔。

“我现在应该还能做点儿什么不是吗?”我像迷路的孩子在岔路口寻找着方向。

“好好照顾他。必要的时候,适当违背你所谓的原则。”后来,他说这是他这辈子说的最后悔的一句话。

他把我带到EICU门口“进去吧,我等着从你手里接过这个病人。”

“我尽力。”我乖乖的点头,他宠溺的微笑。

还是这个房间,还是这个人,可是,有的东西不一样了,我想尽办法平复自己的情绪,甚至开始乞求上帝,让他平平安安的过去吧。

老祖宗说怕什么来什么真一点儿都没错!

心脏功能出现问题,急性左心衰竭,呼吸困难。

没等我反应,心跳就停了。像是一气呵成,故意考验我一样。

我整个人楞在原地。不知所措。房间里充斥着心电监护可怕的长鸣,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我知道,他要离开了,而我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

“带曹子岚出去。”我吩咐身边的护士,我怕,怕她狠我,因为我明明能救他却什么都不做。

曹子岚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张大夫,不能啊!你救他,你不能就这样看着他死啊。你得做点什么,你是大夫啊!”

她撕心裂肺的呼喊,混杂着刺耳的长鸣,像尖利的刀刃,撕割着我的心。

“让我有尊严的离开......”我脑子里尽是他期盼的眼神。那个鬼魅再一次闯入,和肖霂易的面庞交叠,重合。

“1ml肾上腺素静推,多巴胺100mg加5%的葡萄糖300ml静滴,气管插管!”我争脱被曹子岚嵌住的双肩我从沙发上弹起来“喉镜!”

“张大夫,你知道你这样做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护士急了,这种游戏,违背规则的后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请允许我在这一刻有那样的思索,他的阿姨是我们的院长……

没办法我只能对着护士大吼“我是主治医生,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遵医嘱!”

看着她们无奈的目光我的口气软了下来,自己翻出喉镜“到时候再说吧。”

“你真是个大夫。”杨虹把喉管递给我,我感激的朝她微笑。

“值得吗?”殷怡然把牙垫递给我。

“插管成功,接呼吸机。潮气量500,呼吸频率20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干脆什么都不说。

……

张怡你记住!为了挽救生命,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

“我来吧。”我接替护士继续做胸外按压“再推一次肾上腺素,1ml!”

“张大夫,有了,复跳了,心脏复跳了。”护士的惊喜多过担心。

“心率多少。”我抬头对上曹子岚含泪的笑眼。

“40,张大夫。”护士报告着。

“不行,得做IABP。”我来不及多想“经胸升主动脉植入,快点。”

“张大夫,他可是签了不抢救协议的,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护士拉住我的手把我往边上拽。

“你说我干什么,救人啊,这40来的心率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的。”我顾左右而言他。

“别跟我避重就轻,甭管怎么说他签了DNR,就是说明他自己都放弃了,那你忙活个什么劲儿啊。”护士抬手打了我一下。

“什么叫他自己放弃了,你看看他身边那个女人,他要死了她怎么办,你告诉我,就刚才那一幕,你看得下去是吗?”我不慌不忙的反问她。

“可是,你这样.......”

我打断她的话“别可是了,我说你别忘了,还有纪院长呢,她会让我为了救她外甥搭上这个外科主任?”

“可是。”护士还是不放心。

“别可是了,再可是我给你踢出去了啊。”我威胁道。“赶紧的,普鲁卡因。”

“张大夫。”护士嘴里没闲着手里也没闲着,我也就任她唠叨,反正是为我好,我能说什么呢。

“主动脉钳。”我跟那喋喋不休的护士伸出手。

她递给了我可是嘴里还在唠叨“你说这什么事儿啊,你说院长问,你让我怎么说。”

“人工血管。”我全当没听见,继续找她要。

“你啊,我告诉你啊,要为这事儿我丢了饭碗,你得养我一辈子啊。”她还是一边递给我一边数落着。

“气囊导管。”我快爆了,这女人的嘴啊。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你说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值当的吗。”她还在絮叨。

