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奇多年前弃蜀园而去,云游四方。他的脾性在蜀园上下,除了虚无,也是无人能够驾驭。司徒南自幼便跟着洛奇长大,没有领悟到洛奇的刀道,却将他那整日神神叨叨的性格,传承的毫无遗漏。
司徒南性格虽怪癖疏遗,但在蜀山众弟子中,他的身份也是颇高。撇开修为不说,至少他算的学识五车,通晓古往今来,就连几位长老,也未必有他学识渊博。
收回目光,李弈很是淡然的答到:“无解。”
“哦?竟有此事,连师兄都不能窥探一二?”
“或许是我看差了吧!”
司徒南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投向帐月崖崖底,像是看出了某种不安的情绪,道:“今天这崖下雾气好似浓重。”
闻言,李弈这便转身离去,随即言道:“你这老毛病何时能改?”说完不等司徒南言语,便背身而去。
“什么毛病?今时当真不同往日,很是深沉,好玄的!”看着师兄离去的背影,司徒南还是不甘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此时的李弈,满脑子都在想着麟儿的事,哪里还能估计他的认真或是玩笑。只是瞬间把自己的心思和担忧,抛之脑后满不在乎的样子,很是令自己不满。
他的认真与玩笑,也早就变的没么真诚了,就跟刚才李弈对他的失望一样。原以为他会帮忙参详参详,他道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那崖底的雾气平生感慨。
帐月崖下,浓雾翻滚。浓郁的黑气正弥漫开来,搅动不安。
这片崖底似乎从未清澈的展露在世人面前,没人知道这下面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永远深邃如大海,如星空。
司徒南真切的看着崖底翻涌的雾潮,一种不安的情绪渐由心底而生。他不知道薄雾下掩藏了什么,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邪气真从崖底攀升,愈来愈浓郁。
随着时间分秒飞逝,那股邪气更加的肆掠,仿佛整个帐月崖都将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幽冥,这是地府亡冥的气息……
当这股邪气逐渐从崖底攀升的时候,司徒南的心里那份早早便开始不安的情绪,使他更加的胆怯了。
胆怯不是因为他怕死,他是在想接下来会发生如何恐怖的事情。
后退一步看着从崖底蔓延而来的黑气,他的手自觉的握住了剑柄。
这把法剑很普通,他的剑道修为更是平庸至极。但剑在手中,他便心安了许多,所以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放大声线厉声喝道:“何方妖孽,竟闯我蜀园仙境,还不速速退去……”
司徒南清晰的觉察到崖底传来的阴森与恐怖。
后山幽灵塔里,有蜀园千百年来囚禁的妖魔鬼怪,那里的邪魔之气十分浓郁,所以被列为了蜀园禁地,谁人都不得擅自闯入。然而面对崖底莫名升起的邪气,他居然匪夷所思的认为,幽灵塔的气息远不如此时崖底翻涌的邪气,更加的充满毁灭性,与亡灵之感。
伴随司徒南的一言喝下,那薄雾背后的万丈深渊,似乎有所胆怯,稍显静谧。
他的手有力而紧张的握住剑柄,并没有颤抖,只是掌心微潮。而这一切除了紧张,更多的是害怕,但他的内心比较强大。
自幼便随洛奇学道,但修道有很多种,他却是那个道法万千赋予一身,而无所长者。
每人相信他无一次实战经验。
洛奇离去之后,司徒南依旧被蜀园上下宠着。每天除了看书踩青,他便如李弈鄙视的那样,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而蜀园上下宠他敬他,或说是礼让他的原因,除了洛奇的声誉外,实则是他真有过人之处。