“气囊导管!”我吼了她一句。

“嚷什么啊你,好好说话不会啊。”她白了我一眼把导管递给我。

“缝合线。”我充耳不闻。

“你啊,就别听我的啊,到时候后悔,也千万别找我来哭啊。”她还在不停的絮叨。

“行了,完活了,你自己叨叨吧,顺便R波高尖的时候把心电图导联接上,T波低平,触发反博啊乖。”我解放了。

“切,还用你教啊。”她不以为然。

“行了子岚,放心吧,没事了。”我走到她身边把颤抖的她裹进怀里。她搂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呜咽不清的说着谢谢。

“张大夫,心率70了。”护士拉了一下出神的我。

“知道了,**20mg加入等渗的NaCl300ml静滴每分钟8~10滴静滴,呋塞米40mg静滴,西地兰0.4mg加10%葡萄糖20ml缓慢静注,地塞米松10mg静注,阿托品0.5mg皮下注射。长托宁2mg肌注。”

“张大夫,你确定?”护士的语气像是最后通牒?

“明显的急性左心衰竭吗,我连这再确诊不了。”我跟护士打哈哈。

“别玩儿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护士一脸的正经。

“等他情况平稳以后我自己去找院长。”我也郑重其事的告诉她。

后来没等我去找,沈院长跟纪院长一起来到EICU门口,我无奈的笑笑,跟护士交代了注意事项,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们需要一个解释。”沈院长其实是个很可爱的老头儿,我们喜欢他多过那个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纪院长,而现在,他真的正经起来,很吓人,至少,我害怕。

“病人术后70分钟以后出现多汗,呼吸困难。继而呼吸心跳停止。我们立刻进行抢救,多次静推强心药物,胸外按压,气管插管。心跳恢复后检查发现心浊音界向左下扩大,肺部湿罗音,舒张期奔马律。血清胆碱脂酶降低,血清钾降低。动脉血CO2分压升高。血气分析低CO2.低O2.高pH。心电图胸前导联R波进展差。肺动脉压增高,楔压增高,右室舒张期末高。我判断是急性左心衰竭。给予扩血管剂以及增强心肌收缩力药物及主动脉内气囊反搏术。”我一口气说完,自己憋得半死不活,不提DNR的事,可是祸终归躲不过。

“我不怀疑你的判断能力,但是,你是知道的,他签了不抢救协议。你知道你这么做是违反规定的吗?你知道你这样做是要担责任的吗?你这怎么个意思?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沈院长越说越激动。

“我是大夫,要我眼睁睁看着病人死?我做不到!”我毫不示弱。

“你要疯啊?!这什么态度!”沈院长怒不可遏的吼我。

“别别别,一人少说一句,张怡这不是也是为病人好么,况且病人家属不追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吧。”纪院长为难的出来打圆场。

“你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好!从现在开始,肖霂易不是你的病人了!你不再是他的主治医生。我一会儿叫凌大夫来跟你交接。”沈院长越说越火。

“是,您是院长,但是您没资格取消我作为主治医生的资格,除非病人或病人家属要求解除我的资格或者我不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根据医务条例规定,不过忘了在哪儿看的了,所以要是不对,大家就凑合看吧,反正是这个意思)。”我依旧不甘示弱。

“你......”沈院长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开除你。”

“好,开除我,你可以开除我也有资格开除我,但是,沈院长,允许我问您一个问题。”如果刚才只是火头上气势汹汹,那现在,我才算冷静下来。

“说。”被纪院长拉着的沈院长种种的甩出了这个字。

“您还记得当年,那个明媚的清晨,在医学院的大礼堂里,聚集着一群心怀憧憬的年轻人。他们的第一课,就是在您的见证下宣誓,您还记得那个希波克拉底誓言吗?”我拉住他的手。

阳光,在走廊蔓延,颇有几分当年的感觉“仰赖医神阿波罗·埃斯克雷波斯及天地诺神为证,鄙人敬谨直誓,愿以自身能力及判断力所及,遵守此约。凡授我艺者,敬之如父母,作为终身同业伴侣,彼有急需,我接济之。视彼儿女,犹我兄弟,如欲受业,当免费并无条件传授之。凡我所知,无论口授书传,俱传之吾与吾师之子及发誓遵守此约之生徒,此外不传与他人。

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并不作该项之指导,虽有人请求亦必不与之。尤不为妇人施堕胎手术。我愿以此纯洁与神圣之精神,终身执行我职务。凡患结石者,我不施手术,此则有待于专家为之。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尤不作**之事。凡我所见所闻,无论有无业务关系,我认为应守秘密者,我愿保守秘密。尚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祗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实共亟之。”

“沈院长,您还记得吗。这么多年了,我没忘,我一辈子都不会忘。那一刻,我恨不能把这一腔子的热血全泼给为人类身体服务的神圣工作上去。并且其后,我为此奋斗了整整八年,再然后,您直到的,我从医至今。虽然确实没了年少轻狂的执着,但说恪尽职守总不为错吧。我不能,永远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病人死,因为,我是大夫,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能挽救生命,它都值得。所以,今天就算你开除我,我也一样会救他。”我的声音越来越坚定。

“我都忘了。”沈院长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

“我没忘。”我转身,抬头,跟曹子岚四目相对,她哭着笑了“我替肖霂易跟你道歉。”

我也笑了“没什么好道歉的,我只是做了所有医生都该做的而已。”

“行,好转了,我估计他大概快醒了,你也一夜没睡,药劲儿过去又够他疼的了,你先眯一会儿,等他醒了好陪他。”曹子岚的眼睛又红又肿,脸色有些苍白,憔悴得人心疼。

“不了,我不累,张大夫,他们会不会真的处分你啊。”她怎么可以这么善良,到现在,她还在替我着想。

“不会的,你放心,没事儿的。”我安慰着她。

“张大夫,我真觉得特对不起你。”她无助的靠在我的肩头。

“别傻了,即使你不求我,我一样会救他,别忘了,我可是大夫。”我双手环住她的肩将她圈在怀里,她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的依偎在我怀里。我就这么一直支撑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床上的人悠悠的醒来,曹子岚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到他身边。我没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肖霂易,你可算醒了,你知道么,你吓死我了,真吓死我了。”与其说曹子岚在跟肖霂易说话,倒不如说是自己在哭诉。

肖霂易不知所措的想安慰曹子岚却出不了声儿,曹子岚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站起身往外走“我去给你叫医生。”我很无奈,因为我就在后边儿。

看曹子岚离开,我才走到床边,他只是对我微笑,我一直都说他的微笑暖心,而此刻,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愤怒在胸中燃烧。

“别着急,我先替你把呼吸机撤了。”我强压怒火,用一贯平静而专业的口吻跟他解释“可能有些不舒服,你忍耐一下。”

不出所料,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手术以后虽然还要像以前一样固定腰部,但是他的床头可以抬起30度。我帮他调整好位置帮他顺气“好了,先别说话,把气喘匀了。”

“看来,我真的是不该死。”他虚弱的朝我微笑,却彻彻底底的激怒了我。

压抑已久的怒火,委屈,就这样一下喷薄而出“你错了,肖霂易,你该死,你真的该死。

你知道么,就是你签的那个该死的DNR。昨天晚上,你突发急性左心衰竭,心跳呼吸全没了。曹子岚当时就在你身边,她都疯了你知道么,她像个疯子一样嘶吼着,求我,求我救你。

是,你没有知觉,你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眼睁睁看着你死却无力帮助你的人。不止曹子岚,你把我一样推到了悬崖边儿上,救你,我违反职业操守。

我告诉你,我真的不想救你,你自己都放弃了,我还执着什么。可是我是医生。

医生!!