司徒南的名声在修行界并不家喻户晓,但蜀园历史,包括修行界很多常人不能理解的事,他都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与说法。这并不是说他与无涯谷先知一样,拥有常人不能有的能力,识破天机洞察万理。
不同的是,他知晓的只限于过去的千余年,人间界所发生的种种。也就是说,史书道藏中记录的东西,都在他的脑子里,他便是三千道藏的活体。
于是,茅秋雨问了他关于魔刀的来历,玉简的神通,和有关封印魔刀的种种秘法。他都在不戒惊异的注视中,答辩自如,这便是他的长处。
万法归一,无复遗漏,说的是他。
道法万千赋予一身,而无所长者,说的也是他。
于是,李弈说他是一个让人无话可说的人。
洛奇几年前仙游之时,给司徒南留了一卷手札,和一把名为冷锋的旷世神剑。
那把剑出自漠河之战,拥有神的战痕和强大的剑意。其剑剑鞘更是被无涯谷高人誉为举世无双,后赐名为修罗。故此,这把剑当之无愧的被列入神器榜,与白龙同样被蜀园当做珍宝。只是这把名为冷锋的神剑,至今不曾认主谁人,更是无人能将它拔出剑鞘,所以这把剑暗淡的留在司徒南的手中,作为恩师留下的念想,而供奉着,很少有人一睹神威。他更是没能从那把剑中,感受到剑意的狂妄,剑道的高深。
所以,降魔除妖这类看似是修行者看家的本事,却非他强项。
面对崖底突生的异变,他自然有所胆怯的后退与警惕着崖底将要生出的一切威胁。暴风雨前夕的沉闷,开始压迫着他忧郁起来,深奥的让他蹙眉细思着对策,不敢怠慢。
崖畔开始生起一缕风,风声卷着满地的沙尘肆掠夺过司徒南的衣玦向后飘起。
更有大风自崖底的薄雾开始不安的翻涌而来,时如暴风龙卷、时如大浪翻腾咆哮不止……
司徒南终于感觉到一丝恐慌,即使先前心理有所防备,但当他真正面临从未遇上过的劲敌,他还是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剑柄。
黑雾依如浓墨,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心头的威压,像巨石一块块层层叠加在自己的双肩,越来越沉重。
他的双膝仿佛受到了来自大地莫名的巨大吸力,向下屈服。于是,长剑很是急切的出鞘,以最快的速度,杵向脚下的坚石来支撑双膝无法承载的压力。紧随着,他又迅速的将左手探至腰间,取出一块古铜色铜钱般大小的八卦,迅速便弹掌向空中投去,同时食指向上一聚,一股微弱的星芒从指尖射向那法器之上,随后法器便闪着微弱的光芒悬在了半空之中。
仅是转瞬之间,那法器之上又生出流光绚烂的照耀着他的头顶如神灯一样明亮。白光穿透夜的昏暗向着身后更深的夜晚而去,却始终照不清崖畔浓雾中,潜藏的黑暗。
此时的司徒南严谨的抬头看向夜空,任他外显的形象多么浮夸、内心又如何的坚强,他也深知自己实力的薄弱与不敌。
这个差距不如星星到月亮那般遥远,但至少是自己无法触及与跨越的高度,那是强者与弱者的距离。
是一道坎,需要用十年、甚至百余年光阴去跨越的一道河流。
热切的目光怨毒的注视着崖畔升起的一切。面临死亡,司徒南眼中的倔强,依然从未有过的爆发着炙热的杀意。因为他想看清那强大背后的面目如何的狰狞恐怖,他想要看清这世上第一个企图夺他自由与生命的死神,如何施展出那一招足够让自己粉身碎骨的战技。
就在这时,一道剑气划破夜空,带着冰霜之意横扫而来。
司徒南能清晰的感触到这道剑意的强大,这是强者才能释放出的战技。看似平淡的一剑,却转瞬之间撕裂空间解除了自己心头的威压,就连空中原本悬着的法器也是在下一秒,暗淡的坠落下来。
随后,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一道身影更是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侧。
司徒南没有转身细看来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来相救的,除了几大长老,也只有这刚刚背身离去的李弈方能做到。除此之外,方才那道游龙般的剑意,除了白龙,他更想不出蜀园内,还有哪把刀剑能强悍到如此境地,一招便将那股强大的威压斩落。