我不能,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死,那样你会天天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这一辈子都甩不掉你。

肖霂易,到最后我还是选择救你,即便你会因此狠我一辈子,我也不在乎。

告诉你,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怕人家说我不配做个大夫,我怕人家说我不敢担当!你是男人,你得承担,死,那是逃避责任,那是懦夫的行为。肖霂易你没有资格死你知道吗!”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他沉重的叹息声让人心疼。

“我先给你检查。”我拽下脖子上的听诊器戴上,明显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行,肺里的声音比昨天清了些,好多了,你好好休息,有事按铃叫我。”我看他还要张嘴,赶紧抢在他前面接着说“还有就是,你那个腰不能动的,这个手术只取出了子弹和碎骨,并没有修复填补L4的空缺,L4现在只有椎管跟后边的棘突什么的撑着,你要是一动,椎管断了你可也就完了,这下半shen儿可就不是你的了。”

“张怡,你听我说好么。”他打断我。

“还有就是锁骨这里的漂浮导管,你可别碰它知道么,还有这里的管子跟线都不能动的哦,还有就是,你自己要注意腰部的伤口,一旦疼痛加剧,有红肿热的感觉立刻告诉我知道吗。”我根本没理他,我知道,这次我越界了,我说了不该说的,作为医生,病人跟病人家属的事情我压根不该介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一会儿再来看你。”

“张怡!”他用尽全力低吼了一声,虽然在我们听来更像是低语的声音,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这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正好曹子岚回来,赶紧跑到他身边帮他顺气。

“张大夫,这怎么回事啊,他怎么咳血了。”曹子岚的声儿都变了,我能听出她有多害怕,走到门口的我又折身回来。

“没事,没事子岚,别担心,没事儿的,左心衰竭严重时是会有咳血的情况的,正常。我们还是会鼓励病人轻微咳嗽,将血液咳出,避免滞留在呼吸道内。”我简单的替他检查,出血量不大,没什么问题,于是打算离开可肖霂易却突然拉住我的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只是做了医生该做的,而医生不该做的我没做,仅此而已,不需要跟我道谢同样的也不需要跟我道歉。”他很虚弱,所以根本抓不紧我,我轻轻的一甩,他的手就松开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日上三竿,解决了手术报告,再把一份无比深刻的检查一并交给沈院长,这擅作主张就只当没发生过了。其实,怎么会被处分,别说是刚刚开始实施不抢救协议的中国,即便是美国,能保证贯彻实施的也并不多。我又回了EICU,因为估计这会儿,他那药劲儿该过去了,怎么也得想办法给他些镇痛的药......

一如既往的推开门,一如既往的走进去,一如既往的问他感觉怎么样。

没有回应,抬头看他才发现都疼出一身汗了,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显然,我刚才那句话他是根本没听见。

“他这样多久了,怎么不叫我啊。”我责骂着护士。

“半个小时了,刚开始他说没事儿,不用叫你,后来就越来越厉害,我再去叫你,你不在啊,整个医院都翻遍了,就差男厕所跟太平间了。”护士委屈道。

“快快快!美沙酮10mg静推。”我也懒得听护士叨叨。

“怎么样肖霂易,能回答我吗。是伤口疼,还有其他不舒服的么。”我伏下身轻声问他。

“没事,我没事。”他摇摇头,费劲的吐出几个字。

“有没有事儿我说的算,你只需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我才没空听他废话。

“没有,就是伤口疼。”他乖乖的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我连着说了两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紧张什么呢!

“已经给你用了镇痛的药,一会儿能好些。如果觉得呼吸困难要马上说知道么,千万别自己硬撑着。”我严肃的嘱咐他,美沙酮跟吗啡一样会抑制呼吸,可是它的镇痛效果相当可观,他现在应该是很疼,一般的止疼药压根儿没用。这家伙也是奇怪,不少种镇痛药他都不耐受。又要止痛,又要注意心脏功能,又要注意呼吸问题,还要关心创口愈合情况,还得注意心理变化,还是那句,简直就是业务考核。

我可不敢再走了。于是就又回到那个跟我共患难了N久的沙发上,抱着相濡以沫的笔记本继续奋战。

我快烦死了。他疼痛依旧,身上都是汗,我叫护士给他擦身,避免伤口被汗液感染,可是总不能让护士一直给他擦,再说这么疼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烦得狠,问他还跟我说没事,气死人了。

“张大夫,怎么办啊,不能总让他这么疼着啊,你给想想办法行吗。”曹子岚可是心疼的受不了了,拉着我的胳膊求我。

美沙酮,吗啡都太危险,他已经出现了两次呼吸衰竭了,我哪儿敢再用。阿片类镇痛药如果整个被否决,那还有什么。怎么办啊,怎么办呢。

我把能想到的镇痛药整个过了遍筛子,芬太尼,盐酸喷他佐辛,缓血酸铵,奈福泮,美他齐诺,奇曼丁,非那酮,四氢帕马,地佐辛......

见鬼,怎么就那么几种啊,我居然开始怨恨自己的知识不够广博。怎么办呢,怎么办啊。

“咱用地佐辛试试。”我吩咐身边的护士。

“多少啊张大夫。”护士问我。

“5mg静推。”我不敢离开,谁都知道地佐辛副作用大,很不常用,可这家伙......

果然,只过了20分钟他脸上肌肉都舒展了。表情不再那么痛苦。显然是轻松了许多。

“肖霂易,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啊。”曹子岚欣喜的抓着肖霂易的手问着。

“......”他反握住她的手,侧过头对曹子岚微笑,可那笑容却不期然的僵在脸上。

“怎么了,怎么回事,又不舒服是吗。”曹子岚见他的表情又紧张起来。

“护士,调高床头,他可能是想吐。”我抄起桌子上的托盘跑到他身边。果然,他全都吐到盘子里边,再晚半秒,曹子岚那衣服就光荣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帮他拍着背,反手把托盘交给护士。

护士在他身后撑着他,防止过度的移动会牵触到腰部。

“怎么样,好点了没有,对不起,不该给你用地佐辛,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副作用,以为你会没事,结果还是有反应,怎么样,现在感觉怎么样,哪儿不舒服?”我还扶着他的肩膀,弯下身子跟他道歉。

“没事儿,我没事儿。”又是这几个字,从接诊到现在,听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手术以后醒来是,抢救以后醒来也是。

“你能不能有事儿就说有事儿,不舒服就说不舒服,别有事儿没事儿都说没事儿行吗,我是你的医生,你要骗我那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你难受就说啊,总是忍着忍着的干什么啊,你那么能忍上医院来干什么,在家忍着去啊。你要是忍能忍好还要我们大夫干什么啊。”OMG,这是我今天第二次火山爆发了是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他每次说没事儿我就烦,我就讨厌这种瞎逞英雄的。我就要治治他这个不舒服还瞒着不说的臭毛病。

果然,老实了,乖了,不说话了,跟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等着老师的惩罚。

“下次别这样儿了知道么?”看他那无辜样儿,我也没了脾气,语气软了下来。

还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看我,我那连珠炮似的一通显然让他有点没准备,且缓呢。

“张大夫,你别生气,肖霂易就这脾气。”曹子岚看我真的生气了,赶紧上来打圆场。

我看她紧张的样子,一下子笑了“行了,帮他擦擦吧,吐得够难受的了。”

“等他休息一会儿,准备考拉托辛肌注。”我吩咐护士。

“眼镜蛇毒?张大夫,你没事儿吧。这哪对症啊。他这是术后疼痛,怎么能用眼镜蛇毒呢,它见效慢啊。”护士奇怪的看着我。

“蠢!”身后是沈院长的声音“张怡,这就你带出来的护士啊,够笨的。”

“哎.......”我刚要反驳,就被老头子打断“哎什么啊,他的心脏功能不好,很多镇痛药就不能用,每次用阿片类镇痛药都会出现呼吸抑制也就不能用,那你们说还剩什么。他又对不少药不耐受,怎么办,看着他疼死?”

护士们个个低头不语,乖乖等训斥。

“所以才用考拉托辛。考拉托辛具有箭毒样神经--肌肉阻断作用,虽说见效慢,但是副作用很小,而且作用时间长,镇痛效果比吗啡都强。是不是啊,沈老师。”我跟老头子挑挑眉毛。

“别显摆了,有那工夫,好好教教她们吧。”沈院长白了我一眼。

我只是呵呵一笑,突然,想起什么“您干什么来了啊。”

“我,哦,还真是,我干什么来了?噢,对了。”老头子想了半天朝曹子岚来了一句“那个,家属跟我来一下。”

“啊。”连护士带我再加上曹子岚都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楞了。

“你是肖霂易家属是吧,跟我出来一下,有事儿跟你说。”老头子无奈的重复了一遍。

“哦,好。”曹子岚还没完全缓过神儿来就跟着老头子出去了。

“你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我伏下身给肖霂易检查,顺便问了他一句。

“......”看看我,没敢说话。

“对不起还不行么,刚才我着急,话重了点儿,您老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小女子计较了啊。”瞧他那可怜样儿我哪还生气啊,就剩想笑了。

“我就是想说我没事儿了,可是我不敢。”声音越来越小,像做错事的孩子,头低得都快埋到胸口里了。

“行了,我有那么可怕么,记住以后有什么跟我说就对了,知道了吗?”我教育他。

点头,无话。

“行了,不想吐了的话就好好睡一觉吧,反正你也没吃过东西,能吐的都吐出来了,我给你把床调好,你好好休息吧。”我让护士帮他把床头放低。

“张大夫。”他又拉住我。

“有事儿?”我折身坐到床边。

“让曹子岚回去休息吧,我这儿没事了。你看她眼睛都熬红了。对了,她的伤没事儿了吧。”

“伤没事了,至于让她回去么,我能帮你劝,不过劝不劝得回去我可不一定啊。”我想着去劝那固执的曹子岚还真是犯憷。

“谢了,张怡。”除了一个谢字,其它的都说得含含糊糊的,我低头一看,睡着了,可不么,又折腾得够戗。替他掖好被子交代护士好好看着他,我就出去了。

沈院长刚走,我奇怪的问曹子岚他跟她说什么。

原来这老头儿是来帮我的,他让曹子岚劝肖霂易撤消DNR,他就当肖霂易根本没签过,这样就可以不处分我了。

我听得心里暖洋洋的,就知道老头子疼我,舍不得我。

死说活说这曹子岚也不肯回去休息,没办法,把我那共患难的沙发贡献给她了,还替她找了条被子盖上,她也累得够戗,沾枕头没10分钟也睡着了,没事儿干,守了他半天,今天挺乖,什么事儿没有。我闲得难受,就交代护士有情况叫我,自己溜达到急诊,正好来一车祸,忙活了半宿。回到EICU,都四点半了,我坐到肖霂易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想眯一会儿。在睁眼,七点了。我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看他没事,还安稳的睡着,曹子岚也睡着,挺沉的,我开门关门她都没醒。去给大家买了早餐。有老头子最爱的烧饼,纪院长的豆浆,小护士们的汉堡,曹子岚的三明治,肖霂易的粥。买完了,拿回来,让护士给老头子跟纪院长送去,汉堡给大家分了,叫醒曹子岚把三明治给了她,才发现,我没给自己买。晕。我跟护士分汉堡她们还不给我,气结,谁给你们买的啊!

肖霂易找我要回了那纸不抢救协议,当着我的面撕得粉碎。

他跟我说,他错了,他得活着。

我只是笑了,握着他的手很坚定的告诉他“活着的,就是强者。”

他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的好,曹子岚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可我就不明白了,难道笑容真的会透支,难道所谓幸福真的都是短暂无比的?

那个袁一仁来看肖霂易,脸色阴沉得骇人却还在强颜欢笑。

二人都看出不对,怎么问他都说没事,可是那两口子哪是省油的灯,转变战术,一个外围,一个心理攻势。

曹子岚那外围没有什么结果,肖霂易这边却彻底瓦解了袁队的心理防线。当然,我不得已继续作透明人。

袁队连着问了肖霂易四遍“你真想知道?”

肖霂易不耐烦的点头。

“711劫案发生以后,我们跟技侦的人复查现场,弹道专家发现了一些蹊跷。”袁队顿了顿,看着肖霂易。

“什么情况?”肖霂易来了兴趣。

“打死东方显毅的那颗子弹是出自曹子岚的枪。”袁队幽幽的叙述着。

“当时,曹子岚已经受伤昏迷,不可能是她。另外,她当时跟我说枪给人拿走了,没看清拿走她枪的人。当时的情况太混乱,我没来得及细问。这还真是蹊跷了,袁队啊,看来马如龙是咱现在唯一的突破口。”肖霂易认真的思考着,丝毫没有发现袁队愈益阴沉的脸色“曹子岚的枪在现场找到了,总共开了三枪,照你们这么说,只有一枪是曹子岚开的,就是打中三号嫌疑人,东方显毅手下周宾手腕的那一枪。另外两枪都是那个拿走曹子岚枪的七号嫌疑人开的,其中一枪是东方显毅头上致命的那一枪还有一枪......”

“我腰上这一枪。”肖霂易睿智的开口。

“啪!”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朝声响的方向看去。满满的一碗粥全洒在了地上,碗碎了,跟端着它的人的心一起粉碎。

“是曹子岚,快,快去追她。她肯定是听见了,可千万别跟她说知道么,她要问你就说不是,我瞎猜的知道吗。”他焦急的把袁队往外推,居然挣扎着要坐起来,吓了我一跳,赶紧过去扶他,拼了命的把他的身子往下压,他还在挣扎。我急了“肖霂易,别动,你不能动的知道吗!不想再站起来了是吗!”

“张大夫,我得去找她,你不知道曹子岚她心重,她会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他紧张的抓着我的手,喘息声渐渐变粗“你还要不要命了啊,你不知道自己不能激动的啊,你这样心脏受不了的!”袁队见状赶紧往外跑去找曹子岚。

“袁队,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他说的那样,你说啊。”曹子岚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不住的吼叫着。我在房间里都听得清清楚,我感觉肖霂易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而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她这样不行的,袁队骗不了她的,张怡,我得去找她。”他依旧不知死活的闹着,直到心率飙到200,血压也飙到170/120。

“嘘……”我把自己的食指覆在他的唇上,轻声哄他“听我说,袁队已经去找曹子岚了,不管他骗不骗得过她,反正他去找她了,她暂时就不会有事,你先塌实下来,要不你要出了什么事情,这曹子岚不得更自责啊。”

他似乎是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听我分析得有道理,他开始逐渐平静下来。

心率和血压已经恢复正常,可曹子岚仍然没有回来,天色渐晚,袁队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怎么样,她怎么样了啊,袁队,你说话啊。”肖霂易一迭声的问着。

“行了,行了,你先别着急,她没事儿,送她回家了。”袁队按住又打算起身的肖霂易。

“没事儿就好,你啊,得看着点儿她。”他安静下来,嘱咐起袁队。

“放心吧,我会的,可是,你这儿……”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肖霂易明白了什么“我这儿不挺好的,有护士们还有我阿姨呢,没事儿的,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的,多替我劝劝她啊。天也不早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别让嫂子担心。”

袁一仁走了,留下苍白的肖霂易走了,他朝我投来担忧的眼神,我微笑着点点头,似乎承诺了他些什么,不知道?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